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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清水無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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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沒過兩天呢,他又想再來。之後他見天兒往這裡跑,家當全砸給人家了。窮了以後,老鴇那個掉錢眼裡的怎麼放他進來?他從此失魂落魄,再漂亮的姑娘也入不了他的眼了。後來他發了瘋,進店裡一通亂砸,結果給夥計們失手亂棍打死了。這事兒鬨到霂知縣那裡去了,但因那傻小子把養老的家當敗完了,爹娘的死活也不顧,都不知他們何時去世的,便沒做什麼處理。畢竟是個敗家子兒,大家都覺得他罪有應得。”

“唔,這確實有點……”謝轍稍作感慨。

“後來屍體不知埋哪兒了,反正切了喂狗也不會有人在乎。估計這小子到死也就摸過竹桃姑娘的小手兒……畢竟那種福氣,普通人哪兒消受得起啊。不過,也來過一位做生意的富商,那叫一個有錢,咱小地方確實沒見過那陣仗。他隻是路過此地,但光是隨行的人都能住滿一層客房。他想來這兒找點樂子,當場便點了咱們花魁。他隨從們口袋裡的錢,也讓這幫小姑娘們好吃好喝了一陣。那之後,這叫一個‘夜夜笙歌’哇……不過這事兒也鬨得挺大,好像說是有人不滿他連著幾天霸占著竹桃姑娘,派刺客暗殺他。”

“竟然還有這種事?”寒觴確實沒想到。這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啊。

“咱們這兒,斷送了不少人命呢。有的大夥兒都知道,保不齊還有不知道的。據說死在床上的,就趁天亮前抬出去了好幾個。但你們看,這地方的客人們,可還是絡繹不絕。前些日子,有個當官兒的下來視察,霂知縣就請人家來這裡做客了。”

葉聆鵷憂慮地皺起眉:“他不會……也死了吧?”

“這倒不會!要是出這事兒,霂知縣可就彆想乾了……他就讓竹桃姑娘招待了一晚,之後回去沒幾天又寫信給竹桃姑娘。這信給她姐妹們看去,都笑掉大牙。”

寒觴便順著問下去:“信裡寫了什麼?”

“無非是傾訴衷腸,這般如此如此這般。不過他可真是敢寫:這廝告訴竹桃說……”

“說?”

“說見不到竹桃姑娘,他都站不起來啦!”

寒觴噗嗤一聲樂了,謝轍一翻白眼,甩下一句“低俗”。隻有葉聆鵷離得有點遠,隻聽了個大概,莫名其妙地問:

“什麼呀?什麼意思嘛!”

“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寒觴推了她一把。

老人將酒壺裡最後一滴酒倒進杯中,上下甩了甩,確定是乾乾淨淨了才不舍地放下。他有點醉了,搖頭晃腦地對他們說:

“反正……這裡的老媽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住在錢眼兒裡。過不了她這關,是絕對沒可能見到竹桃姑娘的……勸你們死了心吧。”

“我們一開始也沒——”

寒觴的話剛說一半,一隻略顯臃腫的手一把拍在老頭肩上。他渾身一顫,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有這種待遇了。他頭也沒敢回,酒醒了大半,戰戰兢兢地說:

“呃,這個……我這次的酒錢結了呀,結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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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次的賬你莫不是還賒著?彆當我上了年紀,記性就差。老娘專門盯著你這老家夥呢!什麼時候還錢?!若再補不上空——”

說著說著,那女的抬起眼,看到藏在角落的、方才引發騷動的幾人。女人一身紅綠綢緞兒,身材比其他姑娘都要胖些,但也算不上特彆臃腫,隻是相對而言。但看她臉上再厚的脂粉也難以遮掩細小的開裂,很顯然,她的年齡倒是比姑娘們更為年長。再聽她那開口的腔調,想必就是這家店的老鴇了。

“兩位公子和這位姑娘,剛才,要找什麼人?”

謝轍還沒說話,寒觴卻站起來上前一步,氣定神閒地應道:“我們要找的人,在店裡的頂樓。那兒有三間房子,他在東邊最大的那間。”

“……嗯?”

不知是不是錯覺,謝轍注意到那中年女人的笑容在一瞬有些僵硬,雖然原本就不怎麼自然。隻是在那一刻,矯揉造作中多了幾分遲疑。寒觴大概是直接報出了察覺到屍體氣息的位置,他不禁有些擔心這樣是否太過直接。但就這一會會功夫,寒觴就順便白了他一眼,那神情簡直像是在說:

你不是挺著急嗎?我替你一步到位得了。

“怎麼,是不便引薦麼?”寒觴追問下去。

“唷,公子……您可要知道,那地方不是誰都能去的。”老鴇轉了轉眼珠,“住在那兒的,可是本店的招牌,不是那麼輕易——”

“知道,花魁是吧?您開個價就是。”

“您要這麼說可就太膚淺了。”她顯然沒這麼好打發,“這不是輕薄我家的門麵?”

