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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園不能理解。
這可是國家級的談判,要談的也不是錢財、貨物之類的小事,而是疆域。
是包括楚國舊都在內的大片疆域!
怎麼能三言兩句間就談崩了?
我們又沒有漫天要價,隻是對你的條件提出了質疑而已。
你怎麼就翻臉了?!
你初次登臨天下舞台時披的可是說客身份,更以一條如簧巧舌聞名於諸侯。
此番怎麼就變成了莽夫!
你再談談啊!
少占幾座城池,或者把陳城留給我們大楚,沒準我們就同意了呢!
然而嬴成蟜確實沒有再談的心思。
現在是秦軍兵臨城下,不是街邊討價還價!
本將擺出了求和的態度和誠意,也開出了求和的價碼。
你不同意?
那就打!
你當本將身後這五萬餘秦軍是吃乾飯的不成!
見飛石裝載完畢,嬴成蟜斷喝:“砸!”
楚王悍大喝:“且慢!”
然而秦軍豈會聽從楚王悍的命令?
手持長槍的銳士毫不猶豫的持槍將銅銷懟出卡口。
配重下沉,梢杆上揚,二十顆沉重的巨石對著壽春城拋砸而落!
“大王小心!”
“快請大王先回宮避險!”
“散開!都散開!”
東城牆才剛剛倒塌幾個時辰。
所有楚軍都還沉淪於恐懼中無法自拔。
而今得見秦軍飛石再次襲來,這份恐懼不僅被重新喚醒,甚至還被再次加深。
就連壽春城的城牆都擋不住飛石,厚度僅有壽春城城牆六成的壽春宮宮牆又如何抵擋!
城上楚軍亂做一團,衛兵更是用力將楚王悍拽離原地。
“轟!”
看著落在自己原本站位的巨石和它砸出的深坑,楚王悍攏在袖中的雙手微微發顫。
那是發自本能對死亡的恐懼!
李園慌忙跑到楚王悍身邊焦聲發問:“王上可無恙?”
楚王悍強行平穩聲音開口:“寡人無恙。”
李園當即勸諫:“此地危險,請王上回返大殿等待捷報!”
楚王悍心中輕歎。
等待捷報?
各路援軍遲遲不至,壽春宮宮牆又擋不住秦軍飛石。
楚軍憑什麼能贏!
戰局如此,楚王悍依舊沒了選擇的餘地。
掙開衛兵,楚王悍重新走到了女牆旁,俯視著城外的嬴成蟜。
四目再次相對,嬴成蟜方才抬起右手:“停!”
二十架投石車梢杆壓低,已經裝載好了飛石,卻遵從嬴成蟜的命令停了下來。
但更後方的輜重兵們卻還在努力推著更多的投石車抵達壽春宮外。
嬴成蟜拱手一禮:“敢問楚王,可是有何吩咐?”
楚王悍沉聲開口:“即便長安君攻破壽春宮,甚至殺害寡人,屠儘壽春宮。”
“可長安君依舊無法全取我楚國疆域。”
“反而會成為我大楚死敵!”
楚王悍沒有在誇大其詞,他所說的都是事實。
韓、魏等國隻要俘其君王就能逼降境內大半城池,這是因為韓、魏等國的君權遠大於各地君侯的權利。
但楚國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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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嬴成蟜攻破壽春宮、俘獲楚王悍,憑嬴成蟜所部兵力也隻能如白起一般,燒城之後退出楚國境內。
因為楚國的根基和主要兵力並不在於楚王,而是在於各地君侯。
秦國不是沒殺過楚王,秦國甚至還俘虜過楚王。
但楚國隻需要換個楚王,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
從戰略意義的角度上來看,楚國國都和楚王的戰略價值其實並不大。
楚王悍的聲音轉而溫和:“然,寡人亦知此戰實是因我大楚先啟邊釁。”
“故而若長安君即刻退去,寡人可既往不咎。”
嬴成蟜搖了搖頭:“楚王視外臣如孩童乎?”
“這天下間哪有犯了錯卻不付出代價的道理!”
“楚王願既往不咎,可我大秦不願!”
楚王悍正聲喝問:“你秦國難道無懼於我大楚合縱趙、燕諸國。”
“盟而伐秦乎!”
嬴成蟜回首發問:“將士們,懼否?”
五萬餘秦軍齊齊高呼:“無懼!”
嬴成蟜再次看向楚王悍:“我大秦,聞戰則喜!”
“五國伐秦我大秦尚且不懼,更遑論三國伐秦。”
“外臣固然渴望和平,但若能以一次大戰換取天下太平,外臣亦甘之如飴!”
楚王悍搖了搖頭:“為一己之功勞,而將整個國家拖入戰爭之中,令國家再次被合縱而攻。”
“若寡人麾下有如此自私至極的將領,寡人定殺之!”
“不知秦王得知長安君的決斷後,又會如何決斷。”
換做任何其他將領身處嬴成蟜的位置,在麵對楚王悍的威脅時都會猶豫,甚至很可能答應楚王悍的提議。
彆忘了此軍的目標是什麼。
是進攻魏國以牽扯趙國兵馬,協助王翦所部攻趙啊!
