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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尋咬牙切齒的說:“無恥鼠輩,本將就不信殺不垮他們!”
“他們還敢反抗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們殺的還不夠多!”
“列錐陣!”
“衝殺!”
熊尋的選擇沒有錯。
倒戈軍幾乎沒有軍心和士氣可言。
麵對重大傷亡,倒戈軍絕對會迅速潰散!
但嬴獵等人的到來,卻為這支部隊注入了軍心和衝動。
“一排左側疤麵黑臉之人喚作何名?鄢魚?此人斬首一級,論算軍功一等,當賜公士爵,賞田一頃、宅九畝、仆一人,每歲可得粟米五十石。”
聽見這話,剛剛砍下一顆腦袋的鄢魚目露錯愕,心跳不由得加速。
啥?
俺不止有了田和宅,甚至還有仆人了?
俺這等卑賤賊匪,還能有仆人!
身旁弟兄突然拽了他一把:“鄢兄,小心!”
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槍尖,鄢魚心跳速度暴漲至極限,右手抓住槍杆,左手拔刀出鞘,順著槍杆的方向猛然劈出!
刀過,頭落!
“嘶~這鄢魚好生勇武!竟又斬得敵首一級!當得上造爵位!若是再能得一級首功,便可得簪嫋爵!”
“不止可得賞田三頃、宅二十七畝、仆三人,還可以於馬頸綴彩帛,死後其子嗣亦可降兩等而承其爵也!”
鄢魚還沒從劫後餘生的後怕中緩過來,便聽到了嬴獵那充斥著讚歎的聲音。
這可是王室子弟的盛讚,哪是小小賊匪能受得了的?
而嬴獵給鄢魚畫出的大餅,更是讓鄢魚心中湧出濃濃渴望。
不止能得到更多的田畝和宅院,還可以在馬頸上綴彩帛!
那自己不得是全寨最靚的崽啊!
原本鄢魚隻是跟著寨主一起跑,沒什麼主觀能動性,戰時以殺敵為輔,以活命為主。
但此刻,鄢魚卻赤紅著雙眼,一馬當先的向前殺去:“簪嫋之位,俺必得之!”
嬴獵臉上掛著敬佩的表情,平靜的目光又落向葛平:“葛義士非但有領兵之能,竟還這般勇武!不過瞬息竟已得首三級,論功可為簪嫋!”
“從今往後本官便不得再口稱葛義士,而是合該稱葛簪嫋!”
“若是葛簪嫋再得首功,本官還要尊稱一聲上官矣!”
本已力竭準備輪換的葛平突然感覺體內又升騰起一股力勁。
如自己這般匪首,竟有機會被王室子弟尊稱一聲上官!
即便明知嬴獵是在以言語誘惑自己,可誰扛得住這般誘惑!
擦掉槍杆上的鮮血,葛平嘶聲怒吼:“弟兄們,全殲敵軍!”
在數百名軍法吏的‘激勵’之下,十五萬倒戈軍非但少有人趁機逃遁,反倒是爆出了如虹戰意,頃刻間便將楚軍衝散!
看著遲遲無法推進的戰線,熊尋焦聲怒喝:
“突陣!”
“不惜一切代價,務必立刻……”
然而熊尋的話還沒說完,一杆箭矢卻已洞穿了熊尋的眼眶!
熊尋僅存的左眼驟然瞪大,眼中儘是驚色。
他似是想說些什麼。
但透入大腦的箭矢卻攪散了他的腦漿!
尊貴的楚國王室柱梁、楚王負芻的左膀右臂、統帥三十萬詔安軍的將領,卻和彭蠡澤的那個水匪頭目一樣。
連一句遺言都沒機會留下,便死在了戰場之上!
不過對於熊尋而言,乾脆利索的死亡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將軍!將軍可無恙?”
“將軍陣亡了!為將軍報仇!”
“俺投降!”
眼見熊尋陣亡,熊尋的家兵像瘋了一樣湧向倒戈軍。
但殘存的兩千餘詔安軍卻毫不猶豫的扔掉了兵刃。
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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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本部主將都死了,他們這群被詔安的賊匪還打個屁啊!
嬴獵和數百軍法吏見狀趕忙扯著嗓子高呼:
“降者不殺!”
“抗令者斬!”
聽到嬴獵的呼聲,葛平不甘的收回長槍。
就差一人!
隻要再殺一人,葛平便可論功不更,被嬴獵口稱上官了!
但久聞秦律森嚴的葛平並不準備去試試嬴獵會否放他一馬,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景頗。
景頗:!!!
“分明是大好局勢,竟是突然淪落至此!”
“長安君,不愧是長安君!”
慨然一歎,景頗乾脆利索的翻身下馬,扔掉兵刃,高聲開口:
“吾乃長安君嶽丈!”
“眾將士,隨本將請降!”
這一刻,景頗無比感謝景疇的先見之明。
若非昔日景疇悄悄的把羋恬塞給了嬴成蟜,景頗怎會如現在這般坦然請降。
至於嶽丈對女婿請降丟不丟人?
女婿這麼優秀,身為嶽丈,景頗高興還來不及呢!
葛平:???
看著景頗非但不頹唐,反倒是有點得意驕傲的樣子,葛平眼中儘是質疑:“這人是長安君的嶽丈?”
“某觀此人恐是腦疾矣!”
黃匡看景頗的雙眼則是在放光:“餘者皆已跪地請降,唯此人不跪。”
“可殺!”
