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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無獨有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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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預料中的一樣,在他們潛行到大約這個位置後,危險悄然逼近。

沒有太多時間琢磨君傲顏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手持兵器的夜叉接二連三地從黑暗中冒出來,雨後蘑菇一般一個接著一個。他們麵目猙獰,各自將武器對準了三人。不知不覺間,三人已被數量眾多的妖怪包圍了起來。他們沒有穿著岸上的袍子,在水中都如那個夜晚般皮膚裸露。估計這令人恐怖的真麵目直接暴露在所有人麵前,的確讓人無法與“神”扯上關係。

惡戰一觸即發。妖怪們餓虎撲食般襲來,嘴裡咒罵似的嚷著什麼。祈煥發現白涯說的沒錯,夜叉在水中發出的聲音是清晰可聞的,而上了岸,就變得無法理解。他沒必要琢磨其中的道理,畢竟他依然一句也聽不懂。

水下是沒有辦法用符咒的。但祈煥記得,用夜叉一族特有的武器就可以使他們受傷。白涯心神領會,很輕易為他奪得一把武器。但君傲顏的戰鬥方法在水中被抑製了,水的浮力令手中的武器變得很輕,讓她很不習慣。在控製上,阻力令她所有動作都慢了很多。二者拉大了體感差距,令陌刀變得笨重,此刻的君傲顏在靈活矯健的夜叉群間無疑是個活靶子。其中一個夜叉用力擊打陌刀的刀身,武器竟在一瞬間脫了手,朝著海底更深處沉去。這下不僅白涯的黑刀沒找回來,兵器又少了一個。白涯真是頭疼萬分,他早知道帶著兩人下來無非就是多了兩個拖油瓶。他快速地給祈煥打了幾個有些複雜的手勢,祈煥還沒看懂,他忽然就抬刀挑斷了手中的海草。祈煥這才反應過來,他是下潛到更深處去了,八成是要找回兩人的武器。他心頭一緊,在慌忙中擋下夜叉的攻擊,來不及細想。

姓白的能承受住更強的水壓嗎?他正擔心,忽然注意到更多的夜叉向下遊去了,身邊妖怪的數量忽然減少許多。君傲顏也注意到,白涯簡直像個魚餌,吸引著大量凶猛的“魚群”隨之而去。

海的更深處有什麼東西。

祈煥的第一反應就是海神的寶藏,那把傳言中神乎其神的長戟。他快速地分析著,認為這個可能性很大。雖然碧落群島麵積廣大,但夜叉都集中分布在九天國的沿岸,理應不會離人生活的地方太遠。何況按照那位老者所言,既然夜叉曾“救”過他,手中就那樣簡單地拿著長戟,防守說不定並不嚴密——當然,也可能是那時候人們還不知道夜叉的存在,他們並不需要對寶物有何防範。最為重要的,是老者口中這一族群的交流方式。他們背後的精神網必然是有限的範圍,不然,他們也不會在這麼多年還隻是占據這九天國的小角落了。

君傲顏赤手與一個夜叉搏鬥,奪下了對方的刺刀,一把捅進他的眼睛,並用力往裡推了推。這妖怪整個身子在水中都移動了,刀沒能插得更深。它明顯感覺到了疼痛,慌忙向後躲了一陣,留下一個潰爛的眼球掛在刀上。似乎有血融進水裡,但那液體可能是無色的,他們隻能看到煙霧一樣的幾縷輪廓飄散開來。

祈煥感覺她不太對勁。雖然傲顏似乎還能受到海水的影響,可她之前還是用那把沉甸甸的刀戰鬥了很長時間。或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因為即使再訓練有素的戰士,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應該會堅持到現在。而且在水裡,夜叉的力量和速度與岸上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她卻能輕易與其拳腳相抗……她的體質早已超過了在水麵上的時候。

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祈煥很難判斷。她的動作在水中越來越靈活,肉眼可見,像是在岸上曬了太久,忽然丟進水中恍若新生的魚。這給他很糟的感覺。

更糟的是,她對著他指了指下麵,海的更深處。

祈煥連連搖頭。估計君傲顏一來要去找刀,二來是給白涯幫忙,若是有三,很可能她想測試夜叉是否會跟著她下去。因為對方數量的銳減很容易引起懷疑。祈煥不想她這樣,太冒險了,何況隻留他一人該如何應付剩下的夜叉?就算跑回岸上,恐怕也是被憤怒的村民來一個包抄,剁碎了重新灑進海裡喂魚,或者綁在一個木筏上當新的祭品。

說起來,也不知道那兩個孩子怎麼樣了。可這回憶隻是一閃而過,祈煥立刻攔住了君傲顏,抓住了她的手。他驚覺她的手腕十分冰涼,像是冷水裡浸泡的鐵塊。可那感覺又十分柔軟,不是那種肌膚的軟,而是柔韌,給他一種就算掰折了也能複原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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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煥抻開手裡的海草,又用拳頭敲了敲胸腔,指指耳朵。他的大意是說他們兩人隻能一起行動,而不論誰也無法承受更大的水壓。白涯是真的身子骨硬,命也硬。還有一句話他比劃不出來,大意是說,你們的武器真是比你們的命還要金貴。

這時,君傲顏做出了一個出乎他意料的舉動。她先是用夜叉的短刀摩擦海草,發現這東西並不能鋸斷它,便也用另一隻手抓住海草,兩手同時向外用力,就這樣硬生生在水裡把它扯斷了。一般的刀都難以割斷這種東西,她竟能輕而易舉地做到。那時,海草幾乎完全嵌入她的手腕,祈煥看著就頭皮發麻,可海草斷了以後她也一點事都沒有,手腕上更是毫無痕跡。在他驚訝的時候,君傲顏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上麵,示意他上去為好。緊接著,她也一個猛子潛得更深了。

說得簡單!

