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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一片的夜裡,默涼流星般的身姿劃開了這張黑色的巨網。
他不知道其他人在哪兒,其他任何人。他的行動完全憑借骨劍的指引。那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具有牽引作用的指引。它像是在冥冥中拉扯著他,把他領到某個地方,某人麵前。但到底是誰,他不得而知。他隻能順從這種指示。多數情況下,鬼歎總能幫到他,但就其所造成的的最終影響……或說代價,的確過於沉重了。
當下先利用這種力量吧。
默涼的速度很快,沒有什麼能攔住他。正當他向前衝的時候劍突然向右偏離,把他的手臂也向外拽了些。他急忙刹住腳拐過去,順勢鑽進一條陰暗荒蕪的小道裡。
越往前,小路越不能被稱之為路。它越來越狹窄,越來越坎坷,雜草和碎石逐漸密集起來。默涼看到道路前方有兩個影子,一前一後,氣息很熟悉。他加快腳步追上去,兩人同時回頭看到他。
“凜道長……”
“小涼?”
“你還活著!”
默涼傻傻地看了一眼阿鸞,不知道她到底是盼著自己活還是盼著自己死。
山海問:“你是怎麼追到這裡的?”
“我順著劍的指示……你們又為何在這裡?”
“去追鄔遠歸。被他逃了。他之前與梁丘交過手,我和阿鸞也和他撞上了。為了掙脫,他的右手臂被自己弄脫臼了。我們料想他一定是有更要緊的事。”
“會不會是想要逃跑?”默涼問,“一般人,想要活下去都會敢於犧牲什麼吧。”
“這很難說。因為佘氿到現在也不知去向,我們也猜不透兩人是否還有什麼詭計。保險起見,控製住他為妙。”
三個人一起去追了。默涼向前方用力揮劍,一陣氣浪向前掀去。氣浪是十分鋒利的,它們將麵前的一切障礙,連同巨石也齊刷刷地斬斷了。
視野寬闊起來,短暫的驚訝後,三人都加快了速度。
在找人的不止他們。慕琬和池梨還沒想出脫身的辦法,依然深陷苦戰。葉月君反手甩出一張符咒夾在指尖,並將它戳在箭頭上。她在念咒,一種聲音輕柔到令所有人都聽不清的咒語。箭上的符咒擴散出褐色的光,她抬起手,對著天空將箭放了出去。
這支箭是有聲音的,儘管很微弱,像一陣短促的哨聲。慕琬、池梨還有個彆人都看過去,目送那根箭遠遠地飛向星空,卻不知為何。慕琬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打算,隻是她沒琢磨出來。很快,池梨感到上方有什麼東西落下來,卻不止那根箭。
她抬起了頭,慕琬也抬了起來,並豎傘擋下前方衝著脖頸來的一刀,抬腳將那人踹下山坡。天空中有細密的絲線從天而降,就像密集的雨。但定睛一看,慕琬立刻發現那不是雨,而是數不清的細而短的木簽。是剛才葉月君的那支箭分裂成無數“小箭”,淅淅瀝瀝從天而降,勢如傾盆。
令人驚異的是,所有的箭落在人的身上時,都像是飄下來的樹葉,輕輕砸上來就會順著衣服落到地上,然後自焚成灰。那感覺並不同,最多直接接觸皮膚時有些紮,但那力道連最薄的皮也紮不破。可所有刺入那些小蛇的箭,都將它們狠狠釘在土地裡。哪怕是石頭,它也能將蛇深深紮進去。隨即,那些木簽子都燃起一樣的火光,連同蛇身一起焚燒成粉末,隨風而散。更要緊的是,有些刺像是有意識一般插進部分人的眼、耳、口。一些血飛濺出來,他們就這樣倒在地上,體內也不再有蛇湧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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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月君吹了一聲口哨。這時候,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危機的狀況幾乎解除了,這令人深感意外。天上有許多鴻雁飛來,一隻接一隻落在她們麵前。池梨心有餘悸,向後退了幾步。
“請不要擔心。”葉月君伸出手示意她不用緊張,“這些孩子從未中過蠱毒。他們本該飛往南方去的。但由於雪硯穀四季常青,一些在附近棲息的雁都會來這裡,也有弟子喂養它們。我能及時趕來,也是它們的同族告訴我,這裡遇到了些麻煩。雪硯穀不再是淨土,我必須來救他們,也幫了你們。”
“除了就這麼硬打,我還真不知該怎麼辦。”慕琬鬆了口氣,轉身對池梨說,“這是木染雁來·葉月君,也是位六道無常,你大可放心。”
“你是他們掌門的女兒。”葉月君看著她。
有些人沒聽到,但最近的一兩位弟子聽到了。他們驚異地望著她,反複打量。或許的確從這對清冷的眉眼中看到了掌門的影子,他們半個字也說不出來。若這話是由她自己,甚至慕琬來說,或許都沒什麼說服力。但如果是六道無常口中講述的,這就大不一樣了。想必,池梨的身份馬上就會被傳開了。
