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言錚很想說不記得了,但這個女人他的確有點印象。
可就憑這麼長時間以來兩家都沒走動,就能看出這所謂的小姨恐怕跟他娘關係一般。
被叫秀兒的女子看上去也才剛及笄的年齡,這會兒見著陸言錚,整個人都恍惚了一瞬。
她居然還有個這樣的表哥?
“小姨日後有什麼打算?”陸言錚忽略了陳秀兒的注視,開口直接問道。
她剛剛說要去定水村找陳氏,找了陳氏然後呢?總不能以後就靠陳氏養著吧?
婦人捂著臉哭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怎麼辦?還帶著你表妹這個沒出嫁的姑娘家,隻能等見了你娘以後再說。”
陸言錚不知道陳氏跟這婦人的淵源,自然不能替她拿主意,想了想便道:“這樣吧,我這裡還有些乾糧,小姨和秀兒先填填肚子,一會兒我請人送你們去定水村。”
小陳氏看了看周圍,疑惑的問,“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我還有事,就不親自送小姨了。”陸言錚淡漠道。
小陳氏也不介意他的態度,拿了東西就帶著陳秀兒走了。
江沁語等人走了才從陸言錚身後出來,好奇的看著小陳氏的背影道:“怎麼從沒聽娘說起過?”
“我也不知,但娘的確有個比她小八歲的妹妹,在陳家灣村。”陸言錚想起了他查看過的有關陸老頭和陳氏的信息。
他丟失的記憶還沒回來,隻不過隨著回定水村的次數越多,他對有些事有些人就越是有印象。
江沁語對此完全沒印象,因為她嫁到陸家後,陳氏沒提過自己的娘家,也沒見她娘家人來走動。
但這會兒粥棚這邊已經忙碌起來,江沁語也顧不得小陳氏母女了,她得去看著,免得熬粥的人舍不得放材料。
另一廂,小陳氏和陳秀兒踏上了前往定水村的路。
因為沒有碰上往那邊去的牛車或者騾子車,兩人隻能走路去。
“娘,您的身子都這樣了,還是您吃吧?”陳秀兒將剛才陸言錚給的肉乾塞到小陳氏手裡。
小陳氏又給她塞回來,“你吃,我這身子也不知還能活幾天,不能糟踐了好東西。”
“娘,您彆這麼說,您肯定可以長命百歲的……”陳秀兒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一夜之間她沒了父親和兩個哥哥,她娘也因傷心過度昏倒吐血許多次,眼看著快不行了。
小陳氏苦笑了下,“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秀兒你聽話,一會兒到了你大姨家裡,一定要守規矩,不能惹你大姨不高興,知道嗎?”
“我都聽娘的,娘您歇歇吧,咱們不用急著趕路。”陳秀兒知道她娘的心思,但有些話不能說出來。
小陳氏搖頭,“我們得抓緊了……”
她有預感,自己恐怕就剩這兩天可活了。
臨死前,必須將女兒的後半輩子安排好,否則她死都不會瞑目。
母女兩人腳程慢,趕到定水村時,已經過了午時。
今天是李大錘和陳紹在瞭望台值守,兩人遠遠就看見了小陳氏母女。
見隻是兩個女人,他們也就沒去通報,等人走近了才下來詢問。
“你們是哪裡來的?找誰啊?”李大錘大聲問道。
小陳氏和陳秀兒都被村口這兩座瞭望台給驚呆了,哪有村子還弄這個的啊?
聽到李大錘的問話,小陳氏才回神,趕緊道:“這位大哥,我們是陳家灣村的,我姐姐嫁到你們村的陸家,我們來找她。”
“陸家?”李大錘想了一會兒,“哦,你說的是老陸的媳婦陳家妹子吧?”
他們村就隻有一家姓陸的,就是陸言錚家。
“對對對,就是他們家!”小陳氏連連點頭。
還在瞭望台上麵的陳紹一聽是找陳氏的,立刻從上麵跳了下來。
“大娘,我帶你們去。”陳紹嗬嗬笑道。
小陳氏道了謝,被陳秀兒扶著往老陸家去了。
本就沒幾步路的距離,陳紹隔著老遠就開始喊了,“陳大娘,你們家來親戚啦!”
陳氏剛和琥珀一起收拾完廚房,聽到外麵的喊聲,連忙從廚房出來,推開院子門,“是誰來……”
陳氏的話卡在喉嚨裡,盯著小陳氏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而後身子一僵,愣在那裡。
“大姐?”小陳氏淚流滿麵的衝上前,“我總算是見著你了啊!”
陳秀兒也上前對著陳氏行禮,“大姨,我是秀兒。”
陳氏被小陳氏的哭聲震回神,連忙一手拉著一個,眼眶也有些濕潤的開口道:“快彆那麼多禮了,趕緊進屋。”
說完她又回頭對陳紹道了謝。
陳紹擺擺手,繼續回去瞭望台了。
隻是他走在路上時,抓了抓腦袋,口中喃喃自語,“奇怪,我怎麼覺得剛剛那位大娘,我小時候見過呢?”
老陸家的堂屋裡,雲竹已經將書凡和盼兒帶回了隔壁,琥珀留下幫著陳氏招呼小陳氏母女。
小陳氏剛才已經哭了一場,把自家的悲慘遭遇都訴說過了。
“大姐,十二年沒見,你都不認得我了吧?”小陳氏吸著鼻子道。
陳氏搖頭,“你是我妹妹,不管多久我都會認得你。”
當年她還沒出嫁時,雨天上山摔下了懸崖,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消息傳出後,整個村裡人都把她當做不祥的人。
她父母不但不心疼她的遭遇,反倒覺得她生不了孩子,以後沒人要,徹底成了賠錢貨,因此在家對她多番磋磨。
那個時候唯有她的妹妹小陳氏對她還有一分關懷,會把自己的吃食偷偷拿來給她吃,會在父母看不見的地方幫她乾活,也會把自己在山上撿到的東西給她來補足父母要求的數量。
總之,她對小陳氏是存著感激的。
“大姐,我沒兩天能活的了,會帶著秀兒來找你,也是因為我知道你心善,秀兒怎麼說也是你的侄女,我隻求你在我死後,讓她能有口飯吃,不要餓著……”
小陳氏越說越傷心,說到後麵又嗚嗚嗚的哭起來。
陳氏聽著她這番托孤的說辭,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接話。
按理來說,小陳氏對她有恩,這種時候她不該推辭。
可陸家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