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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回:夜長夢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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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蛇鼠一窩啊,”瀧邈發出了毫不客氣的評價,“大過年的,兩位不給自己放個假麼?就這樣追過來,真可謂兢兢業業啊。尤其是……”

尤其是那個女人——瀧邈知道,那個叫做陶逐的女人。現在的話,應該叫做女妖才對。上次卯月君身負重傷時,自己可是被這妖怪狠狠擺了一道。瀧邈的眼睛掃過四周,暫時沒有其他動靜,也沒有更多人的氣味。但不能掉以輕心,因為她兄長的屍體總是與她寸步不離,她不太可能把他單獨放到彆處。

“在看誰呢?”陶逐笑嘻嘻的,媚眼如絲。“遇到這般美人,你的視線就不能牢牢釘在一人身上麼?還是說,上次的教訓不夠狠呢?”

“當初抱頭鼠竄的人是你吧?怎麼,被打得落花流水的體驗一次還不夠嗎?”

瀧邈對她的語氣從來算不上友好。不過,陶逐也沒有顯得很生氣。她隻是叉著腰,像個得意洋洋的孩子似的說:

“我看你嘴硬到什麼時候?我這次可不是來跟你算舊賬的——雖然總覺得那村子還有些榨取的價值,有些可惜,但我是那樣寬容,並不會與你計較這個。今天,我不過是來看個熱鬨罷了。你若想打,就跟那個拿刀的家夥打,可彆逮著一介弱女子欺負。”

瀧邈真是罵不出聲。他的視線挪到尹歸鴻身上,後者正重新調整握刀的姿勢。他抬起冰冷的眼,有點不滿地說:

“那個混賬可真彆把我們當下人使喚了。”

“那又怎麼樣嘛?”陶逐無所謂地說,“反正我們也不吃虧。”

“隨你。我可不這麼覺得。”他冷笑一聲說,“我與他本該是平起平坐之輩。”

“好啦好啦,你說的都對成麼?趕快完成任務回去交差吧,我可是有點困了。”

“那你就彆跟來礙手礙腳。”

真是有閒情逸致,大過年的,大晚上的,在荒無人煙的地界你一句我一句,完全不把兩人放在眼裡。瀧邈覺得這兩人簡直莫名其妙,但對於他們同時出現,多少還有些顧慮。

“他說的那個人……”

“是無庸讕。”卯月君輕聲說,“他們三個如今是一夥的。”

“竟有此事——事情可真是麻煩。他們想要什麼?難道是……”

“不是赤真珠。或者說,這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擁有赤真珠的卯月君能知道許多,但也並不是全部。“隻是他們究竟想做什麼,我暫時不能看透,他們此刻不會思考更多關於計劃的事。甚至他們可能也不知曉計劃的全貌,隻是聽從無庸藍的命令行事。想知道更多,就必須冒險直接使用赤真珠的力量,侵入他們的思想中。”

“那太危險了。”瀧邈立刻說,“你現在根本不適合如此消耗體力……何況正如你所說,他們可能也對此一知半解,隻是奉命行事。”

“儘量避免與他們交手。與他周旋時,你儘可能去套話,我來看看能否知道更多。”

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瀧邈隻得點頭。寄希望於陶逐真如她自己所言,她隻是看著,絕不會插手,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得不抖擻精神,重新背負起一個護衛該有的責任。他是擅長遠戰的,按理說隻需要和尹歸鴻拉開距離周旋,便能毫發無損。可他並不會將目標隻放在自己一人身上,瀧邈就不得不去把控他與卯月君的距離。一旁是不知何時就會突然加入戰局的、聲稱自己隻是看戲的另一個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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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戰鬥異常艱難。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彆多問。”紛亂的羽刃與刀鋒間,尹歸鴻顯露的是遊刃有餘的神色。“雖然告訴你也無妨,我被委托的命令不過是……給你們找點麻煩。”

太模糊了,不知對卯月君來說是否足夠解讀。他又試圖從其他角度切入,但尹歸鴻都閉口不談了。瀧邈知道,即便他沒有開口,隻要心中有所思考,就一定能被卯月君捕捉。他對自己沒有太多信心,但對卯月君有。

而卯月君很清楚,麻煩絕不止眼前二人。

在敵人麵前閉上雙目不是明智的選擇,但比起用眼睛看,她更需要用心去“聽”。然而沒多久,她便注意到現場除了他們四人之外,還有第五個不同尋常的聲音。

……那真的是來自於人類的思想嗎?

那是“思想”嗎?

她猛地睜開眼,將目光迅速投向那不同尋常的地方。與此同時,她與那片荒草間突然多出一道白色的“柵欄”。是瀧邈施下從天而降的箭雨,用於將她與潛在的“什麼”隔絕。

月光下,瀧邈注意到卯月君的神色有些反常。她算不上驚惶,但的確是在憂慮著什麼。她知道了那裡出現的敵人,還是洞悉了另兩人的意圖,亦或……都不是?他的目光迅速掃過不遠處的陶逐,她還真如自己所言,隻是在那邊站著,對這邊發生的一切都無動於衷。

但她分明露出了與之前不同的笑來。

卯月君的臉色愈發不妙了,甚至比之前更為憔悴,透著微弱的青色。瀧邈當然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麼,而她甚至無法對任何人解釋。那“聲音”十分嘈雜,十分混沌,簡直不像是思想本身,至少不是人的思想。但那又會是什麼?