“你怎麼……”
“我見過你……也僅僅是見過。”
葉月君的眼神依舊溫和,沒有什麼敵意。池梨遲疑地看了看她,隱隱約約能從她眼睛裡看到些暗淡的光。這些鴻雁啄起她們的肩、袖口、衣角,將她們帶到空中去。它們大約也是有不一樣的靈性,否則單憑這樣的小身板不論如何也拽不起一個成年人來。葉月君跳上最大的那隻鴻雁的背,被輕易拖起來,不知她究竟有多輕。
她們沒有飛得太高,隻比坡頂高出些許,不過離開那裡時已經距離地麵有足夠高度了。地麵的人物變得很小,看上去隻有手指那般大了。
“在那兒——”
葉月君突然伸手指了個位置,所有的雁都傾斜翅膀,壓低了高度並朝一個方向飛去。慕琬問她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妖氣,葉月君卻說不是,隻是看到了人。
她暗自感慨,這大概就是百步穿楊所具備的實力。
對葉月君而言,她是看到了幾個移動的“靶子”。當然,靶子並不指真正的目標,具體是誰還要靠近些才能定論。但慕琬和池梨最先認出來了。
“這不是……墓地嗎?”
“是……沒錯。我認得這處地形。”
誰曾想,他們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但這次的陰氣明顯更重了。葉月君看到的身影正是山海他們幾個。他們互相看著對方,都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池梨上前兩步,默涼便奔了過來。阿鸞也是,她一路跑著,慕琬欠下身張開了雙臂。
然後她一頭紮進了葉月君的懷裡。
連山海也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但究竟是何時發生的事呢?似乎很遙遠,他有些想不起來了。但那時候,施無棄還是在他們身邊的。
他們來到林立的墓碑間。這裡很黑,相對開闊的地段讓星光落下來,照在每一塊碑上。葉月君很警惕,她的弓弦時刻緊繃著,盯著任何一處仍吹草動。路過一大一小的兩塊墓碑時,慕琬指著它們對池梨說:
“那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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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完,但池梨知道她的意思。她輕輕撫摸了墓碑,說道:
“這大概是衣冠塚了。”
“應該是吧……”
“不過我母親的墓裡,估計有一隻斷手。”
其餘幾人麵麵廝覷,沒敢說什麼,隻是心裡跟著犯堵。默涼摸了摸她的背,就像她每一次安慰他一樣。池梨搖搖頭,接著說:
“那群人把母親的屍體拆碎,扔得到處都是。”
旁人的呼吸都放得更輕,就好像任何動靜都會褻瀆當下悲愴的氣氛。
“我和曉去那些地方,一塊一塊收了起來,然後藏在雲外境裡。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那你們大概很快就會團聚了。”
這是鄔遠歸的聲音。所有人同時拔出武器,在最短的時間內進入備戰狀態。這是一句十分惡毒的挑釁,但池梨依然隻是冷臉看著他,就仿佛……從未把他放在眼裡。
他斜靠在一處很大的墓碑上,碑比人還要高許多。他的右臂似乎恢複了,正雙手交疊抱著臂,從他的臉上也讀不出更多的感情。好像他所有的情緒也被磨儘了,如今也隻是按部就班地準備進行些什麼,如吃飯睡覺般平常。
“如果你這張嘴不會說人話,我就替你把它撕爛。”
慕琬用傘不客氣地指他,已經全然沒有將他當做師兄的樣子。他卻滿不在乎,或許在更早時就已經把她從師妹劃分成敵人了。
“你們來不及了。”他異常平靜地說,“佘師爺最後一招用來收場足矣。”
“那就說說看吧。”葉月君放下了弓,“我們也不準備威脅你什麼。看你這樣子,大概是有絕對的自信。既然如此,不如讓我們瞧瞧有多厲害。”
鄔遠歸既沒有搞小動作,也沒有賣關子,他隻是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淡淡地望著他們:
“整個雪硯穀都會成為巨大的墓地,所有人都會成為陪葬,這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們。”
他看著慕琬和池梨的方向,不知他已經知道了多少。他隻是這樣一副冷漠的模樣,冷漠又趾高氣昂,令人看著來氣。
仿佛一切都儘在掌握,亦或是,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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