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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紫金降魔杵做工精細,光滑鋥亮,棱角分明。最上端是金剛杵,下麵是三 棱刺,而中間分彆有三個佛頭,作笑,作怒,作罵。即使是這樣細小的雕刻,也令人覺得生動無比,好像下一刻就會說話一樣。
這家夥,究竟怎麼把這種東西藏起來,還大搖大擺地進來,不被發現?
“你是怎麼偷走的?!”祈煥也不可思議,“這裡這麼嚴,你、你……”
“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刺客……這點戒備,玩兒似的。”霜月君懶洋洋地說,“放心,我也沒彆的意思,絕對不是想盜走或是挑釁你們什麼,單純好奇罷了,圖一樂嗬。我也不是什麼喜歡見血的殘暴之人,你少殺兩個,我還給你便是了。不過……”
霜月君難得直視著女王,頗有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表麵上看,女王好像還沒有生氣,不過她身後的將士們可開始竊竊私語了。王看似大度地笑了笑,追問道:
“不過什麼?”
“我先說明,我可絕沒有偷梁換柱,畢竟我可不是什麼工匠,做不了如此精致的仿品。但是……你們這降魔杵,本身好像,就是個假貨啊?”
什麼意思?白涯等人齊刷刷地看了過去。不曾想,女王的將士們比他們還要震驚,還要憤怒。這番話像是對鎮國之寶進行了不可饒恕的侮辱,他們一個兩個都急頭白臉地罵起來。
“凡事講求一個證據!”他們中塊頭最大的一個凶惡地說道,“你膽敢造謠,汙蔑我們神聖的鎮國之寶,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那為何我帶進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呢?”霜月君反問,“這不是你們的寶貝嗎?就像封魔刃一樣,莫不是又要賴我做了什麼手腳吧?”
女王忽然就笑了,當然,笑得並不好看,且是故意為之。但她接下來搖了搖頭,頗為坦率地說道:
“我低估了您。原先以為您隻是一介武癡,不曾想您的心思和您的武學一般精細駭人。”
“想說我心眼多也不必拐彎抹角,我不介意。”
“我想誇讚您,誇讚您的智慧。若承認這是我們失竊的寶物,就證實它並非真正的降魔杵,而是國寶的贗品;若不承認,我們也無從向您索要被藏起來的真品。”
“你這麼說,看來是變相地承認了。隻是你忠心的護衛因為一個區區仿品憑白喪命,著實不值得。他們的命,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值錢嗎?”
“是真是假根本無關緊要,戰士的天性就是服從命令。命令是至高無上的,是毋庸置疑的,不論為何種程度乃至那些荒唐的、事後證明是錯誤的命令,這也是必要的。沒有任何人的犧牲毫無意義。”
“是——嗎?”
霜月君的尾音揚上去,明明白白地表示質疑。但之後,他也並沒有說更多的話與她理論什麼。修羅與人終究是不同的種群,相互理解是不可能的事。而他們拿修羅的規矩,對人進行約束,本就不合情理。對於這方麵,他們從來都隻字不提。
他隨手將降魔杵丟了過去,一個膚色深灰的瘦瘦高高的修羅猛地抬手,接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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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還了?”祈煥小聲嘀咕。
“假貨,拿著也沒用。”
祈煥的意思是,即便是假貨多少也能談談條件。但轉念一想,既然有一個假的,造出千千萬萬個假貨也不是問題。
“好像,的確……”
那個修羅壓低聲音對女王說。粗狂的嗓音還是傳入了其他人的耳中。不過,王看也沒看一眼。
“我們自認為,對您已儘地主之誼。隻不過,您三番五次不聽規矩,甚至挑釁到戰神殿來。我們好心好意邀你們參賞,您卻對我國重寶下手,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合適?”
語氣雖然還是平平淡淡的,她的眼神卻變得滾燙而鋒利,像是在火上千錘百煉的刀胚,發著熾熱炫目的光,讓人不敢直視。霜月君也直直地瞪回來,雙目如同削尖的冰刺。兩人之中,似乎能聽見冰火相撞發出的尖嘯聲。
“我如你們所願,帶著你們失落的武器回到了你們的地盤,不僅沒有抗爭,甚至將此物拱手相送。你們非但不要,還不由分說將我扣押於此,究竟打的又是什麼算盤?”
“想不到我們如此儘心儘力地招待,還是會引來您的揣度。這可真是太傷人了。”狗狗
霜月君也不多說,隻是忽然露出一絲笑來。這真是難得。隻不過,這種笑很明顯是帶著嘲弄的。接著他聳了聳肩,伸出手指,原地轉了半圈。
“起初我隻是好奇,昨夜親自逛了一趟,再加上當下與你們對質,我便有了些新的設想。既然你們不積口德,也莫怪我嘴上不留情麵。你們擺著一個假貨供奉在這裡,那真品又在何處?你們是否知情,幾人知情,又有什麼目的?這些事我該不該問,你們該不該說,說的又是否可信,一切都令人生疑。所以……我不準備追問這個。”
說了大半天,來了這麼一句,不論是修羅一方還是白涯一方都摸不著頭腦。他總這樣,要麼不說話,要麼不說人話。不明所以的台詞令人雲裡霧裡,祈煥忍不住問:
“那你想問什麼?”
