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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拍打著木門,木門發出了呻吟聲。
一個老婦人走了出來。
老婦人穿著難以看清原本顏色的破衣裳,灰白色的頭發亂糟糟的貼在腦門上,她的腰彎曲成一個很可怕的角度,劉桃子能清晰的看到她頭上那未能被頭發所覆蓋的地方。
“是桃子來啦!”
“這是母親讓我送來的。”
劉桃子放下了包裹,從裡頭掏出了一根被肉包裹起來的骨頭,遞給了麵前的老婦人。
老婦人顫顫巍巍的接過骨頭。
“你見到你三哥嗎?他說是要去修佛塔修成了嗎?”
“我不知道。”
老婦人愕了會,“好你等我會。”
老婦人顫顫巍巍的走了回去,很快,她就再次回到了劉桃子的麵前。
“這兩顆雞子,你帶給你母親。”
“中午做了飯,我讓你三哥給你家送去。”
劉桃子點點頭,拿了東西,轉身離開。
老婦人站在門口,看著劉桃子的背影,直到他走遠也不曾走動。
劉桃子來到了下一處院落。
婦人熱情的將劉桃子請進了院內。
“是桃哥兒嗎?”
“讓他進來!”
內屋裡傳出了聲音。
劉桃子拎著肉走進了昏暗的內屋,一位邋遢散發出濃濃惡臭味的男人躺在榻上,他掙紮著起身,隻是他的膝蓋下卻沒有小腿,也不知這樣子是否能算得上是坐著。
男人的臉色糾結,眼裡是說不出的愧疚。
“唉,這些年裡,多虧了你們的接濟,我這越來越不能下地了”
“我母親說,鄰裡之間,本該如此。”
“況且您也教了我鮮卑話,很管用。”
男人的臉上一凝,“見到鮮卑人了?”
“彆靠近那些人那些人凶的很,摘了你的頭去領軍功也是有的。”
男人忽然看向了一旁的妻子,神色變得暴躁,“你還愣著做甚?!飯呢?這麼晚都不曾做好飯,讓桃哥兒白等嗎?”
“若不是桃哥兒送來的東西,家裡都揭不開鍋了,你讓我怎麼做好飯?!”
兩人對吼了起來。
“我就不吃了,還有幾家要去送。”
“吃一頓再走!!”
“下次吧。”
“你這孩子給孩子拿點拿點”
男人左右張望,手無措的摸索著,他終於絕望的笑了,“路上小心點。”
劉桃子再次走在了小路上。
此時終於能看到些人,有女人,老人,不曾長大的人,殘疾的男人。
他們扛著各種各樣的工具,熱情的向桃子問候。
桃子也就不必前往他們家中了,將他們攔下,一一分發吃的。
直到走到村莊的最遠處,劉桃子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緩緩看向了左邊。
院落的大門緊閉,裡頭傳出若有若無的哭泣聲。
哭泣聲很是幽怨。
劉桃子輕輕的靠近院落,然後,一腳踹出,木門遭受不得這般粗暴,碎裂倒塌。
院落內,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正蹲在家門口,此刻傻傻的抬起頭來,臉上是眼淚和鼻涕混成的一團汙穢。
他身上披著一件極大的衣,將他整個人都套了進來,隻露出了個頭。
他的雙眼都已經哭的紅腫了,瑟瑟發抖。
劉桃子看了看周圍,“你耶耶呢?”
“桃桃子哥!”
看到熟人,小孩再次哭了起來。
“我耶耶昨兒天沒亮就出去了,說去撿點東西吃,天黑後再回來。”
“可他,他,現在還沒回我一個人害怕”
他說著說著,又再次哭了起來。
“彆哭了!”
小娃嚇得趕忙捂住嘴,不敢發聲,無聲的抽泣。
劉桃子丟下了手裡的包裹,“提上,跟我走,要敢再哭一聲,拿你喂魚。”
小娃提著衣,手忙腳亂的拿上了包裹,跟在了劉桃子的身後。
劉桃子這次是往回走的,而身後卻多了個小尾巴。
“你走,你走開!!”
