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肯定是瘋了!貓女在心裡破口大罵。
毒藤女的行動速度很快,但並不難追蹤——她如今走一路就播撒一路的種子,一棵棵參天大樹在哥譚破碎的街道上拔地而起,枝條插進路旁建築的窗戶,綠葉遮蔽了太陽。
眼看著這麼多巨樹拔地而起的畫麵已經很瘋狂了,而那位自稱格蕾西的農夫則讓這幅畫麵更添幾分恐怖:貓女從韋恩科技裡追出來的時候,隻見那年輕姑娘握著斧頭甩動了一圈,像揮舞一片羽毛一樣把它迅猛砸向毒藤女種下的那棵高大挺拔,足有兩三人才能合抱的橡樹。
第一下,斧刃深深嵌入樹乾,橡樹顫抖了一下,發出了一種並不常見的“咚!”聲。格蕾西毫無停頓地將直沒入柄的斧子拔了出來,再次揮下,木屑飛濺,斧麵在木質纖維上滑動的聲音聽得賽琳娜感覺自己後腦勺上的頭發都豎了起來。
第三下,力度更加猛烈,以至於這棵巨木已經開始搖晃,那哢嚓哢嚓的碎裂聲好似掰斷一根堅果棒。農夫手臂上的肌肉繃緊了,在貓女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她輕盈地後退半步,斧頭閃電般第四次砸向同一個點。
隨著這一斧子敲擊下去,巨大的裂痕從格蕾西反複劈砍的那個點開始像活物一般飛快地向前遊動起來。巨木轟然倒地,塵土飛揚,樹枝四處散落,隻留下一個圓桌那麼大的樹樁坐在原地。
貓女感覺那棵大樹不是倒在地上,而是砸在了她頭上,光是看著這過於超乎現實的一幕,她就有點發抖。賽琳娜簡直無法把剛看見她時的那有著高高身材和柔和臉龐的年輕女孩跟這個表情凜冽,肌肉賁起的狂野女人聯係在一起,尤其是格蕾西的揮動斧子時的那種氣勢:她簡直不是在砍樹,而是在砍頭。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格蕾西又把斧子收起來了,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收集木材——以貓女的眼力都沒看出來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她感覺格蕾西隻是步伐輕快地從散落的木頭旁邊走了過去,那些被砍斷的木材就被閃電般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了一起,然後……原地消失了?!
她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格蕾西身上的T恤衫、牛仔褲和那個不大的雙肩書包,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斧頭不夠利,現在沒法砍碎這個大木樁。”格蕾西察覺到了她的注視,轉過頭來遺憾地對貓女說,“過幾天我得去找找鐵匠。”
賽琳娜覺得她那理所當然的態度讓這畫麵變得更瘋狂了。她從地上那個光禿禿的大樹樁上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我們得抓緊時間跟上毒青藤,不然她非得把這些怪樹種遍整個哥譚了——格蕾西?!你聽我說話了沒有?彆光顧著砍樹了!”
“咚!咚!咚!咚!”
*
哈維·布洛克警探感覺今天應該是世界上最操蛋的一天。
他黎明時才下晚班,準備去哥譚中城買包雪茄再回家,結果看到了個逃犯;他扔下雪茄去追逃犯,剛跟那混賬交上手,就突然被地震給掀翻在地;等他好不容易連滾帶爬地躲過了第一波倒塌建築物砸落的水泥塊,又發現自己和一根泄露的煤氣管道麵對麵,而對麵的一輛被砸壞的汽車排氣管就在這時往外蹦了個火星。
布洛克警探不願意回想自己是用怎樣狼狽的姿勢跳入水裡才在那場煤氣爆炸中逃出生天的,隻從他少了半拉的外套和還在流血的手臂就看得出來當時的情景了。但糟糕的事情顯然還沒完。
等他好不容易舉著自己還插著一根金屬管的手臂走進哥譚警察總局時,發現這裡的情況也沒比街上好到哪去:警察們亂成了一鍋粥,所有人似乎都在跑來跑去,大聲喊叫,六神無主,直到他們警察局長的女兒芭芭拉·戈登坐在輪椅上滑進室內,對著天花板開了一槍。戈登女士發表了一通簡短的演講,並且坐到警局唯一一台沒被砸壞的電腦前居中調度,秩序才開始逐漸回歸。
但所有人要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實在是沒人能顧得上哈維·布洛克和他手臂上的那根該死的金屬管。芭芭拉小聲詢問了她父親的下落,但警察們隻能遺憾地告訴她還沒有找到戈登局長——事發時他似乎上了天台,準備抽煙或者召喚蝙蝠俠什麼的。
布洛克警探聞言下定決心,草草用牙拔出金屬管,給自己裹上繃帶,忍著劇痛一路衝向了已經坍塌的警局頂樓。
好消息是他在廢墟裡找到了戈登局長——他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地被壓在了蝙蝠燈下麵,巨大的燈架替他攔住了一些致命的沉重碎塊,但也讓他動彈不得。
布洛克警探用自己完好的那隻手臂鉚足了勁也沒能把他從廢墟裡拖出來,好在就在此時,布魯德海文的超級英雄夜翼又不知道從哪裡一路大喊著“芭芭拉!”徑直衝了過來。
直到戈登局長和自己的女兒含淚擁抱在一起,布洛克警探才覺得這天稍微好了一點。看起來局長對突然冒出來的夜翼和他剛剛喊著自己女兒的名字這件事心有狐疑,但畢竟情勢緊急,他也不好深究,隻好交代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夜翼和布洛克警探麵麵相覷,而芭芭拉·戈登則盯著電腦屏幕,假裝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不存在。最後,布洛克警探識趣地舉起雙手,朝外走去:“我去外麵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好吧?”