“好問題。”雖然這麼說,霜月君卻依然沒有看向他,反而直直盯著女王的眼睛,“我倒是更想知道,這戰神殿……該不會真就為了紀念那些、這些——所謂的英雄吧?”
“您最好把話說的明白一點。”王笑著,“我們習武之人,腦子直,想不了太多。”
“若真想不了太多那便好呢。我既然都已經到了九天國,說這種話也頗為無趣。我就直說了,人骨獸骨,在巫術中是最常見的材料。整座神殿的風水布局都有講究,‘一磚一瓦’也經過處理。不過我也不是什麼專門的陰陽師,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然而我多少能察覺到,這一切,就像是一種祭奠,一種儀式……什麼的。戰神殿之下真的沒有鎮壓什麼東西嗎?”
雖說這點上,霜月君是個外行,最後那句話多少也有著玩笑的意味。但顯然,這些修羅們並不高興,不知是他說話的內容還是語氣。他們都對霜月君怒目圓瞪,齜牙咧嘴,這模樣讓他們想起被搶了食的狗。
“沒有證據,你可彆汙蔑我們清白!凡事都講求一個證據,你莫以為憑封魔刃在身,就可以肆無忌憚、口無遮攔!”女王還沒解釋,領路的守衛倒有些生氣。
雙方劍拔弩張,氣氛從未如此焦灼過。眼看場麵要控製不住了,先前那個文弱的妖怪忽然向前一步,站在幾人之間。這倒是令白涯他們有些意外。隻見他清了清嗓子,抬高了音調,高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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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霜月大人已經將東西還了回來,這件事兒,要不就這麼算了。既然並未釀成什麼嚴重後果,我們若斤斤計較,豈不是失了大國風度?這種事呢……繼續深究下去,對雙方都沒什麼好處。我們的王也不是什麼銖錙必較的人——”
說到這兒,白涯他們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先前那個還在動的,此時也已經沒了氣息。
“這事兒就當翻了篇吧?若是還有什麼不能平息的情緒,不如放到賽場上去,想怎麼打怎麼打,如何?相信諸位異鄉友人,也不會是不講道理的主兒。”
這圓場打得可真尷尬,甚至有些刻意。一來,他替他們自己解圍,捧了一把女王讓她不再多想,又順道反問一句,顯得幾人若是要追究便不識抬舉似的。要說這妖怪——或許是個夾竹桃成精吧,他這番話可有點越俎代庖的意思,膽敢替修羅王做決定?不過王似乎並不介意,對他的話也沒有任何表示。
白涯心中十分不滿,但並沒有說什麼。畢竟,降魔杵失竊的事與他們沒有半文錢關係,霜月君可是一丁點計劃也沒有透露給他們。而修羅這邊呢,也沒拿此事大做文章,硬要給他們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加以懷疑。他本打算一旦臟水潑過來,就立刻與他們翻臉。可現在看來,他們一個兩個都講起了道理,這股氣便憋了回去。
“無所謂。”他說,“反正和我們沒有關係。要講道理,彆和我們講,去問他。”
白涯朝著霜月君的方向示意,一臉滿不在乎。霜月君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到這一步,恐怕各位也沒有什麼心情逛下去了。”王攤開手,似作無奈,“沒什麼異議的話,擂台賽,不如就放到下午如何?也算,給諸位換換心情。”
“……”
祈煥小聲對自己人說:“我們……沒什麼準備,不如——”
“可以啊。”白涯脫口而出。
“我也沒有異議。”霜月君接著說。
“你、你們……”
祈煥有些不可思議。他將求助的目光挪到傲顏和聲寒身上,柳聲寒有些為難。不過,君傲顏立刻附和了兩人,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有點等候多時的意思。聲寒勉強笑了笑,搖搖頭,意思是並不介意他們的選擇。這下,祈煥可覺得有些頭大了。
“不如我們現在就動身去賽場。”王掄起鉤刀,將刀扛在肩上,轉過身對剩下的那個守衛說道,“把這兒清理乾淨,地板也換掉。我不想下次來,還有不該屬於神殿的顏色。”
守衛連連點頭,並不敢正眼看人,縮著脖子讓到一邊去。王離開了大廳,幾位大將緊隨其後。整個過程中,君亂酒沒有說一個字,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與樹立在那裡的雕像一模一樣。僵硬,冰冷,沒有感情。
正是這樣毫無表現的表現,卻莫名激化了君傲顏的憤怒。
她推開擋在麵前的祈煥,跟了上去。祈煥沒站穩,險些摔倒。他很難理解,其他人都很難理解——但他們都知道,隻是因為自己沒有站在那個位置上罷了。他們無法理解她的情緒為何這般,可深深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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