祈煥太陽穴疼得要命,除了外界的壓力還有內部原因。他頭痛得厲害,恍惚間看到更多的夜叉也隨著她過去了。留在他身邊的,隻有區區四人。

……也許不是不行。

而白涯還在努力向深處遊著,他感覺自己的鼻腔已經很難把過了肺的氣體排出去了,再深一些恐怕能把氣憋到耳朵裡,那更糟糕。他覺得肺都要炸了,卻不是因為缺氧。現在,他已經習慣了那種特彆的呼吸方式,隻是要與戰鬥一並調和,還頗有些困難。

他一路留下的,隻有怪物們的殘肢斷臂。周圍很黑,他的眼睛勉強適應了這種極端微弱的光線,隻是被水擠得發痛。在穿過某一處深邃的石窟後,夜叉的數量有增無減。這些妖怪平日裡就棲息在這一帶麼?附近出現了很多沉船的殘骸,上麵已經附滿了海星與貝類。一些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也出現在海裡,連魚的樣子都古怪起來。但他知道,這還不夠。

有一個在前方守著他的夜叉迎麵衝上來,他側身抬臂,借著對方的衝勁兒砍斷了連同一大塊主體在內的手臂。可就在這個時候,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情況出現了——有一些奇怪的嫩芽從他的傷口中探出來,密密麻麻,像是裡麵住了個章魚在陸續伸出觸手試探。很快,其中一個肉芽快速生長,像藤蔓一樣扭曲,膨脹,最終形成了一條新的手臂。

雖然它比之前的要細,要稚嫩……但太多了。因為其他的肉芽也形成了新的手。短暫的愣神間,他重新伸展出了四條完整的手臂。

白涯徹底呆住了,直到背後有誰的武器刺破了他的衣服,戳傷了皮肉,他才因為疼痛回神,並迅速轉身揮刀砍傷了身後的夜叉。這次,他在沒有完全回過頭時擊中了對方,等他看到他時,那夜叉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

不可能!他清楚地感知到,彎刀一定刺穿了他的皮膚才對,那種仿佛棘皮割開的觸感一定沒錯。但聯想到剛才那被砍斷肢體的夜叉,這好像也沒什麼不妥的。

他猜測,他一定離海神的寶物很近了。這些妖怪正是被那股力量治愈的。

白涯還在與其他妖怪撕打,幾十個夜叉在他的附近來來往往,速度極快。他暫且不用擔心他們的傷口再度增殖的問題了,因為他連防禦自保都困難,更彆提主動攻擊了。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身側又有一個速度極快的東西衝向前去。他還沒看清那是什麼,那身影已經主動停在了他麵前。在他用刀背用力推開麵前的一個妖怪時,君傲顏的麵容出現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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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麵色慘白,像是身體裡一滴血也沒有了。可她眼睛依舊有神,流暢的動作象征著她清醒的神誌。傲顏的手裡拿著自己的陌刀,看來已經撿到了,刀並未被夜叉們搶走,或是她搶回來了。可她是如何做到這麼快的?而且……她不是不會遊泳嗎?

白涯感覺自己離他黑色的刀很近了,隻是不確定寶物是否與它在一起。他揮動白色彎刀試圖將另一把召喚過來。他隱約感到距離近了——但也可能是錯覺。在水中,他的一切感知都不那麼靈敏,出了故障也是理所當然。至於君傲顏,她隻是在超過他時簡單地打了招呼,看他勉強能招架當前的情況,便立刻轉身遊得更遠。白涯有些慌,卻不知自己在慌什麼。他想喊住她,喊她的名字,但從自己口中冒出的隻是一大團空氣,來自胃裡。咕嚕一聲,他最後的呼喊就這樣被包裹在氣泡中,向上漂浮,距下潛的傲顏越來越遠。

君傲顏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她像是飛起來似的,在這片廣袤的海洋裡暢遊。她的身體很快適應了壓力和阻力,甚至在不斷突破承受的上線。她精神很好,而且越來越好了。她不知道該去哪兒,但冥冥之中似乎有力量在指引她。如果她遊錯了路,身體就會變糟,隻要順著令她心情舒暢的地方走下去就對了,這似乎是一種本能。穿越重重障礙,掃過她從未見過的景色,她的身心從未如此愉快過。

“阻止,這個女人……”

什麼?

“彆……海神的——”

“……隻要等待。”

“沒有……必要,她……”

突然跌入腦海中的聲音令她不知所措。聲音不是通過海水傳來的,而是直接灌輸進她的腦袋。比起這些能聽懂的隻言片語,實際上更加龐大複雜的信息都衝入了她的腦中。一開始隻是細流,她沒在意,忽然間就成了滔滔江河。她隻能聽懂很少的部分,剩下的依然不明所以,像在海中聽到夜叉們交流的聲音。

那些聲音也不是具體的,而是無法被確切地形容。就像朗讀一行文字時自然而然出現在腦內的聲音,甚至不是自己的。

她究竟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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