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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和黛鸞沿著河邊走了很久。黛鸞覺得無聊,一路把河邊的小石子踢進水中,但也不想在客棧裡不動彈。整個棠寰縣都是很無趣的,隻是最近熱鬨了些,大街小巷都在傳“狗場”那裡的一場變故。作為當事人,他們並不願意聽這些與自己有關的糾紛,所以跑得遠遠的。
慕琬不一樣。她說去中央地帶轉一轉,隨便打探一下消息。雖然他們也不知道有什麼可打探的,但還是任由她去了。現在就師徒倆走走停停,望著冷清許多的河川,一時無話。
過了老半天,阿鸞把第二十七顆石子踹進了河裡。
“舟皿去哪兒了?”
“誰知道。”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等梁丘回來再說吧。”
山海心裡也沒個底兒。
他還記得很清楚,他們幾個是怎麼被檀歌掃地出門的。在那湖中的幻境裡,雖然沒有見過她,但他們都知道那隻是個孩子罷了。誰曾想,涼月君所描繪的竟然是那麼多年前的事了。山海甚至懷疑,她家裡出事那年他自己也才剛出生。
現在,他們知道的信息十分有限,基本都是舟皿後來陸續說的。檀歌的養母——那條年邁的犬妖,已經死了,被人類的陰陽師所擊殺。她本應當與妖怪們十分親密才對,但不知為何會在這個視妖怪的生命為草芥的地方工作。在養母去世後,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而且“狗場”是歿影閣所管轄的地帶,他們也十分詫異。但由於那個地方的布局深諳五行之法,陰陽之律,那手法出自歿影閣的確理所當然。隻是不提他們,也想不到。
不明白的地方還有很多,但答案卻很難找。在那件風波過去的第三天,舟皿不再來了。
“我覺得還是找雲外鏡重要。但是……”
眼見著黛鸞停下腳步,吞吞吐吐,山海把她想說的話已經猜了七七八八。
“我們對狗場不夠了解,很難把他們全救出來。”
黛鸞很失落。
河麵上散布了細碎的斜陽,那些溫暖的倒影正慢慢融化,色塊均勻地分配給每一道粼粼的微波上。隻是一切都太冷,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道長!阿鸞!”
他們聽到慕琬的聲音,一並回過頭去。她邁著急促的步伐,一邊揮手一邊向這邊跑。他們感到奇怪,原本說好晚上回到客棧就行了,不必互相去尋。隻是她怎麼知道他們在這兒?
“你們看我遇到誰了!”
慕琬的表情很高興,像是遇到了一位有趣的故人。師徒倆都沒反應上來,隻是疑惑地看著她。但不等慕琬說完,身後便款款走來一位身著褐紅色長衣的女俠,兩邊各插著三枚金簪子,眼熟得很。
“啊!”
黛鸞喊了一聲,立馬衝過去撲在葉月君懷裡。
雖然慕琬並沒有像當時的極月君一樣伸出手,但她似乎能體會到那種微妙的心情了。
“你怎麼在這兒!啊,對……我記得你是在這一帶來著……”
“咦?阿鸞知道我在北方嗎?”
山海按照慣例作了揖,葉月君按照慣例回了禮。他說:
“我們與一位大妖怪同行,來到這裡。在船上的時候,他說他知道您在中原以北忙碌。隻是沒想到您居然就在這裡。啊……冒昧請問一下,您在此地所為何事?”
“是來查辦狗場的嗎!”黛鸞有些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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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可彆提了……”葉月君擺擺手,“真是忙得要命。多虧了某些人……我滿世界去給他收拾爛攤子……”
相較於過去的拘謹,葉月君在他們麵前放開了許多。這倒讓他們也覺得自然。
“莫非是……”
“朽月君。”她翻著白眼,“他將自己的妖力給予了其他妖怪。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數目,卻散布在九洲大陸,十分難辦。有些妖怪總在惹是生非,他卻完全不需要負起責任來!那家夥總是說,自己是可憐他們,幫了他們,怎麼利用這種力量,又受到怎樣的影響,都與他毫無關係。”
慕琬氣得牙癢:“他還真是輕鬆啊……”
不過,山海卻微皺起了眉。
“這倒是有些令我意外……紋上咒令的人,即使再少,也會分走宿主的力量。他的妖力十分充盈,無邊無垠,可聽你這麼說,許多妖怪也擁有一部分他的力量……他怎麼……”
“紅玄長夜的妖力直接從地獄汲取。這點東西對他而言九牛一毛。若想從根本上斷絕他的力量源泉,除非讓整座地獄道消失……這簡直是癡人說夢。亦或是鏟除人間全部的罪業,也正像是我們在做的事。可說起來,還不如前者來的輕鬆。”
“憑什麼讓你來做啊……”慕琬直犯嘀咕。
“沒辦法,我也並不待見他。這都是上麵的意思。”
“帶有朽月君咒令的妖怪,我們倒也隻知道一個。”
山海歎了口氣。黛鸞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拍手說:
“啊!對,是那個山村裡的白貓姑娘,我想起來了。也不知道她後來……”
葉月君皺起眉。
“白貓?”
