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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事。
謝花謠像過去一樣,小師妹睡著的時候,她就守在旁邊輕輕拍著她,哄著她。在家裡的時候她這麼哄阿淩,來到雪硯宗就哄小慕琬。後來她長大了,走了,又換成了阿淩。
第二天醒來,慕琬覺得自己很精神。她似乎很久沒有這樣好好睡過了,之前不論在床上躺多久頭都昏昏沉沉的。或許是苦水倒乾淨,人就輕鬆了。已經晌午,但周圍都很安靜,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但她一點也不擔心——在家裡跑來跑去又有什麼關係呢。她伸了個懶腰,穿好衣服,掛好傘桶,推開了房門。
呀,她醒了!
和黛鸞在院子堆沙丘的阿淩突然這樣說。這時候,不知道哪兒就湧過來一群人,都是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他們交談時都離得遠遠的,生怕吵到她。慕琬被一群舊友包圍起來,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那什麼,臉還沒洗哎,你怎麼還看熱鬨!
山海背著手,和謝花謠與幾個年長些的師兄遠遠站著,笑而不語。看來她的一些情況,一大早就被他和謠師姐昭告天下了。十幾個人殷勤地簇擁過來,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讓她有些招架不住。看了會熱鬨,那兩人終於過來解圍。
她還沒休息好,有什麼事兒,晚點再問吧。各位的好意她一定心領了。
是啊,一路上走了很久呢。
黛鸞在一邊小聲嘟囔,其實也沒多久。
慕琬雖然手忙腳亂,但心裡高興得很。隻是她不斷地環顧四周,左看右看,沒有找到師兄的臉。這難免讓人有些失望——興許在忙吧,她也沒敢多問什麼。
小師妹想找鄔師兄吧一位師姐說,有人去告訴他了。他又熬夜處理事務,八成現在還沒醒呢。
另一個師兄說:安心,大家已經開始張羅洗塵宴了。天黑前,你們肯定能見到。
慕琬不禁感慨,不愧是同門看著她長大的兄弟姐妹,一點小心思也藏不住。
阿淩悄悄對黛鸞說:好久沒人喊鄔師兄這三個字了。
是誰?那個掌門的第一位弟子嗎?我聽慕琬說過。為什麼不喊了?
他好像不喜歡這麼說了。關係近的遠的,都直接叫遠歸。那些新入門的弟子和一些我們不熟的他的友人,直接喊他鄔掌門。
真給麵子啊。
可不是嗎。
不出所料,慕琬一個一個地去拜訪過去照顧自己的舊友們了。師兄師姐總想拉她坐下來聊聊天,奈何各自都有事情要做,而且她也不能走到哪兒坐到哪兒,都是粗略地打了招呼。大家第一句話都是喊小師妹——儘管她已經不算是了,這僅僅對宗主的門下而言。第二句,都是問她什麼時候走。倒不是盼著她趕緊離開,而是生怕留不了多久。
應該,要多留幾天她總是陪著笑,模棱兩可地說。
就連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周圍也沒閒著。大家都嘰嘰喳喳的,像一群興奮的鳥雀。在一片歡聲笑語間,山海卻覺得有一絲不自在。
他說不上來為什麼。那些快樂的確是發自肺腑的,但不知為何,他總有種異樣的感覺。而這種感覺的源頭,很快便得到了證實。
慕琬剛放下碗筷,一個人便向這邊跑來
見到他的一瞬,慕琬睜大眼睛,一個字也沒說出口。而那個男人也什麼都不曾說,突然緊緊抱住她,半天才撒開手。
你你回來了
那應該就是她的大師兄了。
山海和阿鸞都遠遠地打量他。鄔遠歸的確相貌端正,一表人才,儼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與她的描述沒有太大不同。但或許是過了多年,他身上有一種比起慕琬口中更濃重的老成,和一種成年人特有的圓滑。這一點,也從他接下來對山海的客套裡體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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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不漏,毫無破綻的措辭。
如果忽略旁人的沉默的話。
沉浸在巨大喜悅中的慕琬毫無察覺,她隻是滿麵笑意,呆傻傻地聽師兄說話。後者一串串妙語連珠,從她離去時的思念說到歸來時的驚喜,如何說著自己的寢食難安輾轉反側。慕琬也不知道信是沒信,但聽著倒是挺開心的。
怪怪的。
你受苦了他最後說。
彩排過似的熟練。這倒也無妨,說不定他身居代理掌門之位,與江湖上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已經練出了這副口舌。但其他人照理說,是不該一個個都陰著個臉的。
尊敬是有的,隻是感覺,又敬又怕,怕占了大頭。
鄔遠歸理所當然地問起山海來。在得知他是凜霄觀弟子時,他輕輕挑起了眉。
那,道長一定是知道一位叫丹寧的仙長了。
是。本門始祖,怎麼會忘記呢。隻是他早已得道升仙了——您莫不是認識他?
