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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雲蕖深吸了一口氣,她沉默的想了一會,然後問道,“以我們現在的軍情傳遞速度,從我們明月行館發出,最快要幾天才能傳遞到他的手中?”
賀海心道,“距離蓋牟城太遠,極限是六天,正常七天左右。”
“來回最快也要半個月。”裴雲蕖搖了搖頭,“我看等不到那時候,那些人的移魂法陣早就布置完成了。”
賀海心點了點頭。
以裴雲蕖現在可以調用的修行者力量,悄然將那些人收拾了就很簡單,但現在最為關鍵的是要搞清楚太子的真正算計。
裴雲蕖走出門外,先令人將熬好的補湯送進來,然後盯著賀海心這些人喝著,她自己靜靜思索,如果換了顧十五在這裡,他會做什麼樣的決策?
直接把太子弄死?
以顧十五的性子,是有這樣的可能。
但太子背後肯定是有人的,如果不能把太子背後的人揪出來,殺太子這件事如果暴露,恐怕會有些難以預測的後果。
從顧留白肯跟著自己的父親去接應兩座京觀,而不是直接殺回長安去弄死那些出這餿主意的人,便說明他也不想落下肆無忌憚,無視國法的口實。
玄慶法師。
她腦海之中瞬間出現了這四個字。
萬事不決問玄慶。
這是顧留白在長安的標準做派。
一念至此,她馬上對著外麵輕喊了一聲,“幫我找周驢兒。”
周驢兒很快就和她坐一輛馬車開始趕往大雁塔。
周驢兒這人隨時能睡,又隨時能醒,關鍵還一點都沒有起床氣。
看著裴雲蕖帶著一罐子湯,他笑得打跌,“二小姐,你這是補湯的罐子吧,帶給玄慶法師吃麼?用什麼做的,該不會全是葷腥的?”
“你這驢腦袋居然還能想得到這層?”裴雲蕖頓時覺得稀奇。
周驢兒笑道,“不是,我是想到玄慶法師估計這一輩子沒有人喊他這個時候吃宵夜,二小姐你不要弄了半天帶過去了,他又吃不了。”
“放心吧,他肯定愛吃。”裴雲蕖索性把罐子塞周驢兒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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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驢兒頓時發出了一聲怪叫,“乖乖,這麼冰,冰坨坨啊?”
“一種香果子和葡萄果肉做成的冰飲子,底裡還墊了一層枇杷呢。”裴雲蕖笑道。
“那我得問玄慶法師討一碗吃。”周驢兒聽得口水都差點流出來。
裴雲蕖拍拍旁邊的食盒,“帶著你的碗呢,還有些稀罕的甜瓜,叫你半夜來送我進大雁塔,還會沒你的好處?”
周驢兒頓時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二小姐你這人沒話說,你不做十五哥的媳婦誰做十五哥的媳婦,怪不得十五哥把你當心頭寶。”
裴雲蕖聽得美滋滋的,忍不住誇道,“周驢兒你有時候還挺會說話。”
周驢兒笑道,“那是,我感覺我現在越來越會說話了。”
裴雲蕖為之側目,“周驢兒,你這可是太容易驕傲了啊。”
……
夜色如墨,大雁塔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高.
裴雲蕖和周驢兒出現在玄慶法師麵前時,玄慶法師已經把身前讓出了一塊地方。
周驢兒來的次數多了,知道什麼都瞞不過玄慶法師,而且見著這架勢,他就知道玄慶法師肯定是要和他一起吃宵夜了。
他放下那罐子的時候就又忍不住驕傲起來,他看著玄慶法師,得意道,“玄慶法師,我和裴二小姐是不是長安城裡第一個陪你吃宵夜的?”
玄慶法師忍不住笑了笑,然後又搖了搖頭,他和裴雲蕖同時聽到玄慶法師的回應,“你們排第二。”
周驢兒一愣,“該不是十五哥?”
玄慶法師搖了搖頭,“好多年前了,那時候你和你十五哥還沒出生呢。”
裴雲蕖心中一動,下意識道,“是顧十五的娘麼?”
玄慶法師笑了笑,緩緩點了點頭。
“那可真巧了。”周驢兒沒心沒肺的笑道,“以前是十五哥的娘請你吃宵夜,現在是十五哥的媳婦請你吃宵夜。”
玄慶法師慢慢的點了點頭,他微笑著接過裴雲蕖遞過來的碗和勺子,宛如瞬間接過了歲月。
月光從菱花格窗漏進來,在經變壁畫上投下流動的銀斑,那些飛天衣袂便似真的在雲中飄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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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慶法師拿勺子喝著冰飲,銀勺輕輕攪動著碗中的冰飲,碎冰碰撞的聲音清脆如鈴。
周驢兒端著碗才喝了一口冰飲,頓時眼睛都亮了,“這東西真好喝啊,透心涼。”
玄慶法師微微一笑,點頭似是讚同他這句話,與此同時,周驢兒和裴雲蕖的腦海之中響起他的聲音,“說起這冰飲,我倒是想到長安城裡發生過的一件事,以前東市邊上有家曾記鋪子,那鋪子的東家叫做曾明遠,家中是經營綢緞發家,到了他這一代,他也學會了製冰窖藏冰,到夏天取出做冰飲的手段。曾記鋪子在夏日賣冰飲和出售冰塊的收入,甚至遠超過了他們綢緞莊的收入。有一日他突然大張旗鼓請人到綢緞莊做法,說是綢緞莊裡出了‘布妖’。街坊鄰裡都覺得奇怪,他們還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布妖,所以當時附近幾個坊的人都聚集到了他的綢緞莊,看他請來的法師除妖。法師突然封了一個庫房,用紅線封住門窗,然後令很多人放火焚燒那個庫房。結果果然見到那庫房裡有發狂喊叫的聲音,燃燒的布帛之中,有人形瘋狂扭動。”
周驢兒瞪大眼睛:"綢緞真成精了?"
