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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回:風旋電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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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螢的雪屋於一人來說,顯得寬敞極了,但若是容納這麼多人可就不一樣了。入了夜,霜月君並不準備繼續在此停留。她認為自己已經待得夠久,現在理應將位置讓開。反正對六道無常來說,睡不睡覺都無所謂。雪屋留給了謝轍與寒觴,而問螢帶著皎沫去狐狸奶奶的山洞休息。山洞聽起來著實簡陋,謝轍總擔心這樣對皎沫顯得太不公平,但寒觴也堅持奶奶棲息的山洞,是全世界最溫暖的地方,他才沒有繼續爭辯。或許,狐狸自有妙術。反正對當事人皎沫來說,不論在哪裡休息都無所謂,她說過,這些年來在怎樣艱苦的條件下都生活過。

第二日一早,叫醒他們的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是曉。

寒觴仍睡眼惺忪。這些天來,他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唯獨這溫馨的、充斥著家人氣息的小屋,令他難得重拾一夜安穩的睡眠。他打著哈欠,剛把門打開一條縫,曉就擦碰著他擠了進來。

“出了點狀況,”他語氣急促,“我與霜月君巡夜,發現了有人來到山上。一共三人,其中一個是歿影閣的人。他們一路朝這個方向走來,目標明確。我們擔心會出什麼事,便前來通知你們。問螢那裡放心,霜月君已經去說了。”

聽到歿影閣三個字,兩人的腦袋都清醒了大半。他們匆忙收拾好,便結隊來到一處山坡等待。這裡是曉所估計那三人的必經之路。曉轉身去尋霜月君,好讓二人與姑娘們彙合。

這樣的山上沒有路,他們所守著的,隻是一片空曠的雪坡。不多時,那三位訪客出現了。見到他們的一刹那,謝轍與寒觴的想法立刻得以應驗。這樣的重逢,當真是令人激動,但這種激動,無疑是絲毫都不能與欣喜掛鉤的。

“是你們。”

謝轍緊繃的嘴角冒出簡短的話語。頃刻間,他的身體繃緊,手也不自覺攥住了劍柄。寒觴的眼神也銳利起來,也是一副警覺到隨時會拔劍的模樣。

相比之下,佘氿顯得輕鬆許多,至少表麵看來是這樣的。

“哎呀,彆急著舞刀弄劍的。”他伸出手掌攤開,向下壓了壓,一副真誠安撫的模樣,“我們也沒什麼血海深仇,是不是?沒必要一見麵就喊打喊殺。”

的確,他們不算什麼不死不休的關係,若是非要打上一場,並不能說是一件好事。然而謝轍很難如此冷靜地權衡,這樣的對峙如昨日重現,灼燒著他,從疼痛的記憶到此時此刻的內心。正是在上一次與此人交手時,他不得不讓聆鵷離開,與彌音一同落單行動……

如果不是因為佘氿要搶奪萬鬼誌,和他們大打出手,聆鵷就不會同彌音落下山崖,使得彌音失蹤,而聆鵷深受異變的手困擾,沉浸在悲慟自責中;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困擾,他們未必會在那時前往黛巒城,遇到無庸藍,她也不會被妄語之惡使擄走。如果不是因為佘氿,類似的事會發生嗎?無論如何,好歹不會以如今這樣慘痛的形式,出現這些變故。況且,上一次相遇時,對方的惡意可是明目張膽的,謝轍很難找出什麼理由,讓自己不要忌憚、乃至記恨這個妖怪。

佘氿看得到他不算友善的目光,和仍按在劍上的手。他當然明白這一切都是什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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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上回——分開以後,發生的諸多事件,我也有所耳聞。遺憾的客套話,我就不多贅述了。不過呢,這回我還真沒什麼要找你們的事兒。”佘氿稍稍側身,擋了擋身後探頭探腦的孩子,語氣平淡地敘述著,幾乎像是坦誠了,“我在找的是雲外鏡。啊,也許你們會有些驚訝,怎麼這麼久了,我還在忙這件事……若不是我那位合作者消息太慢,我理應早就尋到此物。好在,現在再沒有什麼會耽擱我的了……除非你們一定要無事生非。”

身後的女子斜眼看向他,似是有些輕蔑,但也沒抱怨什麼。他笑吟吟地說著輕描淡寫的威脅,謝轍眼睛一瞪,連同手指不自覺在劍柄上動了一動。就憑先前發生過的事,這妖怪也好意思說,他是在無事生非嗎?以這一係列事情的惡劣性質而言,彆說是自己打他一頓,就算是動了真格,都算是情有可原。

沒想到,率先發難的卻不是他或佘氿中的任何一個。

“瞪什麼瞪,是眼珠子太大兜不住,要小爺給你挖出來嗎?瞧瞧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還想和我們為敵不成?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

這話要是出自成年人之口,大概不需要多少猶豫,就可以直接拔劍了。但這般牙尖嘴利的話兒竟是來自一個孩子,當真是讓人倍感荒謬。謝轍短暫地錯愕,他盯著佘氿身前叉著腰的小男孩,心裡又是覺得憤怒,又是覺得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他正是上次在雪硯穀時跑下來找佘氿的小家夥。若不是因為他打斷了切磋,恐怕他們和佘氿的對決不會那麼輕易結束。

