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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講,這或許是梁丘慕琬出生以來第一次與強大的妖怪交鋒。
鶯月君姑且算是人類,而朽月君,她倒沒和他真正且乾脆地打過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妖怪總是能將常人難以預料的各種招式運用自如,例如忽然炸裂的碎石、拔地而起的土牆、猝不及防的沙暴、化作淤泥又迅凝固成型的地表……
的確不是什麼等閒之輩——吳垠沒有使用任何武器,他隻是憑借自己的本事與手持紙傘的慕琬過招。她招架不來,但又不至於敗下陣,隻是全部的精力都得集中到戰鬥裡,無暇對施無棄那邊分心。但幾回合下來,她似乎漸漸現了些許玄機。
隻要與土有關的東西,都能為他所用。
吳垠自然對五行之土的妖術頗有造詣。可這片路麵上,四處都是土,不論什麼都能被他化作飛沙走石,為他所用。這一架打的灰頭土臉,她心裡實在憋屈。
而施無棄那邊呢,也並好不到哪兒去。若讓他實打實地與狩恭鐸切磋——後者自己說過,他八成不是施公子的對手。可問題在於這場看似公平的對手分配中,控製柒姑娘的行動占據了他不少的精力。雖然阿柒的一舉一動完全可以像活人一樣自然,但在這種二對二的、具有針對性的“襲擊”下,他的心思的確被拆散了。
不知狩恭鐸對那病秧子做了什麼手腳,看似一陣風便能摧枯拉朽的張少爺,身上籠罩著強烈的妖氣。這股妖氣也並不完全屬於狩恭鐸,而是夾雜著其他的妖力。或許他們將不同的力量收集起來,做了什麼處理,才注入到張少爺的身上。
“死人的力氣其實很大”這話是無棄對慕琬他們說過的,“你活著的時候,你身子能使出極限的武力與靈力——隻要不是純粹技巧性的東西,都是受到限製的。你的腦子,要讓你的身子保護你。你會狠狠地去錘一塊石頭麼?其實你單憑蠻力能打碎它,但你覺得你做不到,你的心告訴你不行。這是因為,石頭裂開的時候,你的手怕也是玉石俱焚了。”
“所以死人的手不會斷麼?”阿鸞當時是這樣問的。
“會,但看力道,和控製人的指揮技巧。或許石頭破碎的力道,恰好是你會感到很痛,但不至於打碎自己的手,卻能破壞它的程度。而且死人沒有情緒,不會恐懼,也不會猶豫。”
柒不會恐懼。
但他會猶豫。
這聲清脆的聲響,代表柒姑娘左側第四與第五根肋骨折斷了。施無棄先前看過張少爺的手,根據繭子判斷,他是左撇子。雖然對於屍體而言,這些似乎沒有什麼意義,但控製方簡單的指令,屍人是隨機行動的。若想讓他打對方一拳,屍人所出的,通常是自己的慣用手。
可施無棄分明看到,他為了打向阿柒的左胸腔,出的是右拳。雖然作為死人,這力量與他生前常用的左手並沒有什麼不同,施無棄還是捕捉到了這個細節。
他在猶豫,他在思考。
他在想,張少爺為什麼這麼做。
每一種反常都不僅僅是反常,而是脫離正常中滋生的異常。是異常就有目的,是目的就會明確先前的每一步棋。
所以是玉亭姑娘讓他這麼做的。
玉亭姑娘聽誰的?自然是狩恭鐸。
狩恭鐸想乾什麼?
突然,眼前幾道金色的光閃電般劃過視線,施無棄抬起扇子,金屬與木頭出刺耳又可怕的摩擦聲,扇子被張開了。施無棄立刻轉過頭,狩恭鐸指上鋒利精致的金屬甲套,正對著他的扇麵鑽出淺淺的印記,若他晚一瞬鍍上靈力,這紙糊的扇子早被他穿透了。
“彆分心。”他咧嘴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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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虎真的很“黏人”,施無棄暗想。
“你是狗皮膏藥嗎?”
“我們不是說好了,你的對手是我?”
“什麼時候說好的?簽約了?”
施無棄猛地扣上扇子,險些夾住狩恭鐸的指套。若是被普通的扇子夾到也就罷了,但在他合上扇麵的瞬間,幾枚不起眼的火花迸濺出來,人人都該知道那扇子是能把手指切斷的。
“我那樣尊重您,視您為這行的前輩,您可真是太不給我麵子了。”
“怪了,你主子是這麼教你尊師愛道的?我就算是收梁丘為徒,也不認你這個晚輩。”
“姓施的你有病?你找死?”