“謝了,警探!”夜翼說,“我隻稍微待一會。”
布洛克警探鬱悶地走了。剛走到警局門口,他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個曼妙女子跌坐在地,正小心翼翼地用雙手在廢墟裡扒拉著什麼,全然不顧周圍的建築物還在搖搖欲墜。
警探打起精神,大步跑去,喊道:“嘿,女士,注意一下你在哪——呃——哦。”
他猛地來了個急刹車,因為那跪坐的女人已經直起身,轉了過來,露出她那標誌性的滿頭紅發和一身樹葉子衣服——該死,毒藤女。
布洛克警探看到這人美豔的臉就心裡發怵,立馬從懷裡掏出了自己那把哈弗它手槍對準了她,喊道:“好吧,青藤!舉起雙手——放到前麵我能看到的地方,現在!”
毒藤女完全沒有理會他的威脅,隻是自顧自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近幾步,半是哀怨半是夢幻地說:“我是來尋求幫助的,我要讓一切都變得更加枝繁葉茂……從這個卑鄙的警察局開始。”
“在我麵前沒門!”布洛克警探扣緊了扳機,怒吼道,“呼叫增援!宋!蒙托亞!”
一聲轟然巨響,有樹從警察局的大門前突兀地破土而出,枝葉如同活物一般蜿蜒扭動著爬上哥譚警察總局門口古老的磚牆,粗壯的枝乾幾乎是瞬間就把大門堵得嚴嚴實實。那棵巨樹仍未停止擴張侵蝕的步伐,警局門口的一輛警車幾乎是瞬間被它隆起的根部拋飛,翻滾著砸在幾個匆匆跑來的警察麵前。
毒藤女舒展著雙臂,語氣欣快地說:“我知道你覺得我隻是個做了化裝的精神病人——”
“還把我台詞給搶了——”布洛克警探說,“聽著,你——”
“——但我遠不是這樣!我是科學家,五月女王,植物新紀元的先知!”毒藤女陶醉地打斷了他的話,在警探身後,哥譚警局轟隆隆地搖晃了起來,似乎要被那棵怪樹連根拔起,“哥譚的疼痛很快就會結束了!你應該為這裡是第一站感到自豪……”
那棵纏繞在警局大樓上還在瘋狂生長的怪樹抽搐了起來,一根枝條蠕動著伸進二樓的窗戶,把蒙托亞警探給卷了出來。警探掙紮著在空中踢打著那粗壯的枝乾,但是作用不大,她仍然在空中被甩來甩去,情況危急。
布洛克警探隻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真是受不了跟精神病罪犯打交道了,隻想趕緊結束這倒黴的一切。他抬起槍口,怒吼道:“夠了!趕緊停手,不然我這把哈弗它就要開火了。”
毒藤女笑著,朝他走近了幾步,修長的手指柔柔地托起他的下巴。布洛克警探呆滯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她按下了手裡的槍口,又是什麼時候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的。冷汗密密麻麻地在他後背沁出,但他隻能看著毒藤女那張柔情無限的臉逐漸靠近,聲音輕柔得像死神在情人耳邊的愛語:“不對,你不想殺我。你想吻我……”
咚!咚!咚!咚!
光怪陸離目眩神迷的世界中,一聲連著一聲的巨響如同驚雷炸響在布洛克警探的耳邊,像有人在他頭頂打碎了一個雞蛋一樣,他一甩腦袋,整個人在原地趔趄了一下,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恐懼後知後覺地襲上心頭。
等他回過神來,正看見貓女憤怒地攔在他麵前,對著毒藤女揮動著自己的長鞭,而毒青藤毫不留戀地甩開他,飛快地拉著藤蔓飛走了。布洛克警探目瞪口呆地看著貓女嘶嘶直叫地對著逃走的毒藤女揮舞著爪子,一時間感覺這個世界終究荒謬得超出了他想象的樣子:
“哈?啥……?豈有此理,這都什麼跟什麼,萬聖節嗎?!”他喊道,跌跌撞撞地轉過身去,“我老覺得你倆肯定會乾一架,在我當值的時候——哎喲!老天啊!”
布洛克警探感覺自己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就在他麵前,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綠發女人正高高躍起,揮舞著手裡的長柄斧對著那棵糾結生長的怪樹發起最後一擊。
那真是十分漂亮的一斧,灰色的金屬就像是用熱刀切開一塊黃油一樣絲滑地插進了木頭的最深處,隨著一聲爆裂般的聲音炸響,整棵巨樹吱呀轟然倒地,落點就是他們的方向。
多劫多難的警探狼狽地向後跌倒,試圖躲過那朝他倒來的大樹——真是命在旦夕的一瞬間,那樹眼看著就要把他壓成肉泥。但就這一瞬間,在他的視野中央,一道雪練般的光芒閃過,閃電般斬碎了那正在傾頹的巨木。
被砍得整整齊齊的木料像雨點般從空中散落在地,不等它們砸在布洛克警探身上,有人就伸手一攬,將它們統統塞回了包裡。
布洛克警探在地上勉強撐起身體,看著那個手裡還提著斧子朝他一步步走來的綠發女人,心中萬般驚駭:這又是玩的哪出?這還是人嗎?!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剛剛巨樹倒塌時在他旁邊一動不動地站著,貌似從容淡定的貓女:“你認識?”
“嗯。差不多吧。”貓女簡潔地說,“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