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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兩張算盤劈啪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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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釉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心機頗深的越大公子居然還是實乾派。

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動作,從一開始就將懷疑鎖定在她這兒。

風風火火帶走了書房裡麵所有的字畫,又在原先那副雪夜聽鬆圖被鑒明是作偽之後,直接了當的搜家尋畫。

葉青釉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好半晌才出聲道:

“那畫是什麼來頭,值得公子大費周章?”

“原先那位屋主劉老先生,不會獲罪吧?”

既然要裝,自然是要裝個徹底。

裝的像不像另說,好歹和劉老先生有師徒之誼,又因老先生書房中的那些畫作受了不少實打實的好處,不打探打探劉老先生的近況,真的是內心難安。

縱使是劉老先生會因此獲罪,也總得尋塊墓碑,為他上三炷香也好。

由於原先已經從劉老先生口中得知了他的來曆,葉青釉預想到對麵可能會含糊其辭,可能會嗬斥她不必多問。

完全出乎葉青釉預料的是,越大公子一點兒都沒隱瞞的意思,直接了當的就道:

“畫作出自一位當年頗有名望的反王幕僚之手。”

“當年反王伏誅,殘部奔逃,朝廷去尋其麾下的金銀甲胄,卻一點兒也沒尋到蹤影。”

“於是謠言四起,皆說當年那位謀逆的反王自儘之前吩咐幕僚畫下雪夜聽鬆圖,內有玄機,以藏珍寶”

越大公子眼中閃過一抹戲謔:

“一傳就傳了這麼多年。”

葉青釉大受震撼,回過神來後,伸出手指向自己的鼻尖,斟酌問道:

“這些是我可以知道的嗎?”

無論怎麼想,這些事情,都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娘應該知道的吧?

可看越大公子那副理所應當的表情,和普通人家對話晚上吃什麼之類的尋常話也差不了多少

葉青釉這回腦子是真的有些轉不過彎來,越大公子沉吟一瞬,意有所指道:

“小娘子這麼聰明,總得被你知道的。”

這話聽著有些意思,可葉青釉還沒來得及細問,就聽越大公子出聲繼續道:

“先前同小娘子說過一些事,小娘子可還記得?”

葉青釉心頭將對方的言行都過了一遍,一時有些不確定對方如今舊事重提說的是哪一句。

不過好在越大公子也不是真要聽什麼答案,直接了當就將答案說了出來:

“柳府的事情。”

“我原先同小娘子說過,柳府貪墨之事,十分嚴重,以至於府庫內裡十分空虛,不受寵的柳二公子甚至為此輕易‘賣掉’了自己的親事。”

“原先我是想雙管齊下,一邊以車馬前卒的身份,告訴柳府有貴人親臨,我替貴人開路監辦,令原本就顯露疲態的柳府更加猖狂的斂財,好抓住把柄。”

“二來也借小娘子開瓷鋪的空檔,讓柳府斂財的把柄徹底落於手中,但”

葉青釉回想先前開瓷鋪之前同越大公子的對話,雖然當時說的並未如此直白,但越大公子所暗示的言語,並上她所猜測的事情,差不多也是這樣的。

隻不過,如今越大公子一口一個‘原先’‘當時’,難道如今的情況,並非如此?

越大公子抬起眼,徑直朝葉青釉看來,葉青釉閃躲不及,徑直撞進那雙漆黑的眸子裡。

葉青釉暗道失禮,原本想立即挪開眼,卻發現對方眼眸的中心根本不在她身上,而是放的極遠,像是被一股朦朦朧朧的水霧籠罩一般。

葉青釉心思一動,沒有言語。

越大公子罕見愣神一會兒,方才繼續道:

“但原先你在府衙中鬨的那一出,還有辦商鋪公文這些事情,早已經證明我是你的後台,哪怕他們想要從民間搜刮民脂民膏,想必也再不會直接從小娘子身上動手。”

“所以,若要抓把柄,得從其他地方抓。”

顯然,越大公子這是自己有想法。

隻是不知道,到底同她能有什麼關係。

葉青釉鉚足精神,屏氣凝神細聽,下一瞬,就聽越大公子沉吟片刻,繼續說道:

“譬如商道。”

越縝言語隨意,但卻沒有留下讓人拒絕的餘地:

“一個名揚天下的瓷娘子,做出價值連城的寶貝,如果這批貨會被劫持,那就好抓犯人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

葉青釉疑惑至極,越大公子為什麼敢篤定她的瓷器若是往州府外去賣,柳府會趁機劫貨?

