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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月君不緊不慢地端起茶,拿蓋子撥弄著液麵上的茶渣,悠然自得地品鑒起來。梧惠真是著急。待涼月君慢慢放下杯子,他的表情多了幾分壓抑的慍怒。看來,一提到那人,尤其還要追溯那些共事的回憶,對涼月君來說,的確需要把情緒好好調整一番。
「剛剛說,七魄主人的有形之體,人們憑千百年的經驗也發現,它們對健康和情緒有著不同的影響。莫老想要更深入地了解,具體哪一縷魂魄,與什麼部位的關聯最大,又分彆作用於什麼、如何作用。而且,他做到了。他為七魄起了新的名字。」
「新的名字?」
「取自佛法之五蘊,賦道家之醫說。」
其一,色魄。色即眼根所觸及之境。色魄使人們得以觀察事物形色,認知世界,積累知識,沉澱出屬於人類的智慧。失色魄者,再無認知與學習的能力,常識也難以掌握,變得呆滯、愚笨,淪為癡傻之人。
其二,受魄。對於境遇的領會與感受。身受由五觀五境所引起,心受由意根所引起。受魄以形聲聞味觸,納苦樂舍喜憂。失受魄者,便失了五感,再無對周遭事物的感知,具體表現為無故深睡、昏迷不醒。
其三,想魄。心於所知境執取形象。想魄司掌人將觸之所得,於腦中投射具象之影的能力。失了想魄,便失了腦的判斷,再無理性。敏感、多疑、驚悸,多是想魄受損,人僅憑本能抗拒以自保,顯得瘋癲。
其四,行魄。意誌與心之作用,所造作的行為有善、惡、無記三種心理,稱為心所生法,又稱為心所。失了行魄,人雖備意識與感知,卻無以付諸行動,如神經受損。雖動彈不得,癱瘓在床,卻對外界仍有所感知。
其五,識魄。識乃依根緣外塵了彆外境。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即為六識,教人識彆萬物。失了識魄,就再也無法解析自己所識之事。不僅失去對過往的記憶,連之後的事也會周期性地遺忘。
其六,體魄。這便是所謂的命魄。命魄與命魂相合,主人之命。體魄安好,人們便能進行正常的生理活動,免疫外界的疾病。失了體魄,人則變得體弱多病、疲乏無力,甚至惹來不常規的、症狀詭異的惡疾。
其七,覺魄。人們的七情六欲,皆因此而起。覺魄受損,人們情緒失衡,調節異常。或無端狂躁、乖戾;或抑鬱、憂愁,為孤獨感奴役;亦或低迷寡欲,陷入木僵,再無反應。總之,是失去了對喜悅的感知。
「有時候,異常的人突然恢複,卻讓人覺得不太一樣;也有時候,人們重拾行動能力,卻表現得古怪離奇。這種情況,可能就是失了某魄,讓外來之物占據身軀,也就是所謂的鬼上身。在人們對這些東西了解有限的時代,經常和失魄本身的症狀混為一談。」
莫惟明點頭道:「就好像人得了病,卻可能是因為不同原因所導致,應對症下藥。」
涼月君點了點頭,繼續說:「沒錯。莫老的成就,便是找到了它對應的‘症"。而因七魄作用人的肉身,任何一個魂魄過弱、過亢,或失去功能,人就會得相應的疾病。這時候再對著找‘藥"便沒那麼難了。而藥物用多用錯,就成了毒。能找到修複七魄的藥,也就能找到潰敗七魄的毒。這便是我討厭那小子玩弄生命的地方。」
「那小子」是指誰,自是不言而喻了。
「我和那小子見麵的第一眼,就知道我和他對付不來。他從西洋留學回來,帶著一身惡臭的傲慢。彆看他現在有多謙卑,裝模作樣罷了!」
兩人仔細回憶了一下,還是有些難將唐鴆那帶著點儒氣的形象與涼月君口中的人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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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嘛,喜歡我們本土傳統的玩意兒,對近海的東洋與南洋,也有不小的興趣。基本上是我們過
去的知識,傳到那邊,和他們當地的想法交互融合,誕生新的東西。本質上都是一套的,西洋、北洋則不然。我承認他們在醫術上有著屬於自己的智慧。可他張口閉口什麼科學、什麼藥理……我就是個搞傳統藝術的,沒興趣聽他胡吹。」..
