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陣涼風吹過,打在邵永安的臉上,帶來一瞬間的清醒與舒暢。他豁然睜開雙眼,卻覺得沒有絲毫的刺痛感,一切都是那麼平常且輕易。光明隨之到來,儘管並非那般明媚,可黯淡的光源反而讓他接受起來更加容易。他驚喜地撫摸著自己的麵龐,那上麵沒有血跡,更沒有傷口。鋼針也早就不翼而飛,仿佛先前經曆的苦難都煙消雲散。而緊接著,他的視野裡就擠進來一個相貌英俊,臉上帶笑的男人。他看到那人的相貌時,先是一愣,旋即化作驚恐,指著他喊道:“聞永新?你沒死!”聞永新手上夾著一根煙,深吸了一口後,輕蔑地看著他笑道:“還以為會等來李店長,沒想到是你。不過也行吧,你起碼比郭亮要強一些。”邵永安沒聽懂這番話是什麼意思,他隻是慌亂地掃視了一圈四周。發現這裡仍然是樓道之中,周邊的布局也沒有什麼變化,而樓層顯示為“12”。他又下意識地摸了摸眼睛,望著聞永新那張笑臉,隻覺得有一種做夢的錯覺。“嗯?沒錯,你的確是在做夢。”聞永新像是知道邵永安的內心所想,用夾著香煙的手指著他,認同了這一想法。邵永安驚恐地看著他,又聯想到剛才觸碰的方形盒子,如遭雷擊。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終於仔細地打量起了眼前的男人,驚詫道:“你的靈異圖騰是我們店長的罪物?這也行?”“你還不算特彆笨……”聞永新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像是很滿意。說罷,他將自己的所有經曆,包括眼下的情況,進行了逐一的交流。邵永安也從最開始的懵懂,逐步明悟,最後化作了一片震驚。“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其實就在你的夢裡。”“準確來講,是我們共同的夢。”聞永新的**已經死亡,隻有思想被困在了彩盒之中。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其實早就是一個死人,隻不過夢境卻得以保留。而邵永安接觸到了彩盒後,就與這個夢境產生了共聯。就像是一位電腦玩家誤進了某一個私密的局域網中,於是就成為了其中的一部分。聞永新在夢裡擁有一定的自主權,當然也僅限於不影響夢境的一些舉動。比如,擁有不限量的香煙。他在又點燃一根煙後,看著整理信息的邵永安,輕聲說道:“我已經被困在夢裡四個多小時。作為第一批進入此地的店員,我想我應該掌握了某些極為關鍵的信息。原本我希望找到我的是李一,而後輔佐他儘快完成本次任務。不過你來了也有機會,跟我講講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吧。”聞永新雖然死了,但他的思想還在,還可以進行線索整合與推理。他之所以重要,就是因為是唯一一個幾乎掌握完整死路的人。而經過這段時間無打擾的推衍,他對於這次任務已經有了更新穎的看法。邵永安看著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心頭有一種明悟感。“怪不得,那個神秘人要不遺餘力地幫我回到樓道內。ta應該就是知道聞永新困在此地,就等著我來回收這條線索。那麼如果我們兩方的線索整合,很有可能會為我開辟出一條全新的生路!”想到這裡,他趕緊將自己的經曆,乃至對李一計劃、鬼物心理的猜測,全盤托出。雙方情報的共通,足足花費了半小時左右。而在交流過後,夢境世界裡的二人卻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中。在這種氣氛下,率先開口的是聞永新,他席地而坐,摸了摸下巴說道:“你的思路是正確的,不能把雞蛋全放在李一這個籃子裡。一旦規則推導錯誤,等待著我們的將會是滿盤皆輸。”邵永安也在思索著從聞永新這裡得到的情報與猜測,半晌後說道:“你剛才說死路存在著三個要素:地點、人物與死亡。但是避開死路,未必就等於生路。尤其是此次任務的死路,是如此隱晦與難解。難道生路會是所有人離開釣影路444號、再躲開農悅可一家,去一個誰也找不到地方?”常規任務中,通過生路、死路是一個堅定的對立麵。未尋生路,即為死路;避開死路,即為生路。但這次任務的情況卻是截然不同,因為他們要麵對的並非常規鬼魂,而是貫穿任務的規則。如今,規則已經形成,任務早就定型。死路三要素,十名店員已經滿足了前麵兩項。季禮在清苑小區,其他九人在釣影路444號;所有人全都接觸了農悅可一家;而最後一個條件,按照邵永安的所見,除個彆幾人外,全都會有自己對應的屍體。這宣告著死路的條件早已滿足,隻要在任務之中,就遲早會步入死路。這也是邵永安在結合雙方經曆後得出的結論。表麵看去,邵永安的猜想可以說是毫無破綻,甚至找不到什麼反駁的方向。但聞永新卻吐了一口煙圈,以一種更加瞧不起的目光看向他,用手指重重點在地上說道:“邵先生,邵老哥,你這想法為什麼總是拘泥於條條框框之中?難道生路,就一定是避開死路嗎?如果我們可以毀掉死路,那豈不是就等於執行了生路。”一句話,讓邵永安當場愣在原地。他看著聞永新那輕蔑的表情,根本沒有時間去不滿,而是全部被那最後一句話所吸引。“毀掉死路,就是生路……”他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這是一個思維上的困境。邵永安個性保守,所以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就始終存有局限。從一直以來,他都遵循著常規任務經驗中的“見招拆招”。鬼物出題,店員來解,從而一步步找到生路的方向。但這次任務顯然並不適用。因為這是一個從開始的那一刻,就已經定下框架的任務。期間發生的事件、意外、包括死亡都是在規則影響下所產生的。所以如邵永安那種常規躲避套路,根本不可能衝破規則的框架。這也是他為什麼一直以來都找不到生路頭緒的原因,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有這麼思考過問題。“毀掉死路,毀掉死路……”聞永新晃著腿,一幅吊兒郎當的樣子,但說出的話卻是格外有理:“毀掉死路,就是毀掉規則的框架。首先,我們就要從死路來反推規則。第一條,地點:清苑小區——釣影路444號。這一條我們無法去毀。第二條,人物:農悅可一家。正是他們的出現才釀成了本次任務。所以我可以斷定,這最後一戶農悅可就是規則成立的前提之一。毀掉死路,當然從他們身上下手就最合適。”聽著他的口述,邵永安轉變著自己的思維後,忽然覺察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死路的成立條件,三條毀掉一條,就會導致規則框架的崩塌。原有規則將全部作廢,整個任務的邏輯全盤崩潰,這才是釜底抽薪的生路。邵永安大喜過望,從地上站起身,正要開口,但又立馬意識到了一個新問題。“不對,我們殺不了農悅可。”殺死農悅可這件事,其實任務開始前季禮就做過,但結果顯然是徒勞無功。而現在他們又麵臨著同樣的問題。這才是這條生路最大的難題,也是思維上最大的盲點。但聞永新卻胸有成竹地吐出一口煙圈,老神在在地說道:“彆急,死路的第三條我們還沒用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