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第三天的季禮,仍然很閒,比之前還要閒。在這次任務中,他似乎成為了一個局外人,無論是哪一天。從來不曾進入過灰燼世界的他,始終留守在清苑小區,像是成了一根插進深海的錨。他在清苑小區,成為了連接著釣影路444號的一條紐帶。釣影路得到的數字卡片,傳輸到他的麵前,為他提供通靈的道具。而他將通靈之後的結果,再回饋給釣影路,從而達成情報的互通。季禮好像很重要,但細細想來,這項工作又似乎誰來做都可以。所以他一直很困惑。望著窗外已經完全黑透的天空,季禮的“病”早就有了好轉的跡象。似乎隻要他待在清苑小區的這棟房子,那些混沌感、疏離感就會得到救治。農悅可早就抱著玩偶,依靠在床頭的位置沉沉睡去。在漫長的一天裡,二人再沒有過交談。一切都是那麼安靜。季禮常常會在腦海中升起一種怪異的想法,他好像不是來執行任務的。也許他僅僅隻是一個來到好友家中,照看其女的一個普通人。他緩緩探出手,將桌麵上兩張早已翻過無數次的卡片又一次抓在掌心。那上麵一個寫著“鄧一雯”,一個寫著“聞永新”,代表著兩名已死店員。可除了這二人,在一整天的時間,他卻再也沒有拿到過新一張數字卡片。身體狀況在晚間有了好轉,他輕輕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出了次臥。這棟一廳三室的房子,其實也已經轉過不知多少次。裡裡外外,已經被農國豪等人搬空,沒有多少有用的家具。所以季禮早就將此地觀察了一個通透,並未發現任何有關任務的線索。最終,他的目光還是定格在了客房。客房的門上栓掛著兩把糾纏在一起的鐵鎖,像是要極力困住某樣東西。而這兩把鎖中的一個,在今天中午12點01分的時候,自動開啟。不過打開的隻是一個,剩下的另一個仍然穿過了雙層鐵鏈,死死地鎖住客房。而繼第一把鎖開啟後,這已經是季禮第七次望著客房的位置出神。前六次,他都選擇了放棄,因為他很清楚這裡麵應該是關押著一隻鬼。但現在臨近夜晚,與所有人斷聯太久,季禮的內心逐漸升起不安。雖然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再出現死者,但這並非就是好事。因為這預示著,他的線索來源全部斷開,再沒有任務進程上的突破。李一等人究竟在做什麼,他沒有辦法知道,可再這樣無儘地等待下去,又會麵臨什麼,誰也不清楚。清苑小區是極為重要的任務地點,而客房又是本次任務最直接、最特殊的鬼物。季禮一直懷疑此處關押的鬼魂,會對本次任務有著極為關鍵的作用。看著房門上栓掛著的兩把鎖頭,他猶豫著走到近前,伸手接過了其中還在鎖死的那一個。沒有鑰匙,想要開鎖是千難萬難。在此之前的第五次探索時,他就已經試過用斧頭等工具,將其強行破開。但客房顯然是被某種規則限製,根本無法蠻力突破。那個時候季禮就明白,這扇門的開啟,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你想打開嗎?”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身旁響起,帶著一絲尚未清醒的慵懶感。季禮沒有回頭,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手中鎖頭。前麵六次,每次他接近這扇門時,農悅可都會及時蘇醒,並問出相同的問題。包括她下一句話會是什麼,季禮也早就爛熟於心。“還沒到打開的時候。”所以季禮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是準備輕輕放下鎖頭,重新回到次臥。然而,這一次農悅可的第二句話,卻與前六次都截然不同。“很快就到時間了,你可以做好準備。”季禮猛地轉過頭,看著農悅可那張麵無表情的麵孔,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此時來到了12月15日20點07分。晚間20.07,會發生什麼?就在季禮正要開口追問之際,口袋中沉寂了一整天的手機,終於響起了震動聲。點亮屏幕,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發來了一條神秘短信:“一分鐘後,如果任務並未結束。你則按照你的想法大膽執行,所有阻礙我已為你鏟除。不要顧慮,不要猶豫。任務真正結束前,這個承諾永遠不會失效。——李一於12月15日20點07分發送。”……20點07分,灰燼世界,釣影路444號第九層。李一迎著漫天的灰燼,拖著死狗一樣的徐南,一腳踢開了第九層密室的大門。這裡是屍體的世界。南北西三個方向,牛洛、聞永新、郭亮,三具屍體正貯存在圓柱體裝置中,冒著氣泡。同時,正東方向那屬於徐南的一體雙麵,靈異之屍也終於露出真正麵目。震驚與恐懼,充斥著陳潔的內心,她的渾身都在發抖,因為她很激動。曾經困擾她的謎團,在這一刻有了揭示的跡象。但這種感覺並未持續太久,因為她的喉嚨下一秒鐘就被一把匕首割開。分離靈魂之手,在空中盤旋,黑氣彌漫。徐南蘇醒,徐茶顯露,第一分店副店長的臨死反撲,引出溫荷的見鬼人格。種種事件與任務第二天所發生的如出一轍。而李一在麵臨必死之局時,將刀子刺穿溫荷的咽喉。一片又一片的灰燼順著風吹的方向,朝著更遠的位置飄去。李一靠坐在地上,輕輕地扭過頭,看向了開著門的那間密室。……20點07分,現實世界清苑小區,這一分鐘剛剛流逝過半。季禮眼前那關押客房的最後一把鎖,隨著溫荷的死亡,悄然開啟。兩條鐵鏈齊刷刷落地,客房門開啟的聲音無比悅耳和清脆。農悅可拉著季禮的衣角,表情詭異地笑了笑,輕聲道:“現在時間到了。”……20點07分,灰燼世界清苑小區,客房門前。常念緊蹙眉頭地看著地上的兩根鎖鏈,又看了看露出一條縫隙的客房,陷入迷茫。為什麼如此簡單?她原以為打開客房會是一件極難的事情,或許會需要其他手段。為此她還一直保留自己的靈異圖騰,就是為了開門。但事情就是如此詭異,她才剛剛抵達客房,就看到門上的兩把鎖全部作廢,房門已開。常念謹慎地壓低腳步,逐漸靠近這扇門,慢慢將手放在了門板上。“打開門,會是什麼?鬼的襲擊,還是鬼的脫逃……”缺乏潤滑劑的房門轉動聲,有一絲怪異,聽起來像是有人被掐著嗓子尖叫一樣。常念屏住呼吸,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時刻警惕著動用靈異圖騰。當並不明亮的月光從客房內滲透而出時,她終於看到了這個不大的房間裡,究竟隱藏著什麼。如水的月光流淌在每一寸地麵上,也流淌在那個單薄而消瘦的身影上。在光影裡,ta那一頭長長的發絲鋪在床單上,像是畫中的剪影。那似乎是一個人,卻又不能確定。當ta轉過頭時,常念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麵孔,和永遠充斥著淡漠的眼神。時間像是定格在了20點07分31秒。在這一秒鐘,常念明白了一件事:邵永安的生路錯了,因為客房沒鬼。在這一秒鐘,常念多出了一個疑問:客房裡的人,為什麼會是季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