「總感覺,你們研究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呢……」
「莫老是十分包容的,不管聽起來有多麼荒唐,他都願意投入資金去探尋各種可能。所以,我們參與這個項目之前,根本就是在不同的團隊,研究無關的方向。直到我們正式合作以後,皋月君還是用那一套思路,每天擺弄他的儀器、藥劑、小刀剪子,鼓搗亂七八糟的實驗,肢解各種各樣的動物……我則繼續琢磨樂理,製作不同的樂器,研究其發聲的原理和方法,觀察它對生物的不同影響。」
梧惠歎了口氣:「結果你們都是在拿小動物做實驗,也沒差嘛。」
「動物實驗還是很重要的。」莫惟明突然說話了,「它們的每一次犧牲,都是有意義的。雖然很殘酷,但數百萬、千萬人的性命都可能得以拯救。我們需對此心懷感激與敬畏。」
「我沒有說這不好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他們倆實際上乾的事,不都一樣麼……」
「那還不是因為項目是同一個項目?」涼月君又翻起白眼,「除了動物,還有植物。植物亦有靈。不過動植物間的異同,是另外一個小組的課題。當信息量逐漸成熟……我們便開始在人的身上去實踐那些理論。」
莫惟明與梧惠再度對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並不難猜。
「哪兒來的人?」他問得比梧惠還快。
「曆史上的研究太沒有效率了,因為他們隻能用已經生病的、病故的人。這樣的周期很長,人們的醫學也止步不前。」涼月君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不過我理解你們。我也一樣,覺得既然那些人為研究而死,也算發揮了自己的價值。不論成敗與否,都是通往真相之路重要的磚石。我是覺得,既然已經做了貢獻,便該有個體麵的結局。就算是死,也該有個墓碑、有個紀念。反觀某些人,才是把人當做耗材。有些人實在醫不好,就算救回來也長睡不醒,卻又要被投入其他實驗。這難道不是最大的虛偽嗎?」
兩人一時說不出話。梧惠看向玉衡卿,她輕輕搖頭,像是在對此表示不恥。但這之外,便無更多。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止步於惺惺作態。梧惠不知自己為什麼突然這麼想她。
「話雖如此,」莫惟明說,「你所說的體麵、紀念,就是把人做成樂器?」
「至少他們不會痛苦地死去。」涼月君冷笑道,「我不會像他一樣趁人活著的時候,把皮肉骨頭取出來。那家夥慫恿你來,恐怕也是因為資料不全、資源不夠。對我而言,莫老已經死了。生前死後我都敬他,被他收養過的皋月君,許是對他有著近乎像你這樣對父親的追思。但是,我看這家夥也隻是拿你當做替代品,作為他繼續研究的工具罷了。我深知莫老的成就無人能及,即便我也有著對藝術同等的追求,也是時候學會放下了。」
梧惠攥了攥手。之前從睦月君那裡,隻是感覺他暗示了關於莫老的不好的事。恐怕他也知道,這些事不能由自己來說,說了也未必有人相信。現在,莫惟明恐怕也十分清楚,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會成為六道無常的目標。
他甚至能躲藏這麼久……
「莫玄微和莫恩,就是因為六道無常——不,是因為那個人。可為什麼莫恩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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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惟明的聲音越來越輕。
「隻能說,與六道無常有關。那時候我和皋月君也都還活著。而且,他們的追獵不止一次。你的母親——哦,該說是養母嗎?她是真真切切死在六道無常手中的。至於具體是哪位同僚,請原諒
我的隱瞞。我不想又把工作關係搞砸——雖然上次也不是我的錯。」
「我理解,沒關係。那一次,莫恩差點沒能出生。但說到底,是你們幕後之人的意思。而且,也確實是因為我父親他……唉,算了。」
涼月君又道:「你父親的另一個成就,便是他還發現,七大法器的功能,其本質實則與七魄有關。它們分彆與七魄對應,有損有益。這便是為什麼,同一個法器對一個人可能會造成傷害。而有的人卻如魚得水。但,這種得利也必會造成損耗。當後者失去它時,也就失去了法器頂替自己所侵蝕的那一魄。那些人會更加瘋狂地渴望重得法器,甚至到了無關貪欲,隻圖活命的地步。得不到的話,若不能及時通過彆的手段調和、治療,下場不言而喻。與法器接觸越久,侵蝕越嚴重。」
「這麼危險的東西,竟放在人類手中。」梧惠說。
「去問那位大人咯。祂的意思。」
「所以能夠駕馭法器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可想而知。」莫惟明緊接著說,「那你們也知道,這些法器如何與人的七魄對應嗎?」
涼月君看著他,心緒顯得複雜。
「是有點兒像。」
他冷不丁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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