前方傳出了一聲嗬斥。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骨瘦如柴,光著腳,兩根細竹竿般的腿插在泥濘之中。
她背著竹筐,竹筐很有分量,裡頭裝滿了署蕷,壓得她直不起身,滿身的泥濘。
站在中間的是一頭肥碩的人,他渾身的肥肉,蒲扇大耳,脖頸上一道道的贅肉,他身邊站著兩隻健碩的跟班。
那兩個身材高大,挺著圓滾滾的肚子,一左一右,仰著頭,麵色凶狠。
“你生什麼氣?我就是想要買你的署蕷而已。”
“難道你不賣?”
“你還很機靈啊,昨晚下雨,今早你便上山采藥,這都摻了水”
他說著話,伸手要去拿署蕷,可那手卻又像是要碰到對方的臉。
一個護衛趕忙拽了下胖人,指了指遠處的劉桃子。
在他們三人看向桃子的時候,少女快步從一旁離開,那胖人伸手想擋,可又緩緩收下。
他看向劉桃子,笑了起來,露出了漆黑的爛牙。
“桃哥兒你阿爺可還好?”
劉桃子沒有回答,徑直朝著他走去,也不放慢速度,就這麼迎麵撞上去。
男人慌亂,急忙避開,劉桃子就挨著他撞了過去,帶著小尾巴,徹底消失在了遠處。
左邊的人憤怒的叫道“獵戶的兒子這般囂張?我非宰了他!”
另一個附和道“這狗日的,我現在就去捅了他。”
兩人的聲音猶如驚雷,霹靂作響。
胖子哼哼著,便是不說話的時候,他的鼻腔裡也總是發出若有若無的哼哼聲。
“再有一次,我非”
話還不曾說完,劉桃子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他們麵前,劉桃子快步朝著走來。
胖子收了聲,左右兩人臉色一白,後退了一步。
胖子再次露出了大爛牙。
“桃哥兒”
劉桃子開了口,“獐子皮,收不收?”
“收,收,我明日就派人我親自上門去取。”
“嗯。”
劉桃子轉身再次離開。
等到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遠處,左側的男人罵道“您看看,見到長輩都不曾問好?這天殺的小崽子”
“閉上嘴,給我滾!!”
院落裡,劉張氏看著麵前狼吞虎咽的小家夥,眼裡滿是心疼。
“慢些吃,慢些吃”
她輕輕撫摸著小家夥的頭,看向了一旁的桃子。
“他家裡?”
“張老丈昨日外出,到今日都不曾回來。”
“我看媽生火做飯也疲憊,不如讓他來做雜事,每日給些吃的不餓死就成。”
劉張氏苦笑了起來,她緩緩看向了不遠處的劉大。
劉大此刻正持著錘頭修理著破損的家具。
劉大頭也不抬的叫道
“你看我做甚?!劉公都下了令,我還能如何?!”
劉張氏再次撫摸著小家夥的頭,一聲歎息。
天色漸漸暗淡。
撒了血的晚霞被黑夜所吞噬,屋頂上的鳥兒也不再啼鳴。
今晚無月。
漆黑的屋內,是徹徹底底的黑暗。
耳邊依稀傳來了悉悉索索的雜音,雜音不斷的被放大,忽然間,遠處傳來了哭喊聲。
桃子猛地坐起,摸索著從內屋走出來。
劉大早已站在了院落裡,他一動不動,正聆聽者什麼。
劉張氏緊張的站在屋門口,手抓著門,小家夥則是坐在她的身後。
哭喊聲,馬蹄聲,咆哮聲交織在一起,遠處閃爍著耀眼的火光。
那邊正是村落的方向。
桃林之中也傳出了馬蹄聲,越來越近,劉桃子剛要去庫房,劉大便叫住了他。
“無礙開大門。”
桃子打開了院門,劉張氏吩咐小家夥彆出來,隨即走出來關好了屋門。
很快,幾個人就停在了家門,兩個捉刀的卒騎著馬,白天見過的胖人則是站在中間,滿頭大汗。
他擠出了一絲笑容。
“劉大,縣中來人了所有人都得去。”
“嗯。”
張成拿起了破舊的紙,看向了一旁的卒。
“劉大家三人,妻劉張氏,子桃子,都在這裡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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