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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嚎聲、嘶吼聲、求饒聲和怒喝聲充盈著東側戰場。
在這裡,敵友顯得格外模糊,隨時都可能發生逆轉。
混沌、逃殺和死亡,構成了這裡的主旋律。
但在戰場之上,一支列陣齊整的方陣卻逆著奔逃的人流向北前進。
“列方陣,槍指東北!”陳利站在弟兄們身前,手中也拿著一杆長槍,直指東北方向。
在那裡,熊尋正率領楚軍精銳縱橫於亂軍之中。
凡是沒有穿著楚軍甲胄之人,都逃不過刀斧加身!
見陳利所部突然出現在前方,熊尋沒有選擇退卻,也沒有轉變方向,反倒是加快了速度,率領麾下精銳正麵襲來!
陳利等人看著裝備精良的楚軍,心中忍不住生出怯懦。
陳利咽了口唾沫,用有些閉塞的聲帶沉聲道:“弟兄們。”
“賈先生告訴某,我等的家眷已儘數抵達大梁城。”
“每人都領了五畝田,所有娃兒都在隨大梁城的法吏學文識字。”
“他們或許有機會為官為吏、封侯拜將,至少也可以過上安穩的日子,不再如我等這般飽受欺壓!”
“長安君仁義,我等必當全義!”
陳利不知道是在安撫自己還是在安撫弟兄。
但聽著陳利的話語,郭仲等人原本驚懼的心卻都平穩了些許。
用他們的命來換子孫後代不做奴隸,不虧!
看著越來越近的楚軍,陳利攥緊了長槍,聲音也抬高了些許:“弟兄們。”
“若戰死於此,記得托生於大梁城。”
“來生,你我再做弟兄!”
“刺!!!”
槍林突刺!
郭仲等數百倒戈軍嘶聲怒吼:
“殺!”
鄧明、黃匡、葛平等人都在回首眺望著。
在熊尋所部麵前,陳利所部顯得那般渺小、孱弱。
但就是這支孱弱的部隊卻憑借悍不畏死的意誌釘在了原地,硬生生攔住了熊尋所部前進的步伐!
鄧明不由得感慨而讚:“陳兄,大義!”
“某不如也!”
黃匡慨然道:“陳兄所言不錯,隻要我等團結起來,便可不懼楚軍!”
“今陳兄為我等斷後,我部願為大軍先鋒,為弟兄們鑿出一條生路!”
鄧明朗聲而笑:“豈能令黃兄獨美於前!”
“我部,亦為先鋒!”
一開始鄧明接受莊賈之策潛入楚軍,隻是為了便於兩頭下注。
若楚軍贏了,那鄧明就是楚軍的人。
若秦軍贏了,那鄧明就是秦軍的人。
但陳利的舍生忘死卻激起了鄧明的熱血和衝動。
彭蠡澤水匪皆義士,我太湖水匪難道就是鼠輩了嗎!
緊隨鄧明之後,數名匪首接連開口:
“我部亦願為先鋒!”
“諸位弟兄方才衝陣都損失良多,這次,輪到我們了!”
“諸位各澤弟兄且先退後,於此地衝陣,自當由我等山上的弟兄來打頭陣!”
他們是鼠輩,卻也可以是英雄!
隻看是否有人能點燃他們心中的火焰!
葛平突然開口:“某以為,可由我部、鄧兄、黃兄三部同為先鋒,平齊推進。”
“餘下弟兄皆退入中軍,拉開與我部距離。”
“此舉可便於分辨敵我。”
“凡非我部弟兄卻阻於我部前方者,勿論是否斬了左袖,皆可殺!”
“如此,或可遏敵軍離間之策!”
一眾匪首聞言點頭:“此策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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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有勞三位弟兄了!”
“若是撐不住了,隨時後撤,我部定會第一個頂上!”
葛平感激的拱手一禮:“拜謝諸位弟兄!”
旋即葛平轉身高呼:“龜山的弟兄們,跟某上!”
葛嬰突然低聲道:“阿翁,看西南方向的方陣!”
“彼處方陣看似整齊,但內部士卒站位卻頗為混亂。”
“兒以為,彼處敵軍或許軍心不穩,想來不會抵死抵抗我軍!”
葛平趕忙順著葛嬰的手勢望去。
便見西南方向的一段包圍乍一看與彆處無二,但構成包圍的士卒們卻略顯混亂,時不時還有人悄悄溜走。
葛平當即道:“諸位弟兄,西南方向有破綻!”
“轉進西南,何如?”
鄧明、黃匡二人並看不出西南方向有什麼不同。
但左右都是突圍,往哪兒突不是突?
便齊齊點頭:“善!”
挺起長槍,葛平斷聲怒喝:“弟兄們,衝殺!”
葛平知道他麾下弟兄很難在移動中保持大規模陣型,索性便不列陣。
挺起一杆亮銀槍快步衝至最前端,葛平毫不猶豫的刺出一槍。
“葛寨主!”中槍那人捂住心口,不敢置信的喝問:“為何殺我!”
葛平平靜的說:“某不識你。”
見葛平如此,葛平麾下弟兄也再不猶豫。
彆管站在身旁的人是敵是友,隻要不是自家弟兄,皆殺!
