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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回:驚雀彆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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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鸞今天早早隨夥伴們吃了午飯。幾人閒來無事,跑到雪硯池附近玩去了。當然,三人中也就她和默涼沒什麼事,席煜第一萬次翹了下午的演練。她怕是忘了今天有慕琬指點,距離她屁股挨打還有兩個時辰。

默涼很早前,就從雲外鏡中得知此地有這樣一個神奇的水池。他告訴她們的時候,黛鸞已經和如月君見過麵了。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告知他們香爐的事,畢竟她自己也不知道香爐到底在不在裡麵。而後,他們陸續來過很多次。每次,阿鸞都要盯著池中很久。

“呯——”

席煜將一枚小石子丟過去,石頭在冰麵上滑了過去。這次冰麵沒有破,大約是結厚了些吧。黛鸞看得出神,默涼感到奇怪。

“你很喜歡這個池子嗎?”

“啊,也沒有。我就是在想,這裡麵到底有沒有魚啊。”

“水至清則無魚。”默涼說,“既然它能襯出池底的黑石,我想應該是沒有的。更重要的是,這是一潭死水,沒什麼東西能在裡麵活下去吧。”

“說的也是。”

這時候,身後的灌木傳來窸窣的響聲。黛鸞神經質地回頭,卻什麼都沒看到。大約是冒險的生活太久,她太敏感了。一向心寬的她不知為何,覺得周圍有些冷,雖然察覺不到什麼殺氣妖氣,卻感覺不太舒服。

“要不我們回去吧?”她突然說。

“吔,我才剛逃出來誒。”

席煜雖然抱怨,但出乎意料的是,默涼竟同意了。按照以往,他大概會覺得黛鸞的憂慮沒有必要,是她想多罷了。

莫非他也有這樣不安的感覺嗎?

到了晚上,施無棄突然找到他們,說湊一塊兒吃個飯。

他大概是有什麼事要說,最初安定在雪硯穀,吃飯乾活都要相互喊一聲,做什麼事都習慣在一起。就跟平日練功中場休息,弟子們喊兄弟一塊兒上茅房一個心態。後來呢,就比較隨緣了,畢竟每個人乾的事兒也都不總一樣,他們的房子也離得近,相互往來也不用打什麼招呼。所以,吃飯他們便不總是在一起了。偶爾時間趕巧,也能一起在飯桌上交流交流,吃完飯馬上散夥,各忙各的。說實話,這倒是朋友間最好的狀態了。

所以無棄這麼一說,難免令他們有些奇怪。

山海本就有點“諸事不宜”的心態,演這麼一出,緊皺的眉頭就沒撫平過。黛鸞也是一脈相傳地心慌,她沒有告訴更多人,隻是開玩笑給新朋友們說,晚上去吃個敘舊飯。施無棄找上慕琬的時候,她正和池梨說話。無棄也沒多說什麼,就說晚上一塊兒吃個飯,她心裡自然也倍感疑惑。池梨倒是心神領會地點點頭,不說什麼,也沒有打擾的意思。就那挑眉的瞬間讓慕琬總覺得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但這都不重要。當他們幾個圍在角落的桌前,再度聚餐時,竟有一種久違的感慨。

“我們應該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慕琬掐著指算,“上次這麼湊一桌,應該也大半個月了。”

“我還記得那次後廚做了蘿卜湯,但是沒撒鹽,一點味也沒有。”黛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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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就記得吃什麼了啊。”

開始的話題還很輕鬆,但他們都留著心眼,知道施無棄要說些什麼重要的話題。偶爾,他們會瞥過去,看他神色自然,好像也沒藏著什麼緊張的大事,不由得鬆了口氣。幾人以茶代酒,茶過三巡,無棄終於把話題引到了自己這裡。

“明天我要去取返魂香了。”他說,“醜時三刻。”

桌上叮叮當當的碗筷聲戛然而止,靜得能聽清後廚刷鍋的聲音。筷子懸在半空,三雙瞪大的眼睛和三隻張開的嘴十分默契。施無棄卻淡淡地夾著菜,一副平靜的樣子,仿佛隻是隨口說了無關緊要的小道消息。

“不是,你是什麼時候……你……”

“在哪兒?是在——那個地方嗎?”

“你怎麼才告訴我們?”

無棄抬起筷子向下揮動兩下,將他們七嘴八舌的問題壓了回去。但緊接著,山海又問:

“你說的醜時,莫不是今夜醜時吧?”

“不是。是明日,還有十幾個時辰。”

“這樣麼。”

慕琬覺得心情很微妙,像是被騙了似的。但她很清楚並沒有人騙她,隻是無棄或許是出於安全問題,暫時隱瞞而已。看那師徒倆不也是才知道的嗎?何必這麼敏感,這也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原因。結果她剛努力說服自己,黛鸞就蹦出來了。

“現在才說!是不是不放心我們!”

