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阿龍首先作了自我檢討:“賀場長,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想水稻地才播上沒幾天,就沒過多地跑到地裡去。我這會兒就到地裡去看看,如果種子爛得太多了,就要重新播種了。”
“具體采取什麼補救措施,你們支委們再研究一下。我個人的意見是,你們還是要趕快換人來管理這五千多畝水稻地。如果不換人,我看今年一分場幾千畝水稻地的產量是沒法保證的。現在是五月份,發現爛種了還不算晚,不管是補種也好,人工插秧也好,都還來得及進行補救,如果是中期造成更大的損失了,連補救措施都沒有了,到那時可就晚了。”賀誌誠仍然十分生氣。
聽到賀誌誠提出要換人,袁書兵急了:“賀場長,這件事情您怎麼處理,我都沒意見,可換人的事,我請求賀場長再緩一緩。可以說,鐘海濤為這五千多畝水稻地確實儘力了。播種旱稻的時候,他整整一個星期都吃住在地裡,連洗臉都是用塔裡木河裡的水,臉都褪一層皮了;撒水稻種子的時候,為了趕時間,他在鹽堿地裡泡了好幾天,腿上都起泡了,流著黃水也沒退下來。我承認他缺乏生產管理經驗,但隻要他掌握了生產技術,一定會儘心儘力地乾好這項工作的,這一點,我可以用人格來向賀場長做擔保。”
“可管理生產不僅僅是能吃苦就能夠做好的呀,作為一名管理乾部,要有足夠的生產管理經驗才行啊!”賀誌誠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聽到賀誌誠堅持要換下鐘海濤,季阿龍也急了:“場長,我和小鐘雖然以前不太熟悉,僅僅是到他們單位觀看他主持的文藝節目才知道他這個人的,但從他調來咱們一分場工作來看,他表現確實不錯,不僅能吃苦,工作能力也有,七十多個承包都很服從他的管理。雖然他管理生產的經驗缺乏一點,但正像袁場長說的那樣,他一旦掌握了生產技術,是一定能夠管理好這幾千畝水稻地的。所以,我個人的意見和袁場長意見一樣,請賀場長最好還是不要急於換人。”
聽到袁書兵和季阿龍都在為鐘海濤求情,賀誌誠沉吟了一下:“那好吧,既然你們兩個都要求暫時不換人,我尊重你們的意見,但如果再出差錯了,不僅要換人,連你們兩個也要一起追究責任的。”
“場長,我這就到水稻地裡去,看看采取什麼補救措施。”袁書兵看見賀誌誠答應了,連忙說。
“我也過去看看吧,場長,我們會儘力將損失降到最低限度的。”季阿龍也急忙說。
“那好吧,我這會兒到十五分場去看看。他們單位今年的工作一直比較被動,就那麼一點水稻地,到現在還沒播完,兩名主要領導整天在‘鬼打架’,一提起來我就生氣。”賀誌誠說完,急忙帶著李斌等人離開了一分場。
賀誌誠走後,袁書兵和季阿龍來到水稻地,看見鐘海濤已經站在水稻田裡觀看著。
袁書兵來到鐘海濤身邊,指著一塊爛了種子的水稻田問:“海濤,你是寫文章的人,應該說有一定的觀察能力和敏感性,怎麼連水稻種子爛了,你也沒發現呢?這是一件很明顯的事情呀?你怎麼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呢?”
“袁場長,我前麵也看到水稻田裡的種子爛了,向趙誌國一詢問,他說沒事的,是種子破碎了的緣故,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實像他說的那樣,破碎的種子都爛了,沒想到好種子也開始爛了。誒!不說了”鐘海濤說完,歎了一口氣。
“這個趙誌國就是喜歡自作聰明,其實他知道的也就那麼一點點皮毛,滿罐子不搖半罐子晃蕩。”旁邊的季阿龍接口說。
“海濤,總體上來說,你還是沒生產經驗。水溫低,破碎的種子很快爛了,這是不假,但低溫時間長了,好種子也會爛掉的。”袁書兵說完,又補充一句“不過我也有責任,至少沒想到這點。”
“也不能怪趙誌國,更不能怪袁場長,主要責任還是在我。”鐘海濤十分內疚。
“季書記,現在最要緊的,是要想辦法抓緊時間采取補救措施,將損失降到最小程度。”袁書兵說完又問:“季書記,以你的管理經驗,目前用什麼補救措施比較好呢?”