裴雲蕖微蹙眉頭,她不是驢腦袋,知道其中必有隱情。
玄慶法師笑了笑,“其實事實真相是曾明遠的小妾勾搭了一個漢子,那小妾將那漢子藏在那庫房之中,本來曾明遠每過五天都習慣獨自一人去盤點庫房,那漢子在那天偷藏其中,是想仗著學過些武藝,在那庫房之中出其不意的將曾明遠擒住,然後想些法子逼問出曾明遠的一盒紅寶石藏在哪,原來曾明遠這人有些怪癖,他每賺到一批銀錢,夠買一顆紅寶石,他就會將之換成紅寶石存起來。這小妾知道此事,知道那一盒紅寶石價值驚人,但就是不知曾明遠具體藏在哪裡。不料這小妾和這漢子雖說做了這樣的安排,卻正好被曾明遠手底下一個夥計聽壁腳恰好聽到了,那夥計將這事情告訴曾明遠,曾明遠就飛快的安排人做法事,那漢子不知事情敗露,被堵在裡麵,生怕被發現,便自己用綢緞裹了自己,躲在裡麵。曾明遠先開庫房讓街坊鄰居瞧見裡麵沒什麼異樣,然後封了庫房,先讓那些所謂的法師用迷香讓那庫房裡的漢子迷暈在裡頭,然後直接放火燒了那一間庫房。那漢子最後被燒死時才醒過來,倒是真像是綢緞裡麵生了個妖物。”
周驢兒嘖嘖有聲,“這曾明遠倒也厲害,他小妾的奸夫想謀財害命,他直接反過來把這奸夫給燒死了。”
玄慶法師回應道,“這事情其實最後也瞞不住官家,曾明遠雖推說自己不知道這裡麵藏了要對付他的人,且有忠仆說自己聽到裡麵有動靜以為出了妖物,才請人來除妖。但最後反倒是將那一盒子紅寶石偷偷送了人,才平了這樁事情。不過從此之後,長安人口中就有了布妖二字,以前從沒有什麼布妖之說的,但現在但凡誌怪故事書裡頭,都會出現布妖二字,街坊裡的百姓,都自然覺得布匹裡頭也能生出妖物。”
裴雲蕖聽到此處,突然有所頓悟,“玄慶法師,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子這出戲,可能並不是真正的要依靠移魂做成什麼大事,而是讓所有人知道有移魂這麼一回事,讓所有人相信移魂確實存在?”
玄慶法師沒有回應,隻是從罐子底裡舀了些枇杷到碗裡,他微笑著吃著枇杷時,裴雲蕖和周驢兒的腦門裡才響起他的回應,“這底下的枇杷冰透了,又浸透了香果兒汁,才是這冰飲裡最好吃的啊。”
裴雲蕖深吸了一口氣,她看著玄慶法師,輕聲道,“所以有可能有對付我的設計,但其實沒有陳屠恰好撞到,可能他們這設計也會故意出些紕漏,然後哪怕我們行事低調,他恐怕也會設法將這移魂的事情弄大,若是顧十五受了刺激再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那所謂移魂的事情人儘皆知,那深究起來,自然會揪出以前的事情,人們就會發現很多年前已經出現這樣的事件,然後真正的目標就是皇帝,他要讓人發現皇帝被人移魂過。他要讓人覺得,現在的皇帝根本不是真正的李氏,而是李氏的身體被某個人給占據了。”
周驢兒吐了吐舌頭,“太子是想整死自己的老子?”
裴雲蕖皺眉道,“直接扳倒皇帝是不可能的,但他肯定能夠拿得出一些證據,若是再有李氏機要處的某些人推動,那皇帝身份存在很大問題的情形之下,太子振臂一呼在黔州起兵,就名正言順了。再加上這次李氏機要處因為李沉山的死亡而主動屈服,太子倒得太快,所以在世間很多人看來,平時沒什麼問題的太子突然倒台,這本身就有很大問題。”
周驢兒哪怕是驢腦袋這回也弄清楚了,“二小姐,那這麼一來,是所有人都覺得太子造反是有道理的了。”
裴雲蕖看著玄慶法師隻是慢慢的吃著冰飲,不再說話,她就知道八九不離十是這樣。
她咬牙點了點頭,寒聲道,“李氏機要處恐怕一步步設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