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雖然節氣已經過了立秋,可“秋老虎”的威力甚至遠遠超過了盛夏時節。走出門外,一股滾滾熱浪迎麵撲來。到處都是刺眼的亮色,樹梢低垂,棉葉卷起。到了中午,陽光已是近於“刻毒”了,似乎有意要與人類作對似的,氣得人們詛咒它,甚至於想學後羿射掉它了。
官洪的老家在四川,不習慣吃麵粉。可三分場在供應糧油時,麵粉占主要部分,這對於官洪來說,日子更不好過了,他已經連續幾天沒吃上大米飯了。天氣炎熱,本來胃口就不好,官洪覺得隻吃麵食更難受了。這次他去三分場糧食庫房購買糧食時,看到供糧本上隻有麵粉的指標,大米指標早被他用完了,便向三分場老保管員翁久林說:“老翁叔,您看能否再給我調劑一下,我吃麵食實在咽不下去了。我們四川那兒流傳一句話,叫‘三天不吃大米腰杆疼’,我已經快一個星期沒吃到大米飯了。”
八十年代中後期的五一農場,職工們所食用的糧油都是由各分場的保管員領回去後存放在食堂的庫房裡,職工們再憑糧油供應本去購買,而且還是有定額的。
年過五十的翁久林雖然人比較忠厚,與人為善,但辦事卻極認真,是五一農場出了名的“紅管家”,曾經榮獲過農墾局“優秀保管員”榮譽稱號,還受到過農墾局的表彰獎勵。
此時的翁久林正坐在三分場食堂庫房的門檻上抽著旱煙,煙窩裡的莫合煙葉一明一暗的。聽了官洪的請求後,把煙窩在門檻上磕了磕,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官洪,不是我不願幫你,實在是調劑不開了。上次我幫你調劑出來的一袋子大米,還是用我們家的指標給你調換的呢,好在我們老家是河南的,喜歡吃麵粉,不然的話,我也拿不出大米幫你調換呢!”
官洪看到翁久林拒絕自己了,再聽他的解釋,才知道上次領回的一袋大米是用他們家的指標調換的。見翁久林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官洪知道再求人家也沒意思,隻好領了一袋子麵粉往回走。
三分場的糧油庫房雖然離居民區並不遠,可天氣炎熱,再加上背著一袋子麵粉,官洪走了一段路,就感到悶熱難受。他來到路旁邊一排白楊樹下,將麵粉袋子放下來,站在白楊樹下休息一會兒。
官洪放下麵粉袋子,剛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人稱“大嗓門”的中年女職工朱久珍迎麵走過來:“喲,小秀才,買麵粉啦!”
“嗯,天太熱,歇一歇再走。”官洪漫不經心地答應著,突然想起朱久珍也是從河南支邊到五一農場的職工,也應該喜歡吃麵粉的,連忙陪著笑臉說:“是啊,阿姨,您也是河南人,很喜歡吃麵粉吧,我已經快一個星期沒吃到大米飯了,實在招不住了,我想用一袋子麵粉跟您調換一袋子大米您看行嗎?差價我給您補上。”
朱久珍猶豫了一下,又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說:“沒啥,調換就調換吧。不過這會兒我還有點事要辦,可能要到中午了才能回來的。”
官洪聽到朱久珍說話雖然猶猶豫豫地,但最終還是答應了,連聲說兩句“謝謝!謝謝”後,再也顧不上天氣炎熱,背起麵粉袋子就往家裡跑去。
中午時分,天氣更熱了。官洪顧不了熾熱的太陽正當空,找了一塊乾淨的布袋子墊在靠背部的那一麵,害怕把背部的汗水滲入到麵粉裡,讓朱久珍看了心裡不舒服,然後背上麵粉袋子就向她家奔去。平時要走三四分鐘的路,這會他連兩分鐘的時間都沒要,就趕到她家門口。
來到朱久珍家,官洪見她門上掛了一把鐵鎖,想到這會兒她事情可能還沒辦完,再一想反正已經約定好了,就在她家門口等待著。
劉天明從棉花地裡回來,路過朱久珍家門口,見官洪站在那裡,麵前放著一袋子麵粉,打招呼問:“小官,大中午的,咋站在這裡唻?”