雖然越大公子這麼個身份擺在這裡,足以給柳府施壓,讓柳府之人儘快斂財,而他就可趁機抓把柄

可截道什麼的,完全是沒有影子的事兒。

舉個例子,梁上客偷入宅邸偷銀錢,和梁上客偷入宅邸偷銀錢時被發現,索性將主家殺人滅口。

這兩種刑罰完全是不一樣的。

貪墨被抓,頂多就是主謀砍頭,從犯流放,家宅被抄,甚至遇見仁慈些的皇帝,有可能就隻會抄家。

而截道,那可就是妥妥會見血的喋血匪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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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過匪寇流放嗎?

都是抄家,重刑,甚至連一些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的家眷也得刺臉服徭役。

小罪和大罪還有人會分不清嗎?

越大公子所言,完全是不靠譜的,柳家哪怕是再想要銀錢,也不會自己動手

不,等等,若是不自己動手呢?

如果不是自己動手,那問題不就不會波及自身嗎?

越大公子很篤定對方會出手,又不是柳府自己出手,那人手從哪裡來呢?

為什麼又說這件事瞞不過她,一定會被她發現呢?

數道念頭從葉青釉的腦中穿梭而過,紛雜,交織,回落,最終定格在一個原先葉青釉覺得最不可能的可能之上——

這個地方,還有一股並非顯形的勢力。

這股勢力,和柳府交往頗深,而越大公子,懷疑對方就是反王的殘部。

這根本就不難猜!

畫卷在龍泉被搜出來,而無論是劉老先生所言的師承,還有畫上的落封以及細節,都能看出但是那股勢力當年絕對就在南方。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對方揪著畫卷,反王,以及劉老先生不放,但越大公子明顯應該是發現了一些什麼

葉青釉被自己的想法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半晌才勉強將身上倒豎的汗毛給按了回去,一字一頓的斟酌著問道:

“鬥膽敢問大公子一件事”

“柳府的賬目,是不是非常有問題?”

越縝原本捏戒指的動作停住了,他沒有回答,可葉青釉半點兒都等不了,空氣沉重許久後,她仍然硬著頭皮問道:

“譬如,斂財之速,遠遠大於明麵上奢靡的開銷,但,如今府中卻呈明顯的頹廢之勢,分明是錢財已經空空”

柳府大貪,這是越大公子說的。

奢靡是肉眼看到的,但葉青釉前世也是見過繁華的人,不信這種程度的奢靡,其他富戶,或者大官家中會沒有。

而頹廢之勢

雖然其他地方暫且還看不出來,而且越姥山上還在大興土木,不過柳二公子此人,卻揭開了頹勢的一角。

那麼,多入少出,錢財為什麼還是入不敷出呢?

說明柳府還有一項或數項極大的開銷。

比如,同那些殘黨仍然有往來

“嗬”

越大公子無奈搖頭,既不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說什麼來著,小娘子總會知道的。”

這言語中的意思,雖然沒有直接說出葉青釉的猜測,但其實就是承認了柳府的賬目其實是相當有問題。

難怪,從一開始的查貪墨,查著查著會注意到了劉老先生師承下來的畫卷

葉青釉被這個回答驚住,一時間有些頭皮發麻,半晌之後才吭聲道:

“我還得很久才能名揚天下,公子若是缺人相助,不如自己遣下屬裝成沒有跟腳的遊商富戶,花上一筆銀錢,遊商既沒有根底,想來也很容易遭受覬覦,那群人既想要銀錢,必定會露出馬腳。”

葉青釉斟酌著,緩緩吐字道:

“若是您還有猶疑,不確定到底有沒有這支殘黨,不妨直接將雪夜聽鬆圖交給柳家,若對方幫你尋殘黨,說不準就能證明兩者並非有交集”

說著說著,葉青釉自己都沒了底氣。

誰說尋殘黨一定就是有交集?

沒準打草驚蛇,反倒通風報信也有可能呢!

