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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琬對懷瀾也有所保留。她沒有告訴她,那時戰局的扭轉,歸功於一個人的出現。
霜月君的衣服不那麼得體,有些鬆散,他到現在都沒有整理,正懶洋洋地與葉月君靠在同一塊石頭上。他白天參與了一場惡戰,方才因對手顯露出些許興趣來,連衣冠都不整理,結果對手撤了。
如果所有人齊心對付唐赫一個,那一定勝券在握。可麻煩在於那個討厭的天狗,還有瀕臨失控的瀧邈。不算式神,也相當於有兩人要對付。他們的重心放在招架天狗與保護……或說壓製瀧邈上,這令他們的戰鬥力受到相當程度的限製。施無棄一人與唐赫周旋了許久,打的天昏地暗。
不知哪個妖怪察覺了這一帶的異樣,竟找來了霜月君。他本沒興趣,但一聽葉月君也參與此事,怕“這蠢女人惹得出更大的亂子”,就來終止這場惡戰。當他看到唐赫的一瞬時,就清楚他的實力。即使長時間陷入戰鬥,他的步伐也絲毫不亂,內息平穩,遊刃有餘。
“值得討教。”他說。
顯然唐赫並不傻。一對一一對二還有些搞頭,以多欺少可就沒意思了。何況更要緊的是江豆豆的情況,他便立刻脫戰與天狗追了過去。霜月君的出現爭取了時間,讓他們得到了一個不錯的結果。隻不過,除了唐懷瀾外,他是最失落的一個。
“他少說能接我三掌。”霜月君還在懊惱,“怎麼說跑就跑了!可惜,著實可惜!”
“那位大人讓你來不是乾這個的。”葉月君煩躁地皺起眉,但也沒有力氣動彈,“你看看這孩子都成什麼樣了。還有,這香爐該怎麼取?”
“剖腹取物——”說著滄羽狠狠瞪他一眼,“……你們又不乾。哎呀呀,我怎麼知道?”
“除非是不會傷到他的,沒有刀刃的刀。”黛鸞歎了口氣,“斷塵寰是不行的。”
慕琬想了想,問道:“封魔刃行嗎?”
霜月君眼中閃過異樣的光。他是所有人中,直到現在精神還最為亢奮的一個。
“對啊,對……我差點忘了,下午你就說,你拿到它了。你拿到封魔刃了,嘻嘻……哈哈哈哈,真想不到,居然讓你拿到了……”
他又訕笑起來,就像天黑前時一樣。這笑聲令慕琬心裡發毛,十分厭煩。她不再說話,坐到瀧邈邊上,看著他沉睡的麵容。她的手摸過腰側的封魔刃,最終還是放下了,決定等天亮再想辦法。
夏天的夜總是很短,明明還困倦得很,天就亮了。
山海他們恢複了體力,第一時間是到唐懷瀾那邊查看情況。她已經走了,唐傾瀾的屍體也不見了。但在平坦的草甸上多出了一個突兀的小土包,邊上深深紮著半截刀刃。
就像一座無名的碑。
廣闊的草甸依然沒有任何聲響,夏日的清風掀開一層層綠色的浪。空氣清涼,但陽光依然曬人。隔著眼皮,光太刺眼。瀧邈睜開發疼的眼,正看見熾熱的太陽。
“嘶……”
“噢,你醒啦。”黛鸞遞來一杯水,“感覺還好嗎?”
“……”
很不好。但瀧邈知道,自己無法表達出來。除了些許理智讓他認識到附近的人都沒什麼敵意,另一方麵,他正處於一個看不見的陣法中央。應該是凜山海布下的,怕他突然又會失控。這陣法限製了他的妖力,連同那些無處發泄的情緒,令他煩悶不已。
見他醒了,滄羽很高興。他欣喜地望著他,卻始終和他保持一丈有餘的距離,更讓他確認其中的貓膩。
黛鸞將封魔刃遞向霜月君,他有些嫌惡地撇開頭。
“去去去,拿遠點。”
“可這不是你的東西嗎?”慕琬說,“隻有你才能使用它。”
“誰拿著都行,可彆再還給我了。你師父把它藏在連我也想不到的地方……竟還給你們刨出來了。你拿著,拿好,我可不要。”
“我們根本拔不動它。不然怎麼才能在不傷害瀧邈的情況下,將香爐取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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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霜月君有些不耐煩了。他奪過方才避之不及的脅差,一把將封魔刃抽了出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但隻是短暫的一瞬。本以為這把妖刀出鞘,怎麼說也得有點翻天覆地的氣勢來。可什麼都沒發生,就像拔出一把普通的刀一樣。陽光下,那刀刃倒沒有生鏽,反而光可鑒人,相較於它的外殼倒反差很大。不過這仍然讓人覺得難以置信。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妖刀,不過是把隨處可見的脅差而已嗎?看那普普通通的刀刃,比它的刀鞘還要尋常。
“喏,看清楚了。這也不過是把刀罷了,你要拿來刺人,還是會一命嗚呼的。”
說罷,霜月君將它收了回去。眾人一時語塞,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施無棄將叼在嘴邊的草揪了下來,掰成兩段丟掉。他臉上還有一塊淤青。若要問,他不會告訴你那是天狗一巴掌拍上去的。他問瀧邈:
“你自己真不能拿出來嗎?”
