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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雜的水係是大梁城的驕傲。
忙碌的水上運輸體係是大梁城的主要經濟來源。
和平時期,每天都有大量商船從黃河進入鴻溝,再順著鴻溝進入大梁城護城河。
在經過北水門外兵丁的檢查後,商船便會駛入大梁城的內河道,於城內碼頭卸下滿船貨物,再裝上大梁城的種種特產,縱貫整個大梁城後自南水門離開,駛向楚國。
然而今天,一道黑色的陰影卻順著這條被諸多船主情有獨鐘的河道悄無聲息的混入大梁城。
就在龐煖的注意力完全被南水門外的戰局所吸引時,那黑色的陰影已經完成了對整個大梁城的貫穿!
遠遠看見紅色令旗打了兩個圈兒後向天空突刺三下,八夫將裝填好火矢的秦弩湊到了火把旁。
利用火把點燃火矢,瞄準北水門,八夫扣動扳機。
“嘣~”
弓弦之音炸響,火矢滑過一條拋物線後墜向北水門。
覆蓋了北水門河道的石油一見火星便被順勢點燃。
北水門起火!
北水寨起火!
火焰還在順著河流不斷蔓延!
“不好!”龐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迅速跑向城牆內壁,緊接著便看到一條火龍以北水門外為起點,以河道為身軀,向著南方迅速瘋長!
魏王增原本還在因龐煖的動作而疑惑。
但當魏王增跟著龐煖一同來到城牆內壁時,他的雙眼豁然瞪大,不敢置信的走到城牆邊緣,半個身子都探出城去,失聲悲呼:“寡人的大梁城!!!”
船商富庶,內河道兩側坐落著大量奢華的建築以供船商和權貴們享樂、消費。
而今,那些平日裡為大梁城帶來巨額財富的建築卻成了火龍的幫凶。
漂浮在河麵上的火焰點燃了這些橫跨水陸的建築,這些建築又以自身為媒介,將火焰向著河岸兩側的周邊建築傳遞而去!
放眼望去,大梁城北城區已是一片火海!
龐煖的心臟也在砰砰亂跳。
他沒有時間去指責看守北水門的斥候,當即喝問:“彭城君何在?”
南水門附近傳來魏琦的朗聲高呼:“末將在!”
龐煖斷聲下令:“發大翼十艘,首尾相連橫於江麵之上!”
“再發飛舟二百,將大木落於水中!”
看著迅速蔓延而來的火海,魏琦的身體在顫抖。
眼前的火焰讓魏琦不由得想起了黃河上的那場大火。
他怕啊!
龐煖厲喝:“快!!!”
“若是放任南水寨被燒,則魏國將亡於你我之手!”
魏琦終於一跺腳,狠聲喝令:“本將家兵何在!”
一聲令下,原本坐在各舟船上的家兵走出船艙,靜靜的看著魏琦。
魏琦沉聲道:“令!”
“先登營入大翼和飛舟為槳手。”
“每船皆載一家兵監軍,敢言退者,斬立決!”
“所有舟船聽從龐將軍號令!”
魏琦麵向所有家兵和先登拱手一禮,誠懇的說:“萬望諸位護我大魏。”
“若有人不幸陣亡,所有罪責一筆勾銷,家中老小皆由本君奉養!”
所有家兵齊齊拱手:“承蒙君恩,唯死以報!”
先登勇士們不願去死,但為了家人,他們還是坐進了槳艙之中。
龐煖當即下令:“落擂木!”
一根根原本應該砸向敵軍的擂木被推入內河道。
一艘艘飛舟拋出勾爪,勾住擂木後逆流而上,最後在距離南水寨五百丈處落下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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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煖繼續下令:“鎖鏈連舟!”
拋下擂木的飛舟迅速調整身形橫陳於河麵之上,並用勾爪後的鎖鏈將兩艘飛舟收尾相連。
待完成這一係列動作,火焰已經抵達飛舟附近。
船上的家兵和先登勇士迅速跳船,瘋狂撲騰著胳膊向岸邊遊去,上岸後立刻將左右兩端預留的鎖鏈牢牢固定在岸邊建築的柱梁上。
城頭的龐煖右手深深按進城牆垛中,輕聲喃喃:“大梁城存亡,就看此番了!”
在一雙雙緊張的目光注視中,火龍迅速吞噬了那些擂木,並帶動擂木撞向舟船。
“嘭!”
伴著沉悶的撞擊聲,一些原本豎著順流而下的擂木橫在了飛舟鎖鏈之前,與飛舟一同填補了河麵上的空隙。
漂浮在水麵上的石油和火焰附著在飛舟上,沒多久就讓飛舟和木料被火焰吞噬。
相對較重的河水卻得以從船底通過封鎖,繼續順流而下。
經過一輪又一輪的攔截,順流而下的石油和火焰明顯稀疏了起來。
龐煖再次喝令:“大翼連舟!”
單艘便長達十二丈(27.72米)的大翼橫於河麵,如飛舟一般首尾相連,與擂木一起構成了最後一道防線。
入眼處,上遊河道還在熊熊燃燒。
但每一串飛舟都像鎖鏈般禁錮住了火龍的身形,讓火焰更弱幾分。
最終的大翼連舟更如一堵銅牆鐵壁般徹底堵死了火龍行進的腳步。
飛舟上遊,烈火焚天!
飛舟下遊,水光瀲灩!
魏王增振奮的一拍城牆垛:“彩!”
“龐將軍大才也!”