都尉誒!
若是能斬殺此人,便可得斬將之功,這可是個大功勞!
隻要能把景頗的腦袋帶回去,必能享儘榮華富貴!
嬴獵輕咳一聲,聲音古怪的說:“此人勉強算是長安君的嶽丈。”
‘勉強’二字,被嬴獵特意加重了讀音。
葛平和黃匡不得不收起殺心,但眼中對美好生活的追求與渴望卻完全無法平息。
嬴獵見狀笑道:“楚國詔安軍固然已敗,然,這戰場之上又豈隻有這一支敵軍?”
黃匡等人的視線齊齊投降鄂城西南。
在那裡,嬴成蟜所部還在與項燕所部糾纏,兩杆大纛的位置幾乎沒有變化。
葛嬰見狀當即就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嬴成蟜率軍出城作戰,就是為了左右詔安軍的思想!
但對於葛平等人而言,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美好的生活正在對他們招手!
黃匡舔了下嘴唇,將濺至唇邊的血液吞入腹中,饑渴難耐的發問:“葛兄,賭一把?”
葛平沉吟片刻後,狂熱的說:“富貴險中求。”
“弟兄們,殺!”
——
鄂城西。
看著如汪洋大海般吞沒了景頗所部的倒戈軍,又見他們向著西側戰場狂奔而來,景疇的臉色像是死了親兒子一樣難看!
“熊將軍頭頂豕腦乎!”景疇嘶聲怒罵:“二十餘萬詔安軍!”
“那可是二十餘萬詔安軍啊!”
“便是二十餘萬頭犬,也足夠秦軍殺上幾日!”
“而今,秦軍未曾派兵衝陣,更不曾誘其入埋伏,不過是堅守城池而已,這二十餘萬詔安軍竟儘數叛變,甚至反殺了我軍兵馬!”
“方才他是如何對上柱國保證的?”
“言說熊將軍頭頂豕腦,都是侮辱了豕!”
項燕的臉色也很難看。
雖然項燕知道景頗是想借此喝罵將詔安軍叛亂、景頗所部兵敗的責任全數推到熊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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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熊尋所部的反叛和景頗所部的全軍覆沒確實大大超出了項燕的意料之外。
景疇憤怒。
項燕比景疇更憤怒!
所以項燕沒有阻攔景疇這個嘴替,隻是眸光沉凝的掃視戰場,尋找反敗為勝的機會。
但項燕卻絕望的發現屈徹等部已近乎被蘇角等部全殲。
在熊尋、景頗二部全軍覆沒後,戰場之上竟已僅剩項燕的中軍和項榮所部還在苦苦支撐!
更讓項燕絕望的是,楚軍士卒的眼中竟滿是怯意!
項燕的視線最終透過厚厚的人牆,遙望還在大軍之中拚殺的嬴成蟜。
“借僮仆賊匪之力來左右此戰勝敗?”
“這便是你的計劃嗎!”
項燕不能理解。
項燕大為震撼。
但戰果卻是對對錯最好的詮釋!
輕聲一歎,項燕不甘的宣告了失敗:“鳴金!”
金鑼之音響徹戰場。
嬴成蟜的動作為之一滯。
迅速退入家兵叢中,嬴成蟜抹掉臉上鮮血,迅速看向東方。
待看到那十餘萬已經舉起秦軍旗幟的詔安軍,嬴成蟜暢快大笑:“楚地義士,不負本將也!”
八夫等家兵、親兵振奮嘶吼:
“大秦!萬勝!”
嬴成蟜的目光穿透人牆,與項燕四目相對:“昔年,商人以為僮仆卑賤。”
“僮仆為商朝掘墓!”
“而今日,楚人亦以為僮仆卑賤。”
“僮仆亦可再為楚國掘墓!”
八百餘年前。
周武王率八百諸侯合兵五萬,於牧野與帝辛親率的七十萬商朝大軍對戰。
結果臨戰之際,帝辛麾下的奴隸和俘虜紛紛倒戈,配合周武王反攻帝辛,徹底夯實了商朝的墳頭土!
但曆經數百載歲月,周王朝的繼承者們卻早已忘記了那場至關重要的勝利是由誰人主導。
嬴成蟜不吝於讓權貴們回想起被人民支配的恐懼!
看著列陣而退的楚軍,嬴成蟜斷聲而喝:
“令!”
“副將楊虎鎮守鄂城,傷兵留守鄂城修養。”
“餘下各部,追擊!”
城頭上,第二通戰鼓擂響。
伴著隆隆鼓聲,倒戈軍加快速度,向著項燕所部正麵衝上。
李信、羌槐二部更是果斷放棄了屈徹等部,也向著項燕所部包抄而來。
無奈之下,項燕隻能下令:“散陣!”
“目標壽春城,各自奔逃!”
殘存的三萬餘楚軍自行散陣,化整為零的向著東方奔逃而去。
得益於楚軍冠絕天下的急行軍速度,雖然秦軍在銜尾狂追,但斬獲的首級卻並不算多。
楚軍心中的驚懼緩緩消退,已經做好了放棄壽春以西疆域,在壽春城整軍堅守的心理準備。
然而當他們在秦軍的追殺下跨越千山萬水終於抵達壽春城時,所有楚軍的視線卻都在第一時間就被飄蕩在壽春城城頭的那杆旗幟所吸引。
那是屬於秦國的旗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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