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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回:風花血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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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觴接著說道:“按照我對她的了解,她可能也隻是聽懂了皮毛,心裡還是覺得自己有什麼回天之力。要是她繼續吵著她明白,但她不怕之類的話,我說的一切都是白搭。”

“興許,以說服她為目的……是行不通的。”

皎沫說罷,又與沉默的謝轍相顧無言。

霜月君追出去的時候,曉的背影已經看不到了。作為妖怪,他和問螢的速度可真夠利索的。若是召出天狗,大概很快就能追上他們,但現在不至於大動乾戈。何況按照經驗,騎著天狗剛跳出一步恐怕都要越過他們,還要被細小的雪粒刀子似的劃過麵頰。六道無常不怕受傷,可不必要的疼痛還是能避則避的。她順著腳印走了幾步,落雪竟逐漸將腳印覆蓋,在黑夜裡更加難以辨認了。

“他們朝那邊去了。”

霜月君一聽到有人說話,便猛然回過頭去,差點將妖傘葉隱露也帶出來。但在看清對方麵容的一瞬,她略微放鬆下來。

“是你啊。”

隗冬臨點了點頭。夜裡沒有光從她臉上的冰層反射,看起來像一張有棱角的折紙,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你還在找天泉眼麼?若實在找不到,你便去委托曉罷……就說,是我將拜托的事讓給你。想來這些日子,你過得也並不容易。”

“沒什麼。”

隗冬臨說著,目光移向了她腰間的封魔刃。她接著說:

“能問您一個問題麼?”

正準備跟上曉的霜月君又停下來,好奇地望著她。

“什麼?”

“想成為六道無常這樣的心願,會很奇怪嗎?”

“……”

霜月君感到說不出的怪異。漫長的歲月中,想要成為六道無常的人確實不在少數,但他們大多低估了這份工作的艱苦,隻看到隨心隨性的一麵。不知道隗冬臨是怎麼想的,不過霜月君認為,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多少有些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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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不是什麼好差事。”

“我知道。”冬臨說,“我隻是……還有很多想學的東西。但身為人類的時光,實在太過短暫,不足以支持我走下去。若是能活得更久些,想要追求的事物,終能實現吧。”

霜月君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既不能反駁,也不能認同。

“啊,那個,”冬臨指向她腰間的封魔刃,“可以稍微借我一下嗎?”

她稍有猶豫,但還是將封魔刃摘了下來,緩緩遞過去。她並不覺得隗冬臨能這樣輕易做到她曾做到的事,畢竟兩人單從經曆上講就千差萬彆。她若有一絲動搖,覺得冬臨可以,便不會冒著中斷當前所有任務的風險,就此斷送自己無窮的使命。

“好吧。你不要抱太大期望就是了。”

高峰之上,是終年不化的皚皚白雪,而在山腳之下,卻距初夏又近了一步。之前不到正午,太陽就變得有些灼人,傍晚天黑了好一陣卻不見空氣涼下來。雖然這氣候令人不快,不過風景倒比單調的白色要豐富得多。花兒開得更多、更密了,群蝶在叢中嬉戲,與花兒的顏色相得益彰。蟲鳴與鳥鳴更加豐富了,直到此刻的深夜還叫個不停。

隻是這樣的美景,對瀧邈來說千篇一律,他已有數百個這樣的春秋了。雖說欣賞風景這種事,在同一時節的不同地方,總能令人保持新鮮,心曠神怡,但遺憾的是他現在沒有這個時間。他必須儘快到卯月君那裡去。一般來說,他們並非無時無刻都形影不離,畢竟偶爾誰都有自己的事做。就算瀧邈比較清閒,卯月君的任務也不是什麼地方都能帶他的。這次可不一樣。自打卯月君與霜月君交換了法器之後,他就必須寸步不離。倒不是說這琥珀就比赤真珠重要多少,而是說,持有琥珀所象征的意義比赤真珠要緊急得多。

睦月君身在何處,是一個未知數。並非是因為神無君一開始就沒有告訴他們,而是因為睦月君本人並不準備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魘天狗對他造成的傷害有多嚴重,其他人也有所耳聞。而休養生息,是要從外界汲取靈力的。哪怕是受了傷的普通人,若要快些恢複,就應當吃比以往豐盛些的飯菜。在同一處不斷汲取靈力恢複身體,可能會令當地的靈力周轉失衡,睦月君不願這麼做。另外一點,他知道自己受傷的消息會傳遍整個江湖的情報黑市。敬愛睦月君的人,不論人還是妖都占大多數,反倒是沒有見過他的、不識好歹的輕浮之士,恐怕想借此惹是生非。儘管這種不入流的角色即使在此刻也不會是睦月君的對手,但為了少些禍端,他仍會以不定的行蹤來抵禦接二連三的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隻要是六道無常,便能通過黃泉鈴感應到他。卯月君唯獨頭痛的是,時間拖得越長,他的蹤跡便越難尋覓。像這樣一步步一點點地挪動,隻要作為半徑的時間跨度不斷加長,關於他方位的確認範圍也會不斷加大,找到的概率也就隨之減小。因此,瀧邈除了保護不算善戰的卯月君外,還能幫忙多加搜尋。再怎麼說也是半個妖怪,嗅覺比身為人類的六道無常要靈敏得多。