“……我倒是想。”
施無棄扭過頭問山海:“你徒弟的醫術,能不能把人肚子拆開,再縫回去?”
山海還沒回話,黛鸞先翻了個白眼,仿佛是說“你在搞笑?”
山海的臉上也有傷,身上也是。但有血的傷口已經結痂,估計恢複用不著太久。他有些尷尬地說:“你可真是高估她了。不過若是她二師父,想必是可以的。”
“如月君?”霜月君接話了。
“正是。”
“她最近不是在和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的臭小子過招麼……”
葉月君原本一直是沒理他的。可一聽到這話,她也回過頭問:“你知道這事兒?”
“誰不知道呢。”
他隨手將封魔刃丟給慕琬,她差點沒接住。說來也怪,這合上鞘的封魔刃一到彆人手裡就像釘死了似的,誰也無法抽出來。
山海歎著氣,表現出了應有的擔憂:“我們這的確算是搶來的東西,隨時要做好被人搶回去的準備。”
“對這種人講什麼禮義道德?沒嫌臟就不錯了。鬼知道弄來這些東西他還使了什麼手段。落在我們手裡,也算是物儘其用。說不準,還能保住那孩子一命。”
“……一碼歸一碼吧。”
瀧邈緩緩站起身。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像是變回人類的樣子了。葉月君對他說,他的妖力暫時得到了控製,自然也因為先前的異狀消耗了太多。他不說話,走出了山海劃定的陣法範圍,沒有受到陣法硬性的反噬。但所有人都不做聲了。他們知道他離開了那個範圍,生怕他再做出些不同尋常的事。
“我想走走。”他靜靜地說。
“也好。”山海立刻用眼神暗示慕琬,慕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啊,我也去走走,人都擠在這兒,有點兒鬨心。”
滄羽突然從坐著的石頭上跳起來,說道:“我也去。”
“你去乾什麼?”施無棄冷笑一聲,“怕他再殺你幾個族人,你勸不了架?”
“你——”
瀧邈立刻說不用,這讓滄羽傷了感情,比施無棄還過分。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僵在那兒不知所措。瀧邈歎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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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隨便走走,又不是不回來。”
“你跟著外人就……”
“我散個步,不代表你就不是我哥了吧?”瀧邈雲淡風輕地說,“我走到哪兒你都是。”
“……”
真好哄啊——幾人暗想。有時候,他們覺得瀧邈比這家夥成熟多了。
於是慕琬就跟著他走遠了,滄羽眼巴巴在後麵看了幾眼。黛鸞還在搗藥,施無棄和山海閒聊著什麼。霜月君覺得不耐煩,確乎是想走了。葉月君走過去,趁瀧邈不在,對施無棄說香爐的事。
“能走還是去安全的地方,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具體的煉藥方法,我們也不知道。也許你們隻能找如月君。等香爐取出來,默涼那孩子應該就要到了。你們能否……在就近的村莊先住一陣子,我有個法子,先說給你們……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當然可以,您太客氣了。”
慕琬和瀧邈走了一陣子,誰都沒先說話。直到路過那個小小的墳包時,瀧邈蹲下身,問這是怎麼回事。慕琬沉默半晌,便將唐懷瀾的事講給他聽。
“……有很多本可以避免的犧牲。”最後,他這麼說。
“不。有時我覺得許多事都是命中注定。這麼說來有些消極,但我真這樣想。”慕琬回頭看來的位置,已經遠得看不清了,“就像……算了。不過我想,你可以避免更多事吧。”
“我?”
“是啊。其實你很強,又想要控製自己的力量……不借助香爐你也是能做到的。我聽葉月君說,那東西很邪門。說來可笑,我們也得用這種邪門的東西……也不知到底是對是錯。我曾不認對錯,隻認人,可看走眼太多。”
“你看我,算看走眼麼?”
慕琬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有些吃驚。但她稍作思考後,便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不信人性本善,可你是一定善的。你若當妖怪,也不是個無惡不作的妖怪。”
“你這麼說,我便放心了。”
瀧邈看著那柄斷裂的刃,不再說話。他摸上去,上麵的切口還很銳利,上麵殘留著淡淡的血跡。想必將它徒手紮進地裡,一定割傷了懷瀾的手。
她會痛嗎?
“你很幸運。”他突然說,“和我們相比,你很幸運。”
“也說的沒錯,但……你為何突然這麼說?”
“你有家。”
我沒有。
慕琬也蹲下身,頗有些認真。
“但懷瀾是不會為此難過的……比起我,她也不需要家人。我想她是個很有感情的人,隻是把那些東西視為不必要而放棄了。對我而言,家人在哪兒,哪兒就是家。對她來說,家的概念也無足輕重。唐門或許會追捕她吧,但她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
“真瀟灑啊。”瀧邈第一次笑了笑,“有些羨慕。”
他凝視著那柄殘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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