“從目前情況來看,主要是水溫低造成爛種的,沒爛的種子開始出苗了。我個人意見是立即將水放掉,適當的晾一下地,但不能晾得時間太長了,否則容易曬死嫩苗。等地裡半乾了,再進淺水濕潤一下,慢慢就緩過來了”季阿龍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這辦法不錯,季書記,就按你說的意見辦。”袁書兵說完,又看著鐘海濤:“海濤,你現在就去通知承包職工準備放掉地裡的水。我去找配水員把閘門都關上,不能讓水再進入河灘地了。”袁書兵安排完,就準備到一分場。
“袁場長,你和鐘副場長負責通知職工放水,我去通知配水員準備調配水,一旦晾曬得差不多了,要立即進水。”季阿龍說。
“那好吧,季書記,我和鐘海濤先趕緊通知承包戶們放水。”袁書兵說完後,立即和鐘海濤分頭去通知承包戶趕緊放水。
將每個承包戶都通知到後,袁書兵又蹲在水稻地邊觀察了一會兒,然後看著鐘海濤:“海濤,等到地裡的水放掉了,再進水的時候,一定要保持淺水層,等到水稻田裡全部顯綠了,立即施少量的‘斷奶肥’,注意調節好水肥,讓水稻多分蘖,也可以彌補爛種的損失的。對於爛種多的地塊,水層要保持深一點,然後再撒一些種子,如果太密了,六月中旬可以將過密的秧苗拔出來,送到過稀的田裡進行人工插秧,可不能再出差錯了。”
鐘海濤點頭答應了:“好的,袁場長,我這會兒去看著承包戶們放水,應該多口子放水,不能口子太大了,太大了,容易拉壞稻田的。”然後轉身準備離去,袁書兵又叫住了他:“海濤,你也彆太心急,這幾天你一定要認真觀察天氣變化,氣溫高了少進一點水,氣溫低了多進一點水,氣溫低了深水層可以起到保溫作用了,氣溫高了深水層又起到降溫作用,所以等氣溫上來了,要立即將水放掉一部分,以防水太深溫度提不起來,又爛種子了。現在水稻地主要是做好調節好水層管理工作,旱稻地主要是做好拔草工作。”
“好的!”鐘海濤答應了一聲。
袁書兵和季阿龍不愧是生產管理的好手。鐘海濤按照他們的要求去管理,沒過多久,水稻地的秧苗又顯出了綠色,兩位領導又不停地進行指導,不僅水稻秧苗,旱播水稻秧苗長勢也很好。
火紅的七月,哈裡克套山下腳下、塔裡木河岸邊的五一農場並沒有多少好看的景致,也沒多少讓人驚豔的神奇,但也有讓人十分留戀的地方。天氣炎熱,草木旺盛,一群群綿羊輕閒地吃完草後,悠然地躺在紅柳叢下,有的酣睡著,有的擺一擺耳朵驅趕著蚊蠅,有的作深思狀地看著遠方。高大的白楊、低垂的楊柳、不倒的胡楊,青綠的沙棗猶如一道綠色的屏障,抵禦著狂風沙塵,守護萬頃棉田。
畢業了,方銳回到了五一農場,繼續在團委工作。她最關心的還是“愛心幫扶社”和基層單位扶老助殘活動開展的情況。因此,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她迫不及待地向郝廣生打聽起來。當她聽說自己走後的這兩年裡,“愛心幫扶社”和基層單位團支部始終堅持為老人做好事時,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一天,方銳正在編寫著團委下半年的工作計劃,已經提升為機關黨辦室副主任的郭長峰來到她的辦公室,說潘書記要她去一下。
方銳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忙忙來到潘希泉的辦公室裡,見組織科副科長羅書軍也在,潘希泉正在辦公桌上書寫著什麼,見方銳進來,示意羅書軍將門關上,然後問方銳:“小方,你最近在忙啥?”
“潘書記,我最近在思考著團委下半年的工作計劃,已經快寫好了。”方銳回答著潘希泉的問話。
“唔,小方,很好,不過你抓緊時間把你的手頭工作做好。你的工作有可能要進行調整了,我今天叫你過來,是要先和你談談,剛才我和書軍同誌談了一下我的想法,想讓你到組織部門去工作,這個部門保密性很強,很適合你去做,希望你思想上要有所準備!”
