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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還有臉來找我,你的厚顏無恥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葉雪詞是這樣評價極月君的。後者也不鬨,隻是安靜地坐在石桌對麵,麵露笑意。他好像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生氣似的。葉雪詞的四根手指有序地輪擊桌麵,故意顯露出些許不耐煩來。見極月君並不發言,她又說:
“我要見你一麵真是難如登天,說上一句話都像是能要了你的命。可你來尋我跟到集市上買菜似的,攤是那個攤,人是那個人,搬到哪兒都好找得很。我放下麵子甚至舍棄尊嚴求你點什麼,你愛答不理,我被六道無常找上門來又哪有不見的道理?彆以為你在我兒時救我一命,我當今便該感恩戴德,能被你呼來喚去。沒這個道理。”
她極儘所能地挖苦著,嘴上不留情麵。極月君隻是默默地聽,從不反駁。他的嘴角沒有起伏,被黑色眼簾遮擋的目光更是無從探尋。又過了好一陣,葉雪詞終於安靜了些。雖然不像是消氣了,大約隻是中場休息吧。
“唔,那你現在說完了麼?????????????????”極月君終於開口,“還有什麼想罵的?”
“你這話可真是更讓人來氣啊。”
“我並無此意。”
“你找到我又有什麼事?是你們六道無常又推論出什麼來,要給我扣點罪名找點麻煩,還是托我一介惡使替你們好人辦什麼事?”
極月君笑了笑,帶著不加掩飾的無奈。但他怎麼會反駁她說的話?自己確實帶著目的而來。窗外下著綿綿的秋雨,聲音輕柔而微弱。方才葉雪詞的聲音蓋過了它,這會兒倒是明顯了幾分。極月君緩緩吸了口氣,說道:
“我來討些情報。”
“消息的買賣從來沒有白給一說,你該懂規矩的吧?”
“隻要你說的是實話。”
“我可不是綺語妄語那樣的家夥。做生意的規矩,我還是懂的——不管買家說過多傷人的話,做過多傷人的事。誰讓我除此之外,身無長物呢?”
話雖如此,具備成為惡使資質的女人,未免也過分謙虛了。她的情報能在人間造成多大程度的影響,她不會不知道的。除了情報,還有物件,都有可能被她的手偷走。但不等極月君回答,她又說:
“我興許會漲價也說不定?誰讓雲外鏡的碎片再也沒有它的用處呢。在歿影閣工作了這麼久,彆的長進不說,我倒是覺得自己更會做生意了呢。付出幾分力,就該索要幾分報酬。就像不那麼應季的瓜果,不也該提出更高的價格嗎?這才是匹配的。不過比起歿影閣那不必要的絕對公正,熟客的話我還是樂意劃價的。”
“我要問的便是歿影閣發生的事了。”極月君看向她的方向,道,“你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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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雪詞沉默了。她轉過頭,望向細雨飄飄的窗外。淅瀝瀝的聲音比方才大了些,在這短暫的寂靜裡尤為突出。她究竟是在回顧自己所知道的事,還是在盤算什麼陰謀詭計試圖哄騙極月君呢?但她的這陣沉默,已經足以讓極月君察覺她的確知道些什麼的。
又刮起風,將細雨客氣地請到窗子裡來。葉雪詞站起身,慢慢走過去,將窗戶閉起。雨聲瞬間小了許多,屋裡也不那麼冷了。但她並沒有回到位置上,而是站在原地說:
“我知道許多人都在關注歿影閣的事……因為它再也找不到了。與過往不同,他們不再利用錯綜的地形、複雜的靈脈、高深的陣法來做隱藏,而是使用了鬼仙姑的影子。彆說外人,就連被困在外的自己人也無法取得聯絡。你們都在揣摩那裡發生了什麼事,皋月君又在計劃些什麼。但我要說,對於這些事,我一無所知。待我離開之後,就發現自己回不去了。”
“你知道的不該隻有這些呢。”
“詐我也是沒用的哦?”葉雪詞轉過身,攤開手,“我隻知道這些。雖然有些困擾,但不如說擺脫了歿影閣的監控,我的行動自在很多呢。我該感謝神無君請我出去才是呀。但他們確實也給了我合理的報酬,畢竟來自深海的寶物從不多見。唉,就連透露我沒有情報,本身也是情報之一來著……”
極月君知道她在暗示什麼。“六道無常兩袖清風,確實沒有東西能與你交易。但你若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想知道的情報,我都可以與你交換——隻要它們是合理的,不能殺人,不能害人。”
葉雪詞想了想,這樣說了:
“我沒什麼想要的,也沒什麼想知道的。不如你替我做一件事吧?”
“何事?”
“我暫時沒想好,不過可以讓你賒著。畢竟說實在的,關於那裡發生的事,即便是我所知道的也十分有限。讓你欠我一個人情,到底還是我賺了些。即便這樣,你還要繼續問嗎?”