還有功夫聽人聊天,甚至能還個嘴,看來她那邊周旋的不錯。施無棄暗想。
不過既然提到狗皮膏藥,慕琬自然要放出自己的殺手鐧了——她本來不想總靠這個的。
當龐大的天狗從白雲中現身,自天而降時,他們明顯感到,對麵的兩人顫了一下。雖然有一瞬間的疑惑,不過仔細想想,蟲子怕狗那的確是正常的。
在慕琬的授意下,天狗也沒與他們廢話。它如失控的猛獸徑直衝向吳垠,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一口咬住了他,騰空而去,直衝雲霄。
狩恭鐸隻是驚訝了很短的瞬間,他立刻回過神,對慕琬起攻擊。同時,張少爺的臉上忽然浮現一塊奇異的黑色印記,並與他一起行動,欲圖殺掉控製天狗的慕琬。她連忙舉傘招架,在張少爺衝上前時,她清晰地看到,那塊印記竟然是一個形似壁虎的紋身。
怕是狩恭鐸的咒令。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妖怪……不如說,不愧是皋月君的手下。
玉亭姑娘似乎有些急了,她的羊角哨突然失了靈,任憑她怎麼吹張少爺也不聽他的話。施無棄馬上看出來,這是狩恭鐸搞的鬼——先將大量的妖力注入屍體,令軀殼充滿妖氣,再當做妖怪般加以控製。這想法的確不錯。
但毫無意義。
這如牽線木偶一般的活屍,比起真正意義上的人類,還差得遠。
……也不儘然,若用人類的靈魂去填充,可就不好說了。他注入妖靈隻是因為便於控製,而且比一般的木偶能打太多,甚至能使些妖術。歿影閣的研究總在禁術的邊緣反複橫跳,也不知閻羅魔大人是什麼態度。
但施無棄沒心思想太多——而且他考慮的也並不算少了。在這千鈞一之際,他突然將扇子狠狠甩了出去。扇子打著轉,飛奔向玉亭的方向,擊中她手中的羊角。羊角哨子果然沒有什麼額外的保護,被擊斷了尖端,掉在地上。玉亭連忙撿起哨子,才捂住吃痛的手指,眼淚疼得打轉。
他再一揮手,扇子如被栓了一根弦似的,被他一把拽了回來,穩穩地落入手中。
控製屍人的信物壞了,法術就會解除。如果沒有靈力支持的情況下,被操縱的屍體會立刻失去行動能力。
但張少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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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無棄在這時候似乎忽略了,他已算半個妖身的事實。
“糟了!你閃開!”
他幾乎咆哮般對慕琬喊著。原本準備張開傘作為防禦的慕琬楞了一下,但隨即雙腳使力向地麵蹬了一把,往後方翻跳。果然,張少爺忽然失控了,他嘴裡出詭異的嘶鳴——他的聲帶已經爛了。張少爺手舞足蹈,渾身的皮膚都在青紫與黑綠間迅轉化,局部皮膚變得可怖,有的肌肉組織很僵硬,有的地方卻爛透了似的鬆軟。大量被封在其中的妖力衝出身體,讓他不受控製地震顫著,動作極不自然。
狩恭鐸停下腳步,試圖用咒令穩住他,但為時已晚。黑色的印記在他臉上融化,擴散,形成扭曲的陰影。
忽然間,天狗痛苦的哀鳴從不知何處傳來。慕琬十分警覺地環顧四周,現它與什麼細長的東西在空中搏鬥著。等他們落到不遠處的地麵,她才現,一條巨大的、恐怖至極的蜈蚣正與天狗撕打在一起。
“呃啊——好、好惡心!”她一陣雞皮疙瘩,“蜈蚣成精了嗎?!”
“……本來就是啊。”施無棄莫名其妙看著她。
道理都懂,但是蜈蚣為什麼這麼大。
“我可不喜歡狗。”
狩恭鐸的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兩人一並回頭,看到狩恭鐸正一手攥著玉亭的肩膀,一手將鋒利的長指甲橫在她的脖子上。
“梁丘姑娘、施公子,快跑……去救阿鸞。”
她掙紮著,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他們耳裡。
“……彆讓我做這種道德選擇題啊。”
施無棄皺起眉,笑得很難看。慕琬的憤怒更為直接一些。對於這種挾持人質的要挾,她向來都將厭惡寫在臉上——但這並不妨礙她與施無棄感到同等程度的為難。
“我們都不喜歡狗——把它收回去,不然我要她的命。”
他們立刻明白,雖然吳垠能與天狗糾纏一陣,但也隻是拖延時間罷了。論持久戰,他一定不是天狗的對手。但這群人是何等狡猾,與解煙一樣,都是對“自己人”下手也不眨眼的妖怪。雖然他們內部自己,倒是團結得很。
“放了她,然後讓我們走——你沒有和我們談條件的權力。”
施無棄斬釘截鐵地說。慕琬隻是很快判斷出優勢,但並沒想到他如此作答。仔細想來,雖然冒險,但確實底氣十足。
不愧是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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