五一農場組織科長馬承剛已經調到農墾局組織部任副部長了,副科長羅書軍比較年紀大了,眼睛也高度近視,這些年來一起在負責老乾和職稱考評等工作,組織科長的位置還在空缺著。
方銳覺得自己乾團委工作比較合適,便誠懇地說:“潘書記,這幾年我一直在乾共青團工作,對共青團的業務工作已經很熟悉了,在黨校的這兩年裡,也沒離開過青年工作。同時我覺得自己乾共青團得心應手,因此我想,自己還是在團委裡乾比較合適些!”
聽了這話,潘希讚許地點點頭:“嗯,小方,你的想法很好。不過,你先將你手頭上的事情做好,至於調整不調整你的工作,是由黨委常委會決定的。今天讓你過來,主要是給你打個招呼,要你把手頭上的事情趕緊做完,至少,你思想上要有個準備。”
下午下班後,劉思佳來到兒子家,見方銳正爬在桌子上修改著團委下半年工作計劃,很吃驚地問:“方銳,潘書記沒告訴你嗎?準備將你的工作調整到組織科去?你怎麼還在寫團委的材料?”
方銳聽了,知道婆婆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了,回答的表情淡淡的:“媽,我已經跟潘書記說過了,我還是乾團委工作比較合適些。”
劉思佳聽了,眼睛直直地盯著方銳:“方銳,你又犯傻了不是?對於黨委的這個調整決定,連我都沒想到,你爸也沒想到的,不然他會告訴我的。方銳呀,我真是沒想到從你的嘴裡,居然說出這話來,可見這兩年黨校幾乎是白上了。不是有一句話嗎;叫做跟著外交部,出國如散步,跟著宣傳部,時常犯錯誤,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這說明什麼?你好好悟悟去。組織部門是什麼部門,是培養乾部的部門。這幾年,凡是在組織部門乾的人,除了年齡大了正常退休的以外,哪一個不提升了?即使沒提升,平級調動也調到局裡麵去工作了。再說了,人人都有往上走的願望,可不管怎麼往上走,也得經過組織部門的考察。可以這樣跟你說,在組織部門乾,權力大了,有求於你的人就多了。你可千萬彆再胡思亂想了,能進組織部門,就好好在組織部門乾,哪怕乾一輩子不再提拔了,也比在其它部門乾要強得多。換了彆人,摔破腦袋都想往裡鑽呢!”
畢竟在黨校學習了兩年,方銳雖然不讚成婆婆的話,但也不像過去那樣,動不動就駁她的麵子了。她認為,如果婆婆說得對,就聽她的,說得不對,不聽就行了。
所以,對於婆婆說的一番話,方銳隻是淡淡一笑了之。
“你快把麵前的東西收起來吧,晚上彆做飯了,我多做一些,到我那邊一起吃!”劉思佳說完,不管方銳願不願意,就開始收拾桌子上的資料。
方銳隻好跟著劉思佳來到她家。劉思佳拿出一把子上海小青菜交給方銳擇時,似乎想起了什麼:“方銳,郝廣生在團委裡工作也已經快兩年了,在學校表現就很好,調到團委後,取得的成績也很明顯,你如果不離開團委,一直占著團委書記的位置,讓廣生也提拔不了,他心裡會是怎樣想的呢?”