“嗯,是啊,一隻貓又。她的尾巴又白又長,有九條呢。”
慕琬補充著:“應當快成人了吧,畢竟對貓妖來說百年的修行也差不多了……”
“……她不會變成人了。”
葉月君突然這麼說了一句,另外三個人都看向她。他們不明白,為何她的話裡帶著些許悲哀,這讓人有一種很糟的預感。
“你……認識她?”
“嗯,我在找她。妖怪們汲取的力量越多,越頻繁,更強大的妖力便會根據需要源源不斷地湧現在妖怪的身上。雖然這是很危險的行為,不知何時就會被力量反噬,亦或是透支了生命。若我們說的九尾貓是同一位姑娘……她已經遁入魔道,與凡骨無緣了。”
“為、為什麼?!”黛鸞沒想到這個結果。
“……她殺了很多人。”
“那些山村裡的嗎?”
“更多人。”葉月君說,“現在她跑到這邊來了……我不確定是不是朽月君授意她了什麼事。即使是,那位大人……也不會告訴我。”
沒有人能讀懂奈落至底之主的心思。
“說來有些難辦……”葉月君接著說,“你們說的狗場,如果我沒記錯是皋月君的地盤。她所管轄的區域都屬於歿影閣,甚至與整個棠寰縣無關。若她去了那裡,所有的規矩又都該按照歿影閣的來,很麻煩。”
他們麵麵相覷,思索一番後,將“狗場”發生的事都講給葉月君聽了。
天完全黑下來,涼意更重一層。他們一邊往回走,一邊和葉月君說著話。葉月君來到這個地方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的弓壞了。那隻是普通的弓,在一次“狩獵”中被斬成兩截。她說她認識本地的一位製工人。那人還小的時候,她就已經認識了,他的射術還是自己教給他的。而那孩子又有製弓的天賦,便走上了這條路子。她方便的時候,都是來找他製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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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走到客棧門口,黛鸞問:“你說的那個人,是不是叫張長弓?”
“咦?你怎麼知道?啊……也對,他現在在狗場工作嘛。你們去過了。”
山海和慕琬皺著眉,相互看了一眼,顯然沒料到黛鸞聽說過此人的名字。
“那、那你去狗場的時候,能不能……替我們打聽一下檀歌的事?還有就是,我想知道其他妖怪被困在哪兒了。”
“你想救它們?”葉月扶著臉,“雖然我也並不喜歡那裡,但我不覺得與歿影閣作對是好的選擇。何況狩恭鐸近來可能要親自看看場子……吳垠的賬核算出來是有問題的,裡麵大概私吞了不少錢。若真的趕上,怕是難免針鋒相對。”
黛鸞又說不出話了。慕琬想拉著她去屋子裡,問一問地圖的事兒。
“謔,阿鸞竟然畫出來了,真了不得。不愧是……不愧是阿鸞呢。”
“嗨呀我也沒那麼厲害啦……”
於是四個人去了慕琬的房子裡。他們都坐下來,等著火缽讓屋裡暖和一些。但葉月君就像不怕冷似的,並沒有加入那三人瑟瑟發抖的行列。
“你們六道無常不會冷嗎?我第一次見極月君的時候,他在陰天也穿的很薄。”
“嗯……我們對天氣變化的感覺不大明顯。畢竟都已經是死人了,一開始看著冷,甚至還保留睡覺的習慣……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可不敢睡呢,不然不知耽誤多少事。”
慕琬打趣說,豈不是在寒冬臘月也可以穿單薄又漂亮的衣衫。葉月君又搖了搖頭,說他們的時間太緊,也根本沒有功夫去穿衣打扮。反正沾染靈氣,也不會臟,一件衣服穿幾百年完全是常態。
在慕琬拿出地圖之前,葉月君話鋒一轉,語氣變輕了些。
“關於施掌櫃的事……我拖卯月君做了占卜。”
原本有些散漫的幾個人忽然僵住了,敏銳地察覺到一個名字後,他們都猛地抬起頭,稍顯困倦的眼神都銳利起來。
“怎麼樣?”
“不、不太好……”
“不太好是、是怎麼樣?他現在到底在哪兒,到底還……”
還活著嗎?
葉月君捏了捏鼻梁,語調有些哀怨。
“我……我們還是覺得抱歉,沒能幫到你們什麼,反而闖下如此大禍。清和殘花說……說不論在天界還是地獄,都沒有他的影子。”
“意思是……”
“或許他已經回到人間,但或許也沒有。最壞的可能,是他又逃到了其他地方……不論餓鬼道、畜生道還是修羅道,都不是尋常人所能待下去的地方。”
三人相顧無言。
沒辦法了,想要確定這件事……就必須要得到那件東西。那件能夠判斷他是否重返現世的、重要的寶物。
雲外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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