卯月君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無頭之蜂,她利用巫術占卜出了睦月君的大致範圍。前方的路,一邊是一座草木豐茂的矮山,另一邊是一山腳下的村莊。經過商議,卯月君到山上靈力充沛的地方尋覓,而瀧邈到村子裡打探消息。村子不大,按理說黃昏時他們就應該已經彙合了,但是……

瀧邈打探到了其他“人”的消息。

這座村子很奇怪,白天的時候,瀧邈已經真切地感受到了。明明天還亮著,正是人們該務農的時候,街上卻看不到什麼人。這村子算不上破敗,但能看出經營不善,莊稼荒在地裡,看上去播種時還規規矩矩,不知哪天起便疏於打理了。空氣中蔓延著淡淡的怪味,就連見多識廣的瀧邈也形容不來,像是多種糟糕氣味的集合。一整天,他隻見了幾人,都是萎靡不振的模樣。路過幾戶人家時,他敏銳的耳朵能捕捉到牆內狎昵淫猥之聲。光天化日真是世風日下,但這件事怎麼想怎麼奇怪。直到太陽落山前,他才從一戶忘記關閉的窗戶間,窺到屋裡令人震驚的景象。

瀧邈應當澄清,他對窺探他人隱私從來沒有任何興趣。隻是這個地方實在太不正常,他必須尋找一些突破口才是。而在那戶人家內,他清晰地看到,一個赤身裸體的中年男子抱著一具一動不動的骷髏相互纏綿。

整個村子的人都瘋了。

有因必有果,他想知道這座村子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直到現在也並未與卯月君見麵。夜深以後,隱藏在暗處的黑手終於現身——且毫不避諱。

花兒最喜歡肥沃的土壤,而腐肉是最好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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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之下,道路兩旁開滿了白天目不能視的夾竹桃。粉色,白色,爭奇鬥妍。詭異的芳香掩蓋住了白天腐屍、汗水與淫靡的氣息,自然而然得仿佛這裡一直都隻是充斥花香,從未被其他的氣味汙染一樣。在這盛開著茂密繁花的小路上,瀧邈步步向前。這花香裡有一種妖氣,可以俘獲人心,但瀧邈可不是這樣就會被輕易迷惑的。他始終保持清醒,順著這條有意引路的小路走下去。他知道,罪魁禍首就在路的儘頭等待著他。

果不其然,在原本應該離開村子的路口,站著一位婀娜曼妙的女子。她的容貌算不上風華絕代,舉手投足也算得上風情萬種。晚風吹過,夾竹桃的花與葉簌簌作響,芳香更加濃鬱了些。那名女子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瀧邈麵前。

“陶逐?”

瀧邈不太確定,但他口中確乎是報出了這個名字。

那女子略微有些驚訝,隨即恢複平靜,眯起眼將他上下打量。

“真有意思,你認識我?”

該說暴露她身份的,或許先前那些花裡胡哨的證據不夠充足。但瀧邈的感官比普通的人類敏銳太多,他清楚地察覺到,在花叢之中還站著一個人——確切地說,一個死人。這樣的特征很容易讓他聯想到十惡之中極為特彆的那名惡使。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

“卯月君曾經饒你一命,你卻不知悔改,四處行惡。”

聽到那三個字,陶逐露出了不那麼愉快的表情。她後退一步,環抱雙臂。雖說她比瀧邈略矮一些,卻分明顯露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來。

“我就說呢,你身上怎麼帶著我有點熟悉的氣息。原來,是清和殘花的姘頭啊。”

她拿捏腔調,陰陽怪氣,不知是真這樣認為還是單單為了激怒他,或許二者皆有。瀧邈確實有些惱怒,但這還不足以令他發作。他壓住了火氣,沒好氣地對她說:

“你將這一村人圈養了多久?你對他們施加幻術,令村民終日沉迷淫靡之事,並從中汲取力量。甚至許多人都因你死去。看來,卯月君當時終究是放錯了你。”

“那就讓她後悔去吧,我可不在乎!”陶逐高聲笑到,“哈哈哈哈,該不會因為她放我一馬我就該感恩戴德、洗心革麵吧?笑死人了!真以為善良能感化一切麼?你究竟是活在幾歲孩童看的話本裡?區區半妖,竟敢對我說三道四,真是沒大沒小。”

“真是新鮮了,人類墮為妖異,什麼時候成了能引以為傲的談資了?”

話音剛落,白色的羽刃如風暴般奔騰。瀧邈不打算和她浪費太多時間。同時,粉色花瓣的狂潮也迎麵襲來。兩種最為柔軟的事物,在此刻如刀刃般堅硬、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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