要對這麼個小孩拔劍,謝轍多少覺得彆扭。可這兩人又太過可氣,要他心平氣和,也委實難為人了。

佘氿看似不經意的眼神在雙方間掃來掃去,提防著謝轍暴起發難的可能。在這短短的一刻,氣氛一時有些膠著。

“你們就算找到雲外鏡,也並沒有多大作用。”

寒觴忽然開口,打破了凝滯的氛圍,將話題引回了正軌。他雖也是憤怒的,卻終歸理性了些,隱蔽地拍拍謝轍手背,接著說:

“確實有傳聞,那位付喪神在這片地界。可雲外鏡的本體,卻不在這裡,你們又該如何發揮它通天曉地的本領?”

“雲外鏡的本體不在這裡?”佘氿故作訝異地重複,隨即綻開一個誌得意滿的笑,“這是哪裡來的消息?他的本體,可是已經被我們帶來了。”

謝轍與寒觴微微一驚。他們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安。作為物件的雲外鏡被收納在雪硯穀中,這一點,所有人都是知情的。佘氿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莫非,在霜月君與謝轍一行人離開後,佘氿又回到了雪硯穀,搶走了雲外鏡的鏡身嗎?

不及這憂慮發酵,隨著佘氿話音落下,他身後的那名女子走到他們麵前。

這個人,謝轍和寒觴有過幾麵之緣,原本算不得熟悉,此時看著卻分明感到極為陌生。女人的容貌與曾經相較,並沒有多大改變,隻是臉上多出了幾道淺淺的傷痕,整齊得怪異,相互平行,像是被絲線割傷一般。她的神情氣度卻與以往大相徑庭,過去柔柔的、親和的笑無影無蹤,如花朵突兀籠罩了寒冰,嚴肅得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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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手,將一枚小小的、不規則的碎片,呈現在所有人眼中。

他們並不知道,在與葉雪詞彆離的時間裡,她都經曆了什麼,以至於變成了這般模樣。但他認出了她手掌上懸浮的東西,那因生鏽而泛起綠跡的金屬,是銅鏡的碎片——雲外鏡的碎片。

小縋烏輕輕蹦跳了一下,眼疾手快,將碎片抓到手心裡。葉雪詞並沒有阻攔,顯然,他們之間存在某種協定,導致這樣搶奪般的舉動也被默許。在幾人的注視下,小少年輕鬆地拋起碎片,又在它堪堪要擦著指尖落下時抓住,再三反複,同時還以挑釁般的眼神不斷瞧向謝轍,嘴角帶著頑劣的笑,肆無忌憚地流露出嘲弄來。

“行了,人到齊了,東西也在手裡,敘舊就到此為止吧。”佘氿拍拍手,“勞您們大駕,給我們讓條路出來,這孩子的新生活還在等著他,已經迫不及待了。你們來到這裡,也是想向雲外鏡詢問什麼,對不對?要是今日識相一點,大家好聚好散,結個善緣,來日我心情好,還能把這玩意兒借你們用用。”

他說完,伸手去牽身側孩子空餘的一隻手。小縋烏一把接住再次落下的鏡子碎片,最後望向謝轍二人,趾高氣昂地警告:

“你們要是知趣,最好彆影響小爺找樂子。要不然,從山上推人下去的玩法,我可還沒玩膩。再推兩個人,沒準還是很好玩哦?”

謝轍的大腦短暫空白了一瞬。

不等他捋清突兀漫上心頭的激烈情緒究竟都是什麼,斜刺裡忽然殺出一道影子,擦過小縋烏身邊。沒等他們看清來者,方才還得意洋洋的孩子已經滾倒在地,尖聲痛叫。

“混賬,畜生!胳膊,我的胳膊……嗚嗚嗚——”

他痛苦地捂著關節斷裂處,先前把玩鏡片的一截手臂,連同碎片一起,已經不翼而飛。令人詫異的是,斷口處溢出的血液,竟然是妖異的藍色。葉雪詞不禁抬高了眉毛,感到一絲驚訝。也不知流淌著這樣血液的,是否還能算作人類?畢竟他也經曆了歿影閣那麼多古怪儀式的洗禮,若是已蛻變成什麼非人的東西,也算是合乎情理。再看向襲擊他的人——不,那是一隻白色天狗。它的輪廓幾乎要與周遭的雪融為一體,細細一看,才能發覺它竟是如此龐大。在它的喙中,還叼著半截肢體,血從斷麵滴在地上,將雪地染成藍色。

它的主人不知何時站在謝轍他們身邊——霜月君眼裡壓抑著無聲的憤怒。儘管一切的前因後果還無人贅述,但她至少聽明白了,將薛彌音推下山崖的人究竟是誰。

“殺了他們,佘氿,把他們全部殺掉!”

地上的孩子蜷縮成一團,痛苦地捂著斷肢,嘶嘶吸著冷氣,發出怨毒的叫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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