極月君知道,這算不上是平等的交易。何況惡使提出的條件,很難說會不會造成什麼糟糕的影響。他們總是這樣詭計多端的。沉吟一陣後,極月君答複道:
“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要知無不言,不能造謠,不能說謊。而我答應替你做的事,你不應傷天害理,不能殺人,不能害人。”
“聽上去不錯,我能答應你。但你又如何保證,在我告訴你之後,你不會反悔呢?”
極月君自有辦法。他卸下身後的長琴,放在麵前的石桌上。他伸出僅剩森森白骨的手,從中央向兩邊輕撫過去。而後,他憑空揪住了什麼,輕輕向上一提,空無一物的琴麵上便傳來一陣弦斷的、刺耳的聲響。
靈力逐漸在極月君的手骨上聚攏,青綠色的幽光包裹著琴弦,而弦中央卻空無一物。這中空的、被靈力簇擁的琴弦,有一端輕巧地纏上葉雪詞擺在桌麵的手臂,嚇了她一跳。
“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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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模仿我的動作。”
極月君抓著弦的另一端,拇指的骨將它按在掌心。葉雪詞學著他的動作,皺眉觀察。弦就這樣被兩人拉直,緊繃在半空中。極月君又說:
“請隨我念。”
他將方才兩人約定的內容重複了一遍,一字一頓,吐字清晰,措辭嚴謹。葉雪詞沒有聽出端倪,便照著他說的話又念了一遍。而就在她將最後一個字說出口後,琴弦突然從中央斷裂,再度發出那怪異的聲音。之後,這兩截弦如蛇一般各自鑽進他們的袖口,順著手臂蜿蜒而下,最後緊緊地纏在小臂上。葉雪詞立刻將袖子拉上去,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之後,如方才所言,你要保證你所言皆為實話。這弦會一直存在,直到我完成答應你的事。隻要我仍存在,你仍存活,便永久有效。”
葉雪詞低低垂下眼,仔細打量著自己的手臂。不說琴弦,就連按壓的痕跡也找不到。她遲疑著是否能說些謊話蒙混過關,可就在她開口的一瞬,她清晰地感知到皮膚上傳來一陣刺痛。仔細一看,她的小臂有幾圈螺旋狀的凹陷,極細,極深。可任憑她如何去看,另一隻手如何抓撓,也摸不到任何琴弦的痕跡。
她毫不懷疑,若她當真把信口胡謅的瞎話說出口,這看不見的弦就會將她的手臂絞碎。
“你莫要擔憂。若我有了爽約之心,或是不遵守你的要求,也會受到與你一樣的遭遇。而且毀約造成的傷害不可逆轉,即便是六道無常,失去的手臂????????????????也不再回來。”
葉雪詞思索再三,覺得談不上後悔。再怎麼說是走無常許下的承諾,到底還是賺的。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平複了不安的心情,準備將自己知道的事娓娓道來。
“我無欺瞞之意,但的確所知無幾。不過歿影閣被藏起來之前的事,我覺得算得上線索的,都能說給你聽。你知道青璃澤深處有一座化屍池麼?外人是那麼叫的。雖然,知道此事的人也‘外’不到哪兒去。他們自己人,管那叫萬蠱池,因為那裡確實飼養了無以計數的蠱毒。之前肆意傳播的疫病,就是從那個池子裡撈出來,又讓吳垠……還是誰來著提取了需要的部分。我聽說,那池毒物開始用於傾倒無用的廢料,後來便聚少成多。慢慢地,他們也會利用它。奇怪的是,不論倒進去什麼,不論倒進去多少,那池子永遠不會被填平。或許它在不斷侵蝕下方的土壤吧?誰知道呢。有天我發現,原本有那池子的地方突然被填平了。當時我也沒多想,畢竟與我無關。可過不久,它又出現了。一般人會覺得自己記錯地點了吧,可我自信我的記憶,料定這之中有什麼貓膩。我多留意了幾次,發現它不僅經常消失,還會出現在不同的地方。雖覺得奇怪,但我從未過問,畢竟那是他們的事。如今想來,指不定他們又想用那蠱池策劃什麼陰謀吧?不過具體是什麼,怕輪不到我知道。我雖喜歡盜取秘密,但這六道無常的事,是一點兒也不想沾上麻煩。所以真是抱歉了,你的承諾隻能換到這點不值錢的信息。”
說罷,葉雪詞懶洋洋地趴在桌麵上。琴弦沒有變化,她的陳述也就到這裡。至少關於她覺得值得懷疑的部分,她都說出了口。極月君陷入思考。的確如凜山海懷疑的那樣,歿影閣最有問題的就是這化屍池。也就是說,這群人想謀劃的事,與蠱毒有關。最壞的可能之一,就是他們要製造更大規模的疫病,但又為了什麼呢?這些事,僅憑極月君一人是想不通的。他會將這些信息原原本本地傳達給他人,但願能有所助益。
同時,他也做好了支付代價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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