不不,這麼大的麵子,鄔某誠然是沒有的他笑了笑,嘴角弧度動人,不過我聽他老人家留下些仙器,倒是聞名於江湖。
唔,的確如此。
凜道長,今天的晚宴,您可一定要賞臉。多虧了您一路照顧,小師妹才能平安歸來。這孩子,從小就不讓人省心,肯定添了不少麻煩
慕琬沒有反駁,但她打斷了他:
其實還有
小師妹,你聽我說鄔遠歸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你雁師姐的事你應當是知道了。我還在派人找,但一無所獲
慕琬愣了一下。
她試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謝花謠——看來她還沒有告訴彆人。隻是她這會不在,可能是在廚房忙活。她包的水晶餃漂亮又好吃,慕琬夢裡還惦記了。
你能回來,真是蒼天有眼定是怕我們太難過,趕緊把你送回來。
他們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隻是鄔遠歸還有事情要忙。兩人不舍地告彆,把剩下的話都留到晚上。明明剛吃完午餐,慕琬已經開始惦記晚宴了。鄔師兄還說,會把很多新的弟子和朋友介紹給她認識。
一到下午,一群人又將她拉扯來拉扯去了。山海和謝花謠跟了一路。走在路上的時候,山海與慕琬拉開了距離,借機問了謝花謠一個問題。
你們的代理門主也是陰陽師嗎?
算不上的謝花謠說,他自由習劍,對付妖怪的事,僅限防身罷了。
那他有沒有什麼自己的式神?或者,有什麼上年紀的物件生出的付喪神?
沒有。應該沒有吧。凜道長,您該不會也覺得
嗯。我們一路上原本還有位友人。隻有常年與妖怪在一起的人,身上才會沾染如此濃鬱的妖氣。
是這樣嗎?我與他見得少。我第一回注意到時,問過其他的兄弟姐妹。他們幾乎都與遠歸一起長大,不覺得有何不妥。我就想,興許是我多慮了。
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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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雪硯穀常年暖如深春,不過終歸快要入冬,天都黑得早了。穀裡剛點上燈,就有弟子傳他們去參加宴席了。
冗長的說辭是所有宴會必然的環節,這點倒是逃不過的。不過,就算慕琬再遲鈍,她也察覺到,這席間的座次是不太對勁。先不說為何師父尚還下落不明,師兄卻坐在了掌門的位置上——這倒也情有可原。隻是那些師叔與其他排的上門麵的弟子,都坐到很下麵去了。上席左右的位置,全部都是些生麵孔。而那些人幾乎都沒有什麼表情,一個個都板著臉,神情輕蔑,神氣得要命。這讓慕琬心生討厭,卻不便說些什麼。
反正大師兄還是顧著她的,這便夠了。
鄔遠歸身邊還有一個位置,一直空著,也沒有人問。山海略提了一下,他隻是說,是一位十分重要的謀士,但身體不佳就沒有參與。他替他賠一杯酒。
在拚接起來的長長的宴桌尾端,黛鸞和謝花淩偷吃了一路水晶餃。
餃子皮擀得很薄,蒸得透明,能看出裡麵的肉青豆玉米蘿卜丁難怪阿淩給自己吹噓了這麼久,好吃是真的好吃。又夾了許多穀裡生養的肉蛋蔬果,十分新鮮,吃得兩個人滿嘴油光,神清氣爽。
你覺得無聊嗎謝花淩問她,我們溜了吧?
可是去哪兒?我對這裡不熟的。黛鸞老實說。
我帶你去直係弟子們住的地方,離得很近,可氣派了。
於是黛鸞就跟著阿淩從宴席上溜走了。反正人很多,很亂,大家的注意力也都放在那三個人的身上,不會有誰發現偷偷跑掉的兩個小姑娘。能注意到他們的也就那些人,他們都不方便脫身,正是個好機會。
走在裝潢精致的樓內,黛鸞跟著舉著蠟燭的阿淩,有些感慨。
我以為這種世外之地,建築都會簡樸一些。這些是你們自己蓋的嗎?慕琬說,你們的吃穿住行都是自食其力的。
也沒有。鄔師兄不過接手了半年的掌門之位,立刻請人來將破舊的東西翻修了。說是翻修,與重建無異。看上去花了大價錢,可說得上話的都是受益人——誰願意在漏風漏雨的屋子裡睡覺呢。於是,也沒人追問他哪兒來的錢了。隻是沒想到,這不過是一個開始不過,他倒是告訴我們,給琬姐姐留了一間房子,應該就在三樓。我們去看看。
黛鸞也不傻,早就察覺此地並非那樣兄友弟恭了。
鄔遠歸身邊空著的位子是誰?
說是個算卦的,幫他不少忙,算大師兄的參謀。姓佘,大家都叫佘師爺。隻是我們其實都沒怎麼見過他,那些空位子,都是擺出來表示尊敬的。
兩人來到了三樓,也是最高的一層。有一處房門上粘著交錯的封條,掛了一把大鎖。
這樣誒,那扇門怎麼貼著紙條?
咦?哪裡
這這該不會謝花淩有些遲疑,莫非是雁師姐的房間?
不過是出門而已,為什麼要我看其他房間——慕琬的房間也沒封起來呀。
要是能進去就好了。
黛鸞眨了眨眼睛,問:你想進去?
不太好吧。
正在兩人鬼鬼祟祟地在燭光旁交流的時候,身後的黑暗裡,突然傳來這樣的聲音。
你們在這兒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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