“沒有。”施無棄搖了搖頭,“真沒有。”

山海端起茶杯,依然皺著眉。他在開口前倒是歎了口氣,頗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是能理解。意外是很多的……說漏嘴也好,夢話也好,秘密隻要有第二人知道便不再是秘密,便有被各種方式透露的風險。我倒是驚訝,你能憋到現在可真不容易。”

“我憋的事還少嗎。”施無棄笑了笑。

他說,他隻不過是出於信任,將這件事告訴大家而已,並沒有要求他們和自己一起去的意思。但不可避免地,他們問到了放置香爐的地方。施無棄隻是說,明天你們便知道了,他們也就沒再追問。但不知道為何,黛鸞有種感覺。若施無棄的位置是彆人,山海也好慕琬也好,他們都一定會追問下去。

是因為這若即若離的疏遠的錯覺嗎?這是否可以理解為,他們還不夠了解他。

或說,他不想、不讓自己被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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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鸞覺得自己過去是不能明白這些道理的,但她慢慢會想的很多,慢慢也就懂了許多以前不懂的事。

即使是這樣的話題被引出來,飯桌上的氣氛也並未沉重到哪兒去。大家還是該吃吃該喝喝,隻有當最後各自回屋洗漱,躺在床上的時候,一種類似於後怕的情緒才浮現上來。

這到底是……為什麼。

持續性的不安對第二天也造成了影響。他們都做夢了,不同長短不同內容,但無一例外都讓第二天的起床變的困難,太陽穴直跳。他們開始明白為何施無棄選擇臨近了再說出口。就比如黛鸞,她一整天都時不時朝著雪硯池的方向看。這太不自然了,雖說雪硯宗不至於混進什麼奸細,但她的反常還是過於明顯。山海和慕琬也是,止不住地往那方麵想。何況他究竟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真在那裡嗎?看樣子是的。

除了他們幾人之外,應該沒有更多人知道這件事了。即使是十幾個時辰的秘密,保守得也愈發艱難,仿佛下一秒便會喃喃自語,破口而出。

這一天無比漫長,好在僅僅是一天罷了。其實若有七天之久,捱也就捱過來了。隻是暴露給不知道什麼人的風險會隨之增加。雪硯宗大概是沒內奸的,但保不齊有頂不住誘惑、居心叵測或者單純受好奇心指引,對香爐造成了什麼破壞。畢竟那要求很離奇,是“看也不能看一眼”的。若是雪硯池那倒也輕鬆,反正近看遠看非黑即白。總不能有誰砸破冰麵跳進去遊泳吧?

還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也不知這不到三個月,施無棄究竟是如何熬過這每一天的心理折磨。這便是他遠離雪硯穀,時常出去走走轉轉的主要原因嗎?

一千個時辰……黛鸞在心裡算著。她突然意識到,明天就是冬至呀。那麼一千個時辰之前,也就是……八月十六?中秋佳節的後一天麼?

她想起來了。中秋的時候,他們正聚在一起熱熱鬨鬨地慶祝。連慕琬為了配合大家,也喝了些酒。當然,她很快就癱下去,趴在桌上,手裡還拿著半塊蛋黃月餅。那枚蛋黃還是完整的,一口下去沒被咬開,阿鸞摳走吃掉了。

遺憾的是,池梨說,原本葉月君答應他們會來。葉月君當時還告訴她,其實中秋是自己的忌日。他們很意外,也覺得失禮,便道歉了。但葉月君還是欣然答應,說自己一定赴約。隻是等來等去,直到十六日子時,她也沒有出現。

默涼抱著劍,望著月亮,眼裡分明是有幾分期待的。他一定想看到圓月上出現幾個黑點兒,逐漸放大,逐漸靠近。再定睛一看,便是葉月君和她的雁群了。但沒有,他等得脖子發痛也沒有等到。

沒等到也好。

無棄還說起一個花椒味月餅的故事,大家都笑了。那一天他們很開心,非常開心。那是他們在雪硯穀安定下來過的第一個熱熱鬨鬨的節日。黛鸞分明記得,施無棄和柒姑娘都在,他是笑得很開心的。

在那樣的笑容之下,隱藏著一個微小的秘密嗎?

他就是在這片歡聲笑語中,在喧鬨與夜色的掩護下,將香爐和藥材拿去煉製的嗎?

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明月高照之時,確實是個好時機。他們都太過沉迷於節日的氣氛裡,竟然沒人注意到有什麼異樣。不過以無棄的身手,這聽上去的確是一件輕鬆的事。沉重的,大約隻有所有知情人的心罷了。

知情人僅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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