況且直接將雪夜聽鬆圖交出去,且指名道姓要對方幫忙找殘黨,那不就明擺著自己已經知道有這部分人存在了嗎?

這種法子是行不通的,而第一種法子

“我沒有銀錢,葉小娘子。”

越大公子以一種十分平淡的語氣,吐出了令葉青釉有些回不過神來的話。

葉青釉下意識啊了一聲,出聲後覺得不妥,但也已經來不及了。

越大公子罕見的歎了一口氣,開始明明白白的算賬:

“我父母早故,雖給我留下不少田地莊子,可瑞年之時,一年的進賬也不過隻有兩千貫左右。”

“雖我並未婚配,家宅中下人也算是極少的,可到底是單獨的一支,人情往來到底都是支賬,我嬸娘為我代持中饋,他們家該走的人情,我也該單獨給一份,按道理來說這本該是平的,但話又說回來,我並未成婚,很大一部分銀錢都收不回來”

這突如其來的算盤打的葉青釉一臉茫然。

越大公子撐著額發,沒有絲毫停歇:

“我手底下的人若有傷殘,也都是從我這裡貼補如此一來,一年到頭能留下一半就不錯了,這還是在瑞年的時候。”

“而自我來龍泉之後,葉小娘子要不要算算單是你這兒我就花了多少銀錢?”

這怎麼還到了她頭上?

葉青釉倒抽了一口涼氣,開始也在心裡打起了算盤,這不算還好,一算著實是嚇了一跳——

夜市上賺的那些散碎銀錢都不算,光是第一套影青瓷,越大公子就花了約摸一千貫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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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時定一件影青瓷,葉青釉也基本按照一百貫銀錢一件的奸商不,奸情價賣的,這裡約摸也得有件。

加上先前越大公子來買劉老先生書房裡麵的那些字畫

算起來,越大公子一個人身上,她就賺了約摸得有兩三千貫。

這個價看似不多,但對比起對方同自己所說一品官員一年的俸祿隻有三四百貫來說,其實是非常大的數字。

若不是有些家底,清廉一些的官員基本上是不可能掏出這筆銀錢的,貪官想要貿然取出現銀,或許也得掂量掂量。

如此一來,越大公子說沒錢的事兒好像確實是真的

真是想不到,原先掏錢掏的爽快的越大公子也有捉襟見肘的一天。

葉青釉擦了擦頭上的汗,在抬頭時候,看著身邊熟悉的環境,莫名就有些心虛。

畢竟,這屋子仔細說來,其實都是用越大公子的銀錢置辦的。

不,倒也未必真是捉襟見肘,而是在現錢不通的情況下,完全沒道理如此開銷,或者說,比不上一個總所周知毫無後台的製瓷匠人。

尤其是這匠人唯一能指望的靠山遠去,無異於案板上的魚肉,誰來都想啃一口。

柳府意動,而若真的貨物被劫,或壓根就是她家宅被劫,瓷器這種東西想要轉手倒賣,也必定會留下痕跡,用以尋蹤。

葉青釉一顆心緩緩的沉了下去,越縝終於是將那枚小小的戒指放進了自己的袖帶之中:

“小娘子原先不是說想外售瓷器嗎?先讓你的人手跑幾趟安安穩穩的商道,屆時我離開龍泉,暗中蟄伏,將我的人手替換掉小娘子的人手,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

這言語像是在商量,可又不像是在同人商量。

因為任誰都心知肚明,兩人身份之懸殊,葉青釉從沒有說不的餘地。

葉青釉垂首呆坐木椅之上,好半晌才抬起頭,喃喃道:

“大公子有把握柳府一定會為財生事嗎?”

越縝頷首,許是見葉青釉目光灼灼,輕笑著添補一句道:

“確實有個貴人要來,不過我同柳家說的是,陛下會微服親至。”

微服親至,那可就是接駕。

不會有人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或者說,哪怕掏空家底,也得將明麵上的功夫做好。

越縝微微彎了彎唇角:

“我為秉持陛下之性,特地同他們說貴人不喜奢,讓他們從其他地方花心思,如此一來,要花的心思就更大了。”

知道這些謀劃很厲害,但倒也不用笑成狐狸樣

葉青釉心中嘀咕一句,沉吟半晌,腦中思緒萬般紛雜,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願為越公子驅使,隻請公子留劉老先生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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