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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營……警戒的時候要布置甲乙兩個哨子。換班時隻有甲哨離開,乙哨留在原地自動升為甲哨,新的人換班過來成為新乙哨……”
“行路的時候要布置探子,三人一組,分為隱蔽地、開闊地、狹險地和各種複雜地形……來布置前進隊形。”
“後勤銀米的分割式管理……”
“疫病防範,就地駐紮的排泄處理……”
他如饑似渴的讀著這些,攫取著知識。用毛筆在紙上圈圈點點的寫著要點,梳理著自己將來出發時要注意安排的事項,腦子裡漸漸有了概念。
“外公真是有先見之明……”他喃喃著,看著毛筆上的墨汁滴了一滴下去。
想要帶著這麼大一支隊伍去柳州,沒有一支探子隊伍走在前麵、先把路線和會踩坑的地方都探查到位是不行的。老威勇伯不愧是多年行伍中人,對這些得心應手。他派出去的老兵,應該能幫上很多忙吧。
外麵喧嘩了起來。
“怎麼了?”齊承明的思緒被打斷了,他索性扔下筆揚聲問。
這段時間他已經逐漸給清冷很多的二皇子所定下了新規定。當他在書房裡苦讀的時候,不許任何人在裡麵伺候,沒有大事也不許隨便打擾他,或者在外麵喧嘩。
小德子做的很好,現在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一隊宮人闖了進來,打頭的是笑容難看、伸手半攔著的小成子,他匆匆行禮解釋“這位公公是皇上派來的,說要來封鎖門口進行搜宮。”
齊承明的笑容收斂了,看到那位陌生的大太監臉上扯出一個公事公辦的客氣笑容,束手而立“二殿下,請吧,不要讓咱家難辦——其他宮裡也要搜查。”
齊承明腦筋飛快轉動著,默認了“你們可以搜,但是我的宮人也要一同監督。”
“這是自然。”陌生大太監笑容可掬。
他揮了揮手,其他宮人就四散開來,一片淩亂動靜。
齊承明走到二皇子所的空地上,視線掃了掃周圍,奇怪道“小德子去哪裡了?”
“他去找小宋總管商量瑣事了,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小成子有些擔憂的看看門外。這種突然封宮,不知道他們會被封在哪裡不能走動……
正想著,門口就出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幾個禁衛軍把他們押送過來的——
正是一臉精彩的小德子和鎮定自若的小宋總管。小德子看起來有話要說,但欲言又止的,先掩飾了下來。
“找到了!”陌生大太監冷不丁的聽到哪個手下喊了一聲。他被驚動了,帶著宮人都湧向了後殿,最後捧著一個什麼物件出來了。
“……找到什麼了?”齊承明的心臟往下墜了墜,有不詳的預感。
他連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現在莫名的封宮搜查,又莫名的從二皇子所裡找到了什麼他們需要的物件。齊承明的第一反應——
栽贓陷害!
又是什麼陰謀要栽到他頭上了?
他緩緩在身側收緊了手掌,視線盯著宮人們過來“慢著!我自己宮裡的東西,我總能看上一眼吧?”
“二皇子殿下想看也是可以,但事情結束之前,務必不要說出去。”陌生大太監也好說話,他一個眼神下去,其他宮人開始清場。清得空地上隻剩下了齊承明和小德子小成子宋總管四人,宮人才沒了遮掩的意思,捧過來給他看。
——那竟然是半截染血的布料。布料看起來名貴又輕薄,褪色卻很厲害,起碼放了許多年了。
“是在後殿牆縫裡側找到的。”小成子悄悄的湊過來說。
“好了,咱們走!”那布料隻是晃了一下,就被大太監收走了。他痛快的率領宮人出去了。
齊承明神情凝重,他想喚住人說些什麼,又無力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現在信息缺失太嚴重了,他什麼都不清楚,想自辯也不行。心頭籠上了一層陰雲。
……古代宮廷,奪嫡文,這也太凶險了。
他有些想快些離開京城,前往柳州了。
沉默了幾秒鐘,齊承明看向門外麵“人還在那裡守著嗎?”
離門很近的小宋總管看了兩眼回稟“對,還在。”
那就不能站在空地上說話了。他示意大家跟自己先回正殿。碧菽現在也算是被器重的大宮女了,她聽到外麵的動靜消失了,就謹慎的探頭看著,悄悄也挪進了正殿,低聲稟告
“奴婢以前從沒發現那條牆縫裡有東西……”
齊承明揉揉眉頭,想起來後殿自從開始種豆子,都是由碧菽照看了,他開始細問“這段時間都有誰出入過後殿?那東西……難道已經在這裡藏了很久了?”