官洪恭恭敬敬地說:“場長,我不太習慣吃麵粉,想跟朱阿姨調換一袋子大米,我們已經說好了,我在等她回來哩!”
“噢,那你再等一會兒吧!大中午的,她也該回來了。”劉天明說完就走了。
已經到正午了,此時又是太陽最淫威的時候,官洪站在太陽底下,左等右盼,還是見不到朱久珍的身影。等待的時間長了,官洪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不停地抬頭觀望著,希望朱久珍能夠儘快回家。可他的脖子已經伸得發酸了,仍然沒看到她的影子。
正當官洪失望的時候,朱久珍的小女兒回來了:“我媽說她有事,中午不回來了。”
官洪聽了,知道自己白白等了半天,垂頭喪氣地又背上麵粉袋子往家裡走去。
官洪不敢走職工住宅的正門前,害怕彆人問起來又要解釋一番。塔裡木農場職工的住房都是連成片的,一棟房子有三到四戶人家,一排房子有至少有三棟。這就是俗稱的軍營式住房,那時塔裡木盆地的許多農場住房都是這種模式。
官洪背上麵粉袋子,順著長長的一排房子後麵走到儘頭,是一片菜地。官洪本想繞過菜地籬笆再往家走,這樣可以不讓彆人看見。他剛走近菜園子的籬笆圍欄邊,就看到朱久珍正蹲在菜地裡侍弄著小白菜苗。他一下子明白了:“人家這是不想跟自己調換,有意躲著自己啊!”他隻好又悄悄地往回走。
官洪正頭也不抬隻顧走路,差點撞到上一輛自行車,抬頭一看,是劉蘭蘭下班後從農機房往家裡去。
劉蘭蘭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笑嗬嗬地說:“官洪,遠遠就看到你背著個袋子頭也不抬地直往前衝,我想等你走到跟前了再打自行車鈴鐺嚇唬你一下哩!誰知你已經看見我了!”看見官洪背上一袋子麵粉,不解地問:“官洪,大中午的,你怎麼背著一個袋子從這裡走?”
官洪將麵粉袋子重重地放在地上,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和怨氣:“說得好好的,答應給我調換一袋子大米,可等到了她家,她不但不換,還躲著不見。不願意調換就明說了嘛!何必害得我白白等一個中午呢?”然後又把前因後果簡單地向劉蘭蘭說了一遍。
劉蘭蘭聽了,沉吟了一下說:“官洪,你彆急,我回家看看我們家裡有沒有大米了。你先回家等我一會兒,有沒有我都過去給你回個話。”劉蘭蘭說完,顧不上聽官洪的答話,跨上自行車就往家裡跑。看見母親正在做煎餅,連忙問:“媽,又在給爸爸做煎餅啦?可真香!剛才我看見官洪領了一袋子麵粉,正在那裡發愁呢!他們四川人不喜歡吃麵粉,咱家也不缺大米!把大米調換一袋子給他吧?”
坐在方桌旁邊正在等待吃午飯的劉天明聽了,連忙問:“蘭蘭,我剛才路過朱久珍家的時候,不是看見官洪要跟她們家調換大米嗎?”
劉蘭蘭這才知道爸爸已經看見官洪了,連忙走到他跟前說:“爸,朱久珍這會不在家,沒調換成。爸,您愛吃煎餅,就將咱家的大米調換給官洪嘛!您也知道,四川人三天不吃大米腰杆疼,天又這麼熱的,官洪吃不好飯怎麼能乾好活呢!”
劉天明聽了,抬頭向廚房裡喊起來:“蘭蘭她媽,咱家裡還有沒打開過袋子的大米嗎?”
蘭蘭媽正要回答:蘭蘭連忙替她母親作了回答:“爸,前幾天我才幫媽領回一袋子大米沒動過呢!”
“那就讓給小官吧?”