“媽,我看郝廣生老師不是那樣的人。我們在一起工作,他從來沒多事過。再說了,如果有成績又有能力,場黨委是會考慮他提拔任用他的。”方銳仍然說話的表情淡淡的。
劉思佳感到與方銳話不投機,又拿出一把豆角對方銳說:“你把這把豆角擇乾淨後洗洗吧!豆角炒肉很好吃的。”說完就到廚房去了。
不久,五一農場黨委將方銳調到組織科任科長。
對方銳來說,乾組織工作並不困難,因為她的辦公室就在組織科的隔壁。在團委工作期間,有時組織科的工作忙不過來,一般都要抽她去幫忙。因此,她擔任組織科長後,基本上沒費很大勁,就熟知組工工作程序了。
組工工作程序雖然很快熟知了,但方銳感到,組織科的工作相比於團委的工作,不僅擔子更重了,壓力也更大了。黨務工作,組織人事工作,老乾工作,職稱改革,乾部調整等等,讓她整天忙得不可開交,晚上睡覺也是頭昏腦漲的。可忙歸忙,方銳也相信了婆婆的話:有求於組織部門的人真是太多了。擔任了組織科長後,她終於體會了。認識她的人就不用說了,不認識的人,也千方百計地通過關係找到她,要求工作調動者有之,想提升者有之,想從職工聘用到業務乾部崗位上的有之,自費上大學回來後想謀求一份好工作的也有之……同時,乾部考察有求於她的就更很多了,有的單位乾部如果年終考核不是很理想,往往要找她給予幫助,以免列入不合格行列。按照五一農場黨委的規定,如果乾部年終考核不合格,民意測驗太差,是要降級使用的,嚴重是免去乾部職務的。這些事情都要她去應對。如果不幫忙,會得罪一部分人。即使拒絕一些人的不合理要求,她也要想出委婉拒絕的理由來,否則得罪的不僅僅是一兩個人的問題了,往往會得罪一大片褲帶關係的人。所以方銳感到,在組織部門乾比在團委乾,工作量和難度要大得多。
更讓方銳想不到的是,有的乾部犯了錯誤,組織部門也要出麵,和紀委共同去調查核清事實,然後作出處分意見,供場黨委上會研究後形成處分決定。這不,五一農場采購員張誌良在采購加工廠棉花加工打包鐵絲時,收受的回扣和私自加價的違紀行為被舉報後,五一農場黨委和紀委決定立案調查,並要求紀委和組織部門核實清楚,以便供黨委作處理參考,方銳就陪同五一農場紀委副書記邱清玲一同去市鐵絲廠進行調查取證。
方銳和邱清玲兩人一同去市鐵絲廠後,立即開始走訪。邱清玲是乾財務出身的,對賬目清查很內行。可來到鐵絲廠後,對方並不願配合調查,直到五一農場黨委與市工業局溝通後,在工業局的乾預下,兩人才得到調查許可。於是,邱清玲在一筆筆地核對賬目,方銳在一邊做記錄,兩人配合得很默契,隻利用一個星期時間,就基本上查清了張誌良收受回扣和私自加價的事實。
一個星期沒回家了,方銳回到家中,看到房子收拾得很乾淨,物品擺放有序,疲勞感也減輕了許多,心情也好多了。
夏侯雨回到家中,看到方銳回來了,很高興地問:“累了吧?方銳,估計這兩天你要回來了,知道你愛潔,我讓我媽過來幫忙把房子收拾了一下。餓了嗎?我去做點好吃的。”說完就跑進廚房裡。方銳既沒反對,也沒讚同,看了看夏侯雨忙碌背影,低頭沉思起來。
夏侯雨將飯菜端上桌子,方銳剛吃了幾口,邱清玲就走進來,看到夏侯雨和方銳正在吃飯,連忙開玩笑起來:“方銳,做什麼好吃的呀?也不叫我一聲?”
方銳趕忙放下碗筷:“清玲姐,也沒什麼好吃的,如果不嫌棄的話,一塊吃一點吧!”
“我早就吃好了!你趕緊吃吧,吃完飯我還跟你有事要商量呢!”邱清玲收起了笑臉。
看到邱清玲一臉嚴肅,方銳連忙問起來:“清玲姐,什麼事?你儘管說!”
“是這樣,方銳,今天上午,張誌良又交代了收受另一家鐵絲廠回扣和私自加價問題。全市隻有兩家鐵絲廠,黨委和紀委決定讓我們今天下午繼續去市裡跑一趟,到另一家鐵絲廠把這件事情核查清楚後,以便儘快作出處理。聽說場黨委已經和工業局溝通過了,我們到鐵絲廠調查,就不費周折了。我已經將行李準備好了放在車站,你吃了飯後,我們就可以上路了。”
聽了邱清玲的話,方銳連忙將碗裡剩餘的一點飯吃完後,拿起毛巾擦了一下嘴巴:“清玲姐,我去換一套衣服,再簡單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就走。”說完就到房子裡收拾去了。
“那你先收拾一下,我到車站等你。”邱清玲說完,就要往門外走。
“清玲姐,你等我兩分鐘,馬上就收拾好了,我們一塊走吧!”
“那好吧,我等你一會兒。”
夏侯雨看到方銳進入內室,笑著對邱清玲說:“清玲姐,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幫助方銳收拾一下。”說完轉身進入內屋,見方銳已經脫光衣服正準備穿內衣內褲,連忙湊上前去低聲說:“就走嗎……”方銳冷冷地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夏侯雨知道又沒指望了,隻好幫助方銳把行李收拾後,悻悻地將方銳和邱清玲送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