一隻蒼白的手撥開了蒼白的羽毛,動作不緊不慢,並沒有展示出任何攻擊性來。那的確是人的手沒錯……而且,那手的主人一點也不像是有什麼攻擊性的樣子。待他從羽毛構築的“柵欄”間探出身來,出現在幾人麵前的……

分明是個正常而樸實的青年。

瀧邈的脊柱感到一陣戰栗。

在這之前,他就嗅到一種氣息,但他並不確定。他知道令自己不安的源頭,應當與卯月君是一樣的,不過具體原因有所不同,因為尚且算作人類的卯月君不該能聞到妖怪才能聞到的味道。況且那個氣味……

分明與卯月君如出一轍。

對,正是如此……所以他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那個方位還藏著人。而且那個人將自己的氣息完全掩蓋了,形同死物——如荒草,如頑石。可當這樣一個“石頭”突然動了起來,還長著一張人類的臉,這一切就顯得太過詭異了。

而且那張臉不正、不正是陶逐的兄長陶跡嗎?!

“你們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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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天蓋地的翎毛如無數把尖銳的匕首,將空氣撕成一縷一縷的。陶逐嬉笑著,跳舞似的左閃右避,將翎毛悉數讓開,而尹歸鴻則直接用燼滅牙將攻來的翎毛彈了出去。不過看翎毛沒入泥土的深度,還有尹歸鴻感到它打在刀刃上的力道,瀧邈應當稱得上是氣急敗壞。

二人暫時休戰了,他們都費了不少力氣。現在,四個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第五個出現在場內的人身上,倘若那還能被稱為人的話。硬要說,現在的他和如月君相比有何不同之處,瀧邈一時半會還真說不上來——但他們分明是不同的,本質上。

“一切已經很明了了……不必他們多說。”

卯月君的聲音輕到難以察覺,但並不是刻意放低的。她的力量在流逝……她變得更為虛弱了。瀧邈的心中隱隱有一種設想,卻遲遲不敢肯定。當卯月君向他投來分明還在微笑,卻顯得悲哀無比的眼神時,一陣刺痛從他的心中湧現。

“不是說了,我不會出手嗎?”陶逐蹦蹦跳跳地向前幾步,靠近了陶跡的方向說,“隻是我敬愛的兄長若做些什麼,就不關我的事了!”

陶跡勾起嘴角,笑的時候像是任何一位禮貌而樸實的年輕人,與活人一模一樣。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相吧,看著這生動的麵容,誰也無法將他與偷雞摸狗的勾當聯想到一起去。不過硬要說,那也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

“怨蝕——那把刀,被無庸藍附加了新的咒術。”卯月君的每句話都在催化瀧邈的那陣悲悸。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大約是在刀鍔處吧……有一個法陣,是他修改過的,與南國地宮裡的那個相關。比起力量的‘汲取’,這法陣增加的作用是‘遷移’。”

所以他們不僅能通過怨蝕本身的能力追蹤到卯月君的所在地,而且,那妄語刻下的法陣還將卯月君的力量轉到了那具屍體上去!六道無常的生命力取之不儘,用之不竭,想要驅使一個死人自如地行動,似乎綽綽有餘。

“啊,真是的……因為你弄花了我漂亮的臉,本來打算找你報複的。你哦,是你——”陶跡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瀧邈說,“可惜那個孩子根本隻是亂砍而已。這個法陣可能還不夠完善,我們最初都隻想找你個半妖試試水的。完全的妖怪不行,妖氣會弄臟我敬愛的兄長……可脆弱的人類也不行,他們不夠穩定,堅持不了太久就會壞掉。”

說著,她的語氣充滿了對陶跡的憐愛。在瀧邈聽起來,這番話惡心又刺耳。

“算了,結果是一樣的。”尹歸鴻的語調多了一分淩厲,“反正最終的目標都是這幫礙事的走無常。”

瀧邈近乎出離憤怒了,他好像從未這樣生氣過。或許六道無常的恢複力過於緩慢,所以力量的汲取會對卯月君造成極大的壓力。怎會如此?原理為何?他不懂這些,也暫時沒心情弄清這些。他隻知道,這下麻煩大了許多。他本不認為一個人類的屍體,究竟能發揮出多麼可觀的戰鬥力,但不論這個“作品”的實力究竟幾何,他的一舉一動對卯月君而言都是沉重的傷害。該怎麼做?他們的動機又是什麼?弄清這些至關重要。

“我曾對你說過,六道無常是可以迎接死亡的。”卯月君看穿了他的所想,突然說出可怕的話,“隻要‘他們自身渴求著終結’。”

“她想控製那個死人來……?!”

“呀,那倒不至於!卯月君算是救了我一命呢。若是沒有當初她慈悲為懷,我與兄長也不可能走到今日。”陶跡假惺惺地說,“這次不過是給法陣試試水罷了。畢竟我們還有更重要的目標呢。在那之前可不敢出什麼差錯才是——對吧?”

最後的反問不似給他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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