“莫要殺某!某是……啊!”
“前進!前進!不擇手段的前進!”
“他們見人就殺!我等便是斬斷了左袖也混不進去!莊寨主怎的還令我等混入敵軍?此豈不是令我等送死乎!”
“敵軍勢大,扯呼!”
許是散亂的倒戈軍吸引了莊仇的注意力。
亦或是莊仇缺乏主觀能動性,不會去做熊尋不曾布置的任務。
不曾有任何詔安軍前來西南方向增援!
詔安軍本就於兵力方麵弱於倒戈軍。
且倒戈軍乃是為了求活而戰,詔安軍卻隻是在服從莊仇的命令。
雙方的戰鬥意誌有著天壤雲泥之彆!
當離間之策落空,詔安軍拿什麼阻擋倒戈軍!
“死!”
伴著沙啞的怒吼,葛平手中槍再次洞穿了一名詔安軍的心口。
他麻木的從血肉中拔出槍尖,意欲尋找下一名受害者。
然而入眼處,卻唯有望風而逃之輩,再無對他挺槍的敵軍!
擦了把臉上鮮血,葛平的目光有些茫然:“殺出來了?”
葛平左側不遠處,鄧明暢快大笑:“弟兄們,我等殺出來了!”
環顧左右,葛平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趕忙朗聲而呼:“弟兄們,繼續前進!”
“為後方弟兄騰出離陣之路!”
說話間,葛平撐著疲憊的雙腿繼續向前奔跑。
然而還沒跑出幾步,葛平便看到鄂城南城門竟然打開了一道門縫!
數百名騎士順著門縫脫離鄂城,在倒戈軍們警惕的注視下向著他們疾馳而來。
待得距離近了,為首的騎士仔細分辨了一眼鄧明等人的羊貌特點,對著鄧明和黃匡一拱手:“可是鄧義士、黃義士當麵?”
鄧明和黃匡趕忙拱手:“正是卑下,拜見將軍!”
來者笑著拱手還禮:“不敢當將軍之稱。”
“大秦軍校一期生、大秦王室子弟、大秦簪嫋、軍法掾嬴獵。”
“見過諸位義士!”
鄧明等人一聽這名號,腿肚子有些發軟。
媽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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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還是個秦國王室子弟!
雖然他們不理解,為什麼嬴獵在自我介紹時會將大秦軍校一期生這個身份放在大秦王室子弟之前。
但他們可太知道王室子弟在麵對他們這樣的人時有多狂傲了!
鄧明陪著小心發問:“敢問貴人有何吩咐?”
嬴獵拿出一枚竹簡,沉聲開口:“傳長安君令!”
“待義士陳利、義士鄧明、義士黃匡等諸位義士結束潛伏之後,令軍法掾嬴獵率麾下軍法吏並入諸義士所部。”
“所有投軍義士皆正常論算軍功,簿籍待戰後再補。”
“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低不伏,冒領軍功,淩辱黔首者,斬!”
“餘律皆誡而不懲!”
鄧明等匪首趕忙拱手:“遵令!”
葛平小心的問道:“敢問貴人,接下來我等該當何如?”
收起竹簡,嬴獵露出笑容:“莫稱貴人,口稱簪嫋獵便是。”
“現下長安君並無軍令,接下來該怎麼打,還請諸位自做決斷。”
葛平鬆了口氣。
他很擔心嬴獵等人讓他們去送死。
所幸,誠如陳利所言那般,嬴成蟜確實是個仁義之輩。
而嬴獵的抵達更是解決了倒戈軍們最大的難題。
團結!
葛平看向身周匪首,沉聲道:“諸位弟兄,楚軍屠殺我等,如何能放他們逃遁?”
“某以為,當反殺之!”
“諸位意下如何?”
鄧明、黃匡等人對視一眼,同聲斷喝:
“當反殺之!”
略作整頓後,剛剛衝出包圍圈的葛平幾部再次擔當前部,向著詔安軍和楚軍發起衝鋒。
“暴楚當亡!”
“血債血償!”
十五萬倒戈軍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殘存的詔安軍麵色蒼白。
熊尋端坐馬上,怒聲厲喝:
“整軍,列陣!”
“不過是些卑賤之徒,如何能抗我軍!”
“各部詔安軍,頂上!”
然而莊仇卻放下了已經卷刃的長斧。
看著腳邊身首異處的陳利,莊仇輕聲道:“你們贏了。”
“但勝利的果實會與你們有關嗎?”
半蹲下身,莊仇用浸滿鮮血的右手撫平了陳利的眼皮,又將陳利的頭顱放在了陳利的屍首旁。
做完這一切,莊仇深深的看了熊尋一眼,便對著身邊弟兄揮了揮手:
“撤!”
莊仇所部早就不想打了。
聽得莊仇的命令,兩萬餘莊仇麾下弟兄毫不猶豫的拔腿就跑!
熊尋見狀瞪圓了雙眼:“彼其娘之!”
“莊仇!爾安敢做逃兵!爾不懼本將向天下人昭告爾乃候者乎!”
隨著莊仇所部的撤退,僅剩數千詔安軍和數千楚軍留在戰場,總兵力不足一萬。
但他們要麵對的,卻是十五萬餘倒戈軍!
這怎麼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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