聽見父親答應了,蘭蘭急忙轉身進入廚房裡,顧不上和母親講話,將大米袋子拎起來跑出門外往自行車上一放,跨上自行車就使勁地蹬起來。
五一農場黨委常委會議室裡,煙霧繚繞,氣氛熱烈,場黨委專題擴大會議正在召開。各常委們圍繞如何開展職工群眾業餘文化工作,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
黨委書記潘希泉首先發言:“這幾年,我們五一農場經濟效益一年比一年好,職工群眾拿到的超產獎一年比一年多,生活也一天天好起來,他們要求開展豐富多彩的文化活動也越來越強烈了。據我所知,在這方麵,三分場給我們全場帶了個好頭。前不久,工會已經成功地在三分場舉辦了一場文藝晚會,並命名為‘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前幾天夏主任已經向我談了他的想法,想讓場黨委和工會借鑒三分場的做法,在全場繼續舉辦這樣的大型文化藝術節,以此推動職工群眾文化活動向前發展。”隨後,他要求夏侯霖將具體情況再向各常委們作個反饋。
夏侯霖將工會如何在三分場成功舉辦了第一屆“五一農場金秋文化藝術節”的情況如實地向參會的各常委們作了反饋,並將三分場文教方銳的出色表現介紹了一下。
聽完夏侯霖的介紹,潘希泉說:“我們的農場是缺乏人才的。未來的競爭最主要的就是人才的競爭。我曾經看過一篇報道,說是外國一家公司想從另一家公司挖去一名專業人才,另一家公司當然不答應,為了得到這名專業人才,這家公司索性將另一家公司收購過來,這名專業人才自然也就成了這家公司的了。他們的用人觀念已經達到了這樣的高度,我們在用人機製上,也應該拋棄傳統的思維方式,積極發現人才,大膽使用人才。”
五一農場黨委常委、主管全場農業工作的副場長許長春接口說:“是呀,我們的農場地處偏遠地帶,外地人才不願到我們這裡來,如果我們身邊的人才又不能很好地任用起來,那樣就會限製我們自身發展了。”
場長賀誌誠雖然一直沒發言,卻十分認真地聽著各常委們的發言並且快速地記錄著。
各常委們繼續提出自己的看法。
分管組織、宣傳、文化、衛生等工作的黨委常委、政治部主任夏侯霖說:“我認為,要加強職工群眾的業餘文化工作,必須動員基層領導主抓,有計劃、有組織地開展,否則,職工群眾的業餘文化活動仍然是一盤散沙。”
因為是黨委專題擴大會議,工會主席楊建成雖然不是常委,卻應黨委辦公室的安排,列席參加了這次專題工作會議。潘希泉看見楊建成隻是默默地坐在那裡旁聽或是記錄,知道他不敢也沒資格說話,就問他:“楊主席,職工群眾文化工作是你們工會牽頭主抓的,說說你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唻!”
聽見潘希泉點名要自己發言,楊建成就不再推辭了,清了清嗓子說:“從場黨委在三分場開展的文化節來看,讓職工群眾自編自演,自娛自樂,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我們隻要加強引導,提供便利條件,幫助他們解決實際困難就行了!”
楊建成說出的這幾句沒有實質性也沒有可操作的話,各常委聽見他的發言後,略微沉寂了一下,又紛紛提出自己的看法。許長春提議說:“聽說三分場的文教方銳是咱們五一農場第一個上完大學後要求回來工作的農場職工子女,又是一個文藝方麵的人才,我們能不能將她任用起來,讓她發揮文藝方麵的才能?如果對她的工作能力不是很清楚的話,可先用借調幫工的方式讓她來機關工作一階段怎麼樣?這樣既為她提供施展才華的空間,又方便組織部門對她的考察。如果她真有這方麵的才能,可以將她正式調到機關工作;如果她不勝任這方麵的工作,就說借調幫工的時間到了,讓她回三分場繼續擔任文教工作,這樣既將她退回原單位去了,也不駁她的麵子。
潘希泉、賀誌誠和其他常委們對許長春的這一建議表示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