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家裡一次出了三個童生,繼老太爺壽宴之後,沈家再一次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認識的不認識的,但凡能沾上關係的都來沈家道賀。
席上,不少官家夫人向安氏請教教子的方法。
安氏一邊笑的矜持,一邊謙虛道:“不過是平日他們父親管的嚴,又有些運氣,這才中了。”
“這可不是運氣。您家裡兩位公子,聽說小的那位才十歲不到,這就有功名了,真是少年神童,如此天資天下少有。公子們家學淵源,實在羨煞旁人。”
說話的是一位香色織錦衣衫的夫人,手腕上套著兩隻鑲寶金鐲子,麵龐圓潤,年紀看著比安氏大三四歲的樣子。正是鴻臚寺少卿魏大人的夫人。
“您真是謬讚了。您家裡的公子才讓人羨慕呢,聽說這回考了第二名,再過幾個月,院試必是十拿九穩。”安氏真心誇讚道。
二人你來我往的互誇,旁邊的夫人們也笑著附和。
魏夫人聽著眼裡溢出笑來。不過歡喜之餘,到底忍不住生出一絲遺憾。
她家長子和次子這回一起下場,雖次子名列前茅,但長子卻連縣試也沒考過。
要是長子………就好了。
安氏瞧見她的神情,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說起女孩兒們的教養來。
“前些時候宮裡放出了一批宮女女官,我想著為家裡女孩兒們聘個教規矩的嬤嬤,不想今年這人卻格外搶手,我才說讓人去打聽,好的就被搶光了。”
一聽安氏的話,眾位夫人也紛紛應和起來。
“我們家和您一樣,好容易托人打聽到一位有資曆的,才說要去請,不想卻被人搶先了。再一打聽,是一位勳貴家出了雙倍的價錢。”
“是啊,我們家原本已經說好的一位,也是被人重金截胡了。”
……
原來大家都有一樣的煩惱。
這時,一位消息靈通的夫人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皇長子要選妃了。”
眾人聞言,不由一愣。
半晌一位夫人回過神來說道:“皇長子選妃?如此說來這些宮裡出來的宮女嬤嬤便是被那些有意送女入宮的人家請去了?”
剛才提供消息的夫人就道:“多半是勳貴人家。咱們大成朝,曆來皇子正妃多出自勳貴之家。”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今天來沈家恭賀的人家基本都是士林清流,哪裡有本錢跟勳貴搶人?
“說起來皇長子今年已經及冠了吧,怎麼正妃人選還未定下?”安氏麵露疑惑的向旁邊的魏夫人打聽道。她多年不在京城,因此關於皇家許多事情並不清楚。
魏夫人就低聲道:“中宮嫡子早夭,大皇子乃是陳貴妃所出,雖是庶出,但卻是長子,身份貴重。”
“前年有老臣奏請聖上為皇長子選妃,卻被聖上以皇長子妃關乎國本,不可輕率為由拒絕了。一來二去,便拖到了現在。”
安氏聽得迷糊。既然聖上認為皇長子身份不一般,當該早些為其娶妻才是,為何一再拖延。還有……
“不知其他幾位皇子的年歲?”安氏再次問道。
“聖上共有五子,嫡子三歲早夭,四皇子十歲時感染天花而夭折,剩下的三位皇子,二皇子自小體弱,聽聞一年裡有大半年都要去湯泉行宮靜養。隻有皇長子和皇三子身體康健,兩位皇子相差五歲。”魏夫人耐心為她分說道。
所以聖上的兒子當中,堪當大任的隻有皇長子與皇三子。
安氏若有所思,回過神來向魏夫人致謝,“多謝夫人為我解惑。”
“哪裡當得,我也是覺著與夫人投緣,這才多說幾句。夫人若有心打聽,問彆人也是能知道的。”魏夫人客氣道。
………
沈家的慶賀宴一連辦了三日才結束。
除了頭一日,沈嫵躲了清閒,之後兩天都被安氏帶著見客。各家的夫人小姐認識了一堆,臉都要笑僵了。等結束時,才感覺終於能鬆一口氣。