這女人有這種反應倒也正常。的確,珍貴的東西總要經過一番包裝,設些險阻,多加為難,讓見一麵的價值也變得高昂起來,這才是青樓的經營手段。若不是什麼達官顯貴,就算再有錢的無名之輩也不利於她們聲名的傳播,懂行的老板當然不會做這樣自降身段的生意。

“行,我懂您的意思了。在這兒我們都是生麵孔,確實不太討喜。不如這樣,我先在這兒留一筆錢。等咱們的頭牌哪天有空了,我們再來也不遲。到時候,可莫要推脫。”

“好說!”

老鴇喜笑顏開,眯著眼接過了寒觴撒下的幾粒黃金。另外兩人一看就知道,準是他法術變的。說罷,他便拉著兩人準備離開了。

“怎麼了?”謝轍問,“忽然就這麼走了?你也不怕那錢……”

“有問題。氣味消失了。”

這令謝轍和聆鵷都心裡發冷。雖然這店門一進一出隻花了一小會功夫,但寒觴的幾句話簡直像是拿他們開玩笑一樣。屍體的氣息,說沒有就沒有了?出人命的事兒,這一來一去也太過兒戲,怎麼是你嘴巴一開一合就能當沒發生過?太奇怪了,但現在追問並不是什麼好主意。何況,寒觴也沒有拿他倆尋開心的理由。在這兒耽誤時間可不就是慢性自殺嗎?

“公子留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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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而輕盈的聲音從遠處飄過來,以特彆的力道衝破店內的嘈雜,攔住了三人的腳步。這話簡直像是特意說給他們聽一樣。還沒出門,寒觴猛然回頭,看到二樓欄杆上多了一張嫵媚的麵孔。她穿著一身櫻色與玫紅為主調的禮服,材質看上去更紮實、更昂貴,樣式也比其他那些鶯鶯燕燕複雜太多。她臉的脂粉上得恰到好處,身段修長,姿態撩人,全無那種急功近利的迫切感,但是……濃鬱的煙火氣理所當然地驅之不散。

穿著這樣的衣服從四樓走下來,這麼短的時間可以做到麼?說實話,寒觴方才忙著與老鴇周旋口舌,沒能注意到這個女人——大概便是所謂的花魁。何況,她除了比其他人更撩人些的相貌與姿態外,再無更過人之處了。隻是她開口的那一刻,店裡有一陣短暫的安靜。男人們幾乎都悄悄地吸口冷氣,眼裡不加掩飾的貪欲令人作嘔。

“怎麼,姑娘有特意留給我們富餘的時間麼?”

寒觴挑眉反問,身後的手暗暗抓緊了謝轍和聆鵷,示意他們不要聲張,他來對付。

“上一個客人可不太行,不合小女的胃口。我方才無意聽到您與媽媽的爭執,覺得說不準、保不齊,您幾位能與我說道說道。想要到小女的閨房裡找什麼人,不如親自來看看。放心,上一位已經走了。”

“我還以為,您是個精通琴棋書畫的姑娘,見了本尊卻不如我想的那般恬靜。”

公子我啊,不好您這口。行行好讓我們打道回府成嗎?鐘離寒觴就差把這話寫臉上了。

“小女會不會,您大可來瞧呀。”

這直白露骨的邀請簡直像是把他們架在火上烤。店裡不論男男女女,都盯著他們,眼神裡暗藏的含義倒各不相同。究竟是硬著頭皮上,還是立刻逃之夭夭,成了當下最關鍵的一個問題。他看向謝轍,倒想問問他這會兒什麼打算。

謝轍還沒表示什麼,欄杆上的姑娘又揮了揮手,說道:

“小女也沒有逼迫您的意思,您與您的友人都能上來,一起聊聊天兒,談談詩詞歌賦什麼的。若您的友人們不想,小女又怎麼會綁架您幾位呢?我呀,先回房間去了,幾位客官若是改了主意,還請隨時造訪呢。”

她的話語拿捏著腔調,用的是非常典型的青樓女子的話術。就在這樣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煙花女子的房間,會發生什麼命案麼?就算有,她會這樣引狼入室嗎?難道是一個賭他們不敢來的圈套,唱的是一出空城計?這會兒,他們誰也說不清楚。

“你敢嗎?”謝轍問。

倒也不是挑釁,他單純地對寒觴進行詢問,但後者顯然視其為挑釁。

“怎麼,難不成你怕了?”

說罷,兩人可重新走了回去,轉身上了台階。店裡恢複了熱鬨,隻有個彆男人用刀似的眼神給他們做了一套刮痧。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見到花魁,的確覺得普通。隻有老鴇站在樓梯邊顯得有些驚奇,有些無措,大氣不敢喘地做了請的手勢,放他們上樓。走了一半,葉聆鵷才緩過勁來。

“你、你們怎麼帶我逛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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