他雖然是這麼問的,卻傾向於後者,那布料看著是很久的物件了。
但碧菽卻說“其實後殿除了咱們所裡幾個日常幫奴婢種豆的小宮女太監,昨天還來過一個人……”碧菽忍不住看了看一個方向。
齊承明跟著她的眼神看過去,是老神在在的小宋總管。
“是我放的,殿下。”
小宋總管用非常誠摯的溫柔語氣自爆承認,一口氣把話說勻了,“德公公剛才和我一同過來,我們遇到了封宮的人,跟著宮人一起的是三皇子身邊的花棉。”
“應該是花棉撞見了皇後娘娘宮裡的一對宮女太監在偷情,那對野鴛鴦反而從他們藏身的地方發現了染血的巫蠱小人……花棉也許是怎麼捅了出去,後來禦前就傳令封宮搜查了。”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這些我全都清楚,因為就是我的手筆。”
小宋總管抬起眼簾,果然看到了幾張震驚的臉。
齊承明腦子都快不轉了。
一天前小宋總管信誓旦旦的說著“給他出氣”,一天後就製造了這麼大的事。這效率也太炸裂了吧?!
不過……
“他們來搜宮搜到的是什麼東西?”齊承明心裡的疑問有一大堆。
“是巫蠱小人的鎮壓對象。”小宋總管嘲諷的冷笑了一下,“布料不是我準備的,但是血是我炮製的……這牽扯到十幾年前的一樁舊事,在我還是小太監的時候,我乾爹說的。”
他恭謹的垂下眼簾歉意著,還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今天的事是……既然我想要投靠殿下,為表誠意也得獻上一張投名狀才夠分量,所以才……不過我沒能及時趕到告知殿下,是我的錯,讓殿下受驚了。”
小德子那個笨蛋,什麼時候找他對賬不好,非要挑今天。
路上就封宮了,事發的也比他預計的要快。
“不過殿下放心,您安心的等待事情結束就好,皇上安撫您這個無辜受害人的旨意會下來的。”小宋總管耐心的說著。
今天的手段很簡單。
他的記憶裡清楚皇後宮裡的得臉太監夏津和一個小宮女私通,兩人在幾年後才事發被賜死。他們常常私會的地段被娘娘們嫌棄晦氣,拆除花草建築直接重建了,那裡變成了後來的小花園。
三皇子的大宮女花棉是個很多疑護主的好奇性子。
大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三皇子所的眼中釘。
小宋總管隻要叮囑幾個陌生臉的小宮女路過說幾句悄悄的閒話,花棉就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打擊六皇子氣焰的機會。她順理成章撞破了皇後娘娘宮裡的醜聞——然後就是下一步了,他們撞見了被特地放在那裡的巫蠱小人。
巫蠱小人也不是小宋總管做的,這其實是一個被怨恨迷嗔了心的太妃所做,她在咒當今太後當做發泄,小人上寫了太後的生辰八字。這件事也是在以後發生的,引起皇上大怒,隱蔽的清理了太妃們,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這一回,小宋總管乾脆把小人借過來用
他毀了上麵的八字,用血把巫蠱小人完全浸透。這種看似沒有指向性的巫蠱小人都是怎麼咒人的呢?一般配套的都是在被咒的人身旁放上另一件關聯的詛咒物件。
所以皇上開始封宮搜查了。
受害者會是默默無聞的二皇子殿下。
作為證物的半截布料很特殊,是二皇子殿下剛出生的時候,皇上龍顏大悅,賞了一匹宮中稀有的月初霓裳緞下來作為二皇子的繈褓。那種緞子輕柔透氣,最適合嬰兒的嬌嫩肌膚。
陳舊的、十幾年前的料子材質成色無法偽造。陳舊的帶著腐朽氣味的巫蠱小人也是逼真的。皇上會難以置信的發覺,二皇子這十幾年也許都被鎮壓了氣運……這是一場積年的陰謀,造就了皇上對二皇子的刻意忽視。
宋故垂著頭,眼睛裡卻有灼灼的晦澀火光在燃燒。
多年後的新君叮囑他打探這些舊事,挖掘殿下童年被苛待與生母的線索真相。知道一切的時候,已經太遲了。殿下長大成人了,愕然的太上皇又能怎麼樣?假惺惺的掉幾滴淚,終日沉浸在情緒中,就完了。他也做不了什麼彌補了吧?
反正這些東西都是真的。
還不如被他現在拿來移花接木,提前引爆一切。
一來是報複皇子們給殿下出氣,二來引發其他皇子們的互相猜疑和矛盾,省的他們閒著沒事就折騰殿下。三來,也能讓當今皇上早早的發現陰謀存在,給殿下爭取該有的補償……
心眼子多的像蓮蓬一樣的宋故幽幽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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