比起她滿麵疲累,雲箏和沈媛二人卻是精神奕奕。
“和人交際,挺有意思的。”雲箏笑道,“這會兒多認識些人,將來總有好處。”
聽到這話,沈媛也是一臉讚同。“這幾日我認識了好些貴女,約好日後一起賞花喝茶。”
沈嫵不由佩服她二人的精力。
不同於雲箏和沈媛性子溫和,和誰都能說上話,她自己交友則有些挑剔,主要看眼緣。雙方性情相投的多說幾句,感覺合不到一起的,也不會強求自己去迎合對方。
與她相似的還有沈婍,沈婍倒不是看眼緣,而是喜歡結交身份與自己相當或者高的。
這幾日,沈嫵注意到,對於那些身份不如自己的,或者是庶出的姑娘,沈婍表現的那是相當高傲。
說起來,幾個姐妹中,交際手腕最高的還當屬沈姝,無論家世如何,沈姝對人說話皆是溫和有禮,從不區彆對待,當是八麵玲瓏。
連安氏私下也忍不住誇讚:“到底是大嫂會教女兒,這幾日我冷眼瞧著,大姑娘的規矩儀態強過這京城大半的閨秀。”
說罷,望了一眼東廂房的方向,神色不屑道:“不似咱家這位,眼睛長在頭頂上,動不動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連親姐妹也分出個三六九等。”
聽到這話,便是鞏媽媽也忍不住感歎道:“三姑娘的性子的確勢力了些。”三姑娘自以為精明,將本性藏的隱蔽,卻不知那些浸淫後宅多年的官家夫人哪個不是火眼金睛,對她所為瞧的清清楚楚。
一想起娘家嫂子在自己跟前暗示要好好管教繼女的話,安氏就心生惱怒。
真是一顆老鼠屎害了一鍋湯。三姑娘雖不是她親生也不是她養大的,但名義上到底是三房的女兒,若行止出錯,連累的還不是箏兒和阿嫵的名聲。
她不由抱怨道:“也不知老太太是如何教養的。”
“老太太待三姑娘是隔輩親,自然不忍心管的太嚴厲。而且平日裡,三姑娘在老太太跟前也是伶俐的性子,老太太哪裡知道她私下的樣子。”鞏媽媽說道。
“罷了,不說這些糟心事了。”安氏煩躁的擺擺手,轉而說起彆的話題。
“說起來大姑娘也十七了,按說這親事早該定下來了。怎麼我瞧著大嫂那裡卻是一絲動靜也沒有?”
提起這個,鞏媽媽也有些疑惑。
大成朝的閨秀,大多都是及笄之後就開始相看親事,等三媒六聘這些流程走完,姑娘家也十七八了,便能成親了。
“早些年還聽說大夫人有意將大姑娘嫁回娘家。”鞏媽媽想起從前聽到的閒話。
“這都是老黃曆了。”安氏道,“既然詮哥兒已經娶了大嫂的娘家侄女兒,姝姐兒與柳家就再無可能。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興換親,傳出去那是要惹人笑話的。”
如此,倒不知大姑娘的親事究竟如何。
“這些時日我瞧著,大夫人也沒表現出對哪家少年子弟感興趣的樣子。”鞏媽媽一時也琢磨不透大夫人的用意。
安氏麵上浮現出些為難,“姝姐兒是長姐,她的婚事一直拖著,底下的妹妹們也不好說親。彆人倒還罷了,索性年紀還小,可咱們家的二姑娘卻到年紀了,還有箏兒。”
二姑娘去年已經滿十五,而雲姑娘比二姑娘還要大半年。不過………
“咱家雲姑娘並不序家裡姑娘們的排行,許是無礙……”鞏媽媽安慰安氏道。
“還是要講規矩的。”安氏打斷她的話,“箏兒雖然姓雲,卻是老爺的養女,這些年和本家姑娘們一般教養,總要顧忌著些的。”
聽到這話,鞏媽媽一想也就明白了。夫人想以沈家女的身份為雲姑娘說親,有些事就不得不講究一些。
於是便笑著道:“夫人也彆太心急,總歸……還沒定下來,咱們還有時間。大姑娘的年紀擺在那裡,親事想必不會拖太久,說不定這幾日就有消息了。”
希望吧。
安氏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不想,還真被鞏媽媽說準了。
沒幾日,安氏得到消息,大姑娘的親事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