結果他先是撕掉整體規劃滅了魏國,然後又引兵進入楚國疆域並一路攻至壽春宮外,甚至還有可能引發下一輪縱約國伐秦之戰。
無視戰前規劃、無視王令、無視國家利益……一係列罪名都已經扣在他的頭頂了。
更重要的是,時至今日,嬴政都沒有下達過要攻破壽春城的王令!
無論是從戰略角度來講,還是從戰術角度來講,他被拉出去砍十次腦袋都不夠用!
但偏偏,他就是嬴成蟜!
所以嬴成蟜隻是輕鬆的笑了笑:“所以楚國愈發傾頹,而我大秦愈發昌盛。”
“所以楚王隻是楚王,而不能如我王一般收納天下英才!”
一句話,反而戳中了楚王悍的肺管子。
楚王悍不知道外國有很多賢才嗎?
他當然知道!
楚王悍也希望能成為像嬴政一樣的人。
但擺在他麵前的阻礙比嬴政昔日麵臨的阻礙更多。
楚王悍甚至不敢想自己能在有生之年像嬴政一樣隨意的任用外客擔任楚國重臣!
嬴成蟜繼續開口:“若楚王還有心離間外臣與我王之間的關係,外臣諫言楚王省省力氣。”
“若楚王還有心以合縱來威脅外臣,外臣亦諫言楚王省省力氣。”
“而今外臣隻有一個問題。”
嬴成蟜斷聲喝問:“戰爭!還是和平!”
楚王悍回首看向一眾朝臣,但迎接楚王悍的卻隻有一顆顆低垂的頭顱。
楚王悍隻能點名:“令尹以為,寡人該當如何?”
李園渾身一震。
當楚王悍問出這個問題,就意味著楚王悍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他隻是需要一個人說出來,為楚王悍背鍋!
而李園這位舅父,就是最穩妥的背鍋人選。
李園苦澀的拱手:“臣上諫,我壽春宮難以抵抗秦軍太久。”
“為大王安危慮,臣請求和!”
李園話落,宮牆之上竟是鴉雀無聲。
無人附和,卻也無人駁斥。
楚王悍略略頷首:“愛卿所諫,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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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便交於李愛卿施為了。”
李園愈發苦澀的拱手一禮:“唯!”
走到女牆前,李園朗聲而呼:“我王仁慈,願給予秦楚以和平。”
“我大楚首啟邊釁,自當以禮償之。”
“今日起,潁水以北之地皆……”
李園的雙唇蠕動了許久,終於不甘的吐出最後一句話:“歸秦!”
城上楚軍鬆了口氣。
他們能活下來了!
至於潁水北岸的疆域儘數丟失?
那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想到戰前楚王悍的承諾,所有楚軍捧場的齊齊拱手高呼:“王上聖明!”
但他們的呼聲完全被城外秦軍的歡呼所掩蓋。
“長安君萬勝!”
五萬餘秦軍狂喜嘶吼:“大秦萬勝!!!”
經由呂不韋的改革,軍功爵製的獎勵範圍大規模擴大。
隻要此戰得勝,哪怕是軍中的夥夫也能撈到一份功勞。
這份功勞必定不足以讓他們封爵,卻可以兌換不少賞賜,更能幫助他們優先升職。
所以嘶吼過後,秦軍之中便是一片歡聲笑語。
“哈哈哈,我軍又贏了!我軍果然又贏了!”
“我就說嘛,彆看戰前敵眾我寡,但主帥什麼時候敗過?跟著主帥走,軍功必到手!”
“可惜未能滅了楚國,終究是有些遺憾啊。”
“嗨,早晚的事,這次咱們打進壽春城,下次咱們就打進壽春宮!”
在兩軍將士的歡聲笑語中,壽春宮門開啟。
李園作為楚國代表,率領十名門客走出了壽春城。
嬴成蟜朗聲開口:“退後二百丈!”
方才還嘈雜歡脫的秦軍將士們當即麵露肅然,齊齊向後退去,隻留嬴成蟜率十名家兵站在原地。
走到嬴成蟜麵前,李園仰頭看著嬴成蟜,雙眼之中滿是不甘:“長安君好手段!”
嬴成蟜笑而拱手:“謝李令尹讚許。”
“本將近些年雖征戰沙場,但身為說客的本事終究未曾忘卻。”
李園很想罵人。
你還知道你初入天下時是個說客啊!
有你這樣把刀架在彆人脖子上遊說的嗎!
你此行此舉和說客有半毛錢的關係啊!
但那杆還在滴血的長戟逼回了李園後麵的話,隻能陰陽怪氣的拱手道:“從今往後,天下當無人質疑長安君的遊說之能!”
嬴成蟜欣然還禮:“多謝李令尹!”
李園一怔。
你還真當本官是在誇你啊!
李園不想交流了,他怕自己真能被嬴成蟜給說吐血。
那反倒是成全了嬴成蟜的說客之名。
深吸一口氣,李園沉聲道:“我王王(命)令在此。”
“長安君可持我王手書收取潁水之北的所有城池!”
嬴成蟜接過竹簡,卻又抬頭看向宮牆:“楚王不願與本將秉燭長談一番?”
楚王悍沉默的退後幾步,讓身形徹底離開了嬴成蟜的視線範圍。
李園更是臉色難看的說:“請長安君即刻撤軍!”
還想和我王長談?
我王隻想弄死你!
嬴成蟜遺憾的搖了搖頭:“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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