魏王增本以為這一輪火攻會將大梁城徹底化作焦土。
但如今,雖然大梁城的內河兩岸被焚毀了大半,大梁城內河道七成以上的水域都在燃燒,但大梁城的城防力量和兵力卻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存。
大魏還能戰!
大魏還沒有亡!
高泯等一眾臣子更是振奮高呼:“為龐將軍賀!為王上賀!為大魏賀!”
所有守城將士雀躍高呼:“大魏萬勝!”
隻有龐煖知道,他的上衣已經被一層冷汗打濕,呼吸急促如風箱,心跳的聲音更是如雷鳴般貫穿大腦。
龐煖在後怕。
萬幸最近一段時間秦國的進攻烈度有所緩和,龐煖每天能睡上兩個時辰以休息大腦。
但凡龐煖今天的反應速度慢上一點,魏國可就亡了!
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龐煖沉聲道:“現在還不是雀躍之際。”
“秦軍可以不斷傾倒黑油,讓這火更旺、更久!”
“但舟船已被烈火焚燒,一旦火焰燒穿船板,令得飛舟鎖鏈斷裂,那火焰便會繼續順流而下。”
“大梁城仍未脫險!”
經過幾次於千鈞一發之際挽大梁城於將傾的操作,魏王增已經對龐煖有了充分的信任。
聽聞龐煖如此言說,魏王增當即收斂喜色,沉聲開口:“接下來需要如何施為,龐將軍大可吩咐!”
龐煖一邊思索一邊回答:“將青銅方盾連接起來,由北水門落下,利用青銅方盾堵住入河口,以此防止秦軍倒入更多的黑油。”
“青銅方盾需要多備一些,一旦盾牌被燒熔,即刻更換。”
“再征調大梁城內的所有民船,儘數以鎖鏈相連,攔於河麵之上!”
魏王增斷聲道:“快去傳令!”
龐煖腳步有些虛浮的走向城牆外壁,最終以手按垛穩住身形,目光看向秦軍指揮台的方向。
夜色讓龐煖看不清嬴成蟜的身形,但龐煖的視線卻正巧與嬴成蟜四目相對。
“長安君既然以火焚燒河道,便是有意對我軍水師下手。”
“不能再等下去了。”龐煖沉聲開口:“傳令水師,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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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指揮台。
嬴成蟜的瞳孔有些渙散。
他在等著那條火龍徹底貫穿大梁城,出現在他的眼前。
可最終,他也未能等到火出南水門。
嬴成蟜輕聲喃喃:“不愧為率五國聯軍打到鹹陽城東六十裡的龐將軍!”
嬴成蟜心裡沒什麼失落的情緒。
自此戰開始,嬴成蟜就一直抱著學習的心態在與龐煖交戰。
而今計策失敗,也不過是又交了一筆學費而已。
隻不過這筆學費過於昂貴,僅此一策就耗去了軍中近七成的石油儲備。
既然交了這麼多學費,就應當將這筆學費的價值利用到極致!
嬴成蟜沉聲下令:“令!所有秦軍鼓噪!”
“傳令孟南所部,加大對北城門的進攻力度!”
嬴成蟜的親兵當即扯著嗓子大喊:“大梁城北門已破,大秦萬勝!”
隨著傳令兵的奔馳,所有彙聚在南城門外的秦軍都在呐喊:
“火神祝融再降世,烈焰焚城毀大梁!”
“北門袍澤已破門,袍澤們,莫要落於人後!”
“大梁城已破,降者不殺!”
“大秦,萬勝!”
數萬秦軍的呐喊和四十餘萬大梁城黔首的哭嚎悲呼將大梁城守軍的歡呼完全壓製。
能傳入魏軍援軍耳中的,便僅剩噩耗。
張耳不敢置信的失聲驚呼:“這不可能!”
“大梁城何其堅也,如何會被秦軍攻破!”
張耳趕忙抬頭看向大梁城,但城牆的阻隔讓張耳看不清城內火焰究竟燒到了何處。
入眼處,張耳隻能看到那被火焰映紅的天空!
張耳身側,殘存的魏軍全都呆呆的看著那片天空。
大梁城淪陷、魏王戰死的話,那他們現在又是在為何而戰?
看著不再依托投石車掩護,而是快速推進的薑明所部,一名魏軍突然扔掉了兵刃:“俺月禾(月薪)不過三百錢,俺拚什麼命啊!”
有了第一個人帶動,越來越多的魏軍扔掉了手中兵刃:
“大梁城都破了,日後咱外黃縣就是秦土,對麵那都是袍澤,打打殺殺的太傷和氣!”
“就是就是,大魏都亡了,無人再給咱們發月禾,也無人兌現戰前許諾的封賞,還打個甚!”
“俺投降了!”
新式戰法和投石車隻是從外部給予魏軍以死亡的威脅。
但大梁城淪陷的假象卻從內部瓦解了魏軍的鬥誌。
內外結合,大片大片的魏軍跪地投降。
張耳唾沫飛濺的怒吼:“誰敢投降?”
“監軍何在?投降者皆斬!”
“監軍何在!!!”
張耳扯著嗓子大喊,卻無甚大用,反而吸引了幾名魏軍將領不善的目光。
“據說秦國有那啥爵律,誰有功了都能封爵,若是咱們拿著縣令的腦袋去秦國請功,那咱們是不是也能當貴人了?”
“這可是死罪!”
“嗬,大梁城都被攻破了,就算是死罪,又有誰能奈何我等?”
“今日殺了張縣令,明年俺也是縣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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