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是這樣的，父皇昨日於錦翠宮小坐，囑咐我可以多找九哥來玩。”
十三皇子說完，緊繃的身子忽然就感覺輕鬆多了。
母妃昨夜跟他千叮嚀萬囑咐，千萬彆跟凝安郡主和九皇兄玩心眼，她能看出來朝中似要變天，他們母子二人勢單力薄，前路茫茫，走到哪步算哪步吧。
母妃說讓他隨機應變就是，就當出宮一趟是來散心的了。
十三皇子當然能看出來，江清月是帶著目的跟他搭話的。
可那又能如何呢？
他本就還不到看清局勢的時候，還是實話實說真誠些會更好吧。
十三皇子心中其實也是帶著忐忑的。
他在後宮見過的人並不多，人心莫測他隻在宮女太監和少傅太傅，以及平日所見的宮妃和皇兄們身上得見半知半解。
在宮中，他是緊張的。
在母妃身邊時，他也是繃緊了身上的皮想表現得更優秀些的。
隻有在這，在第一次登門的長樂府，這一方小小的花亭下。
伴著點心和茶水的香氣，哪怕麵對的是並不了解的人，十三皇子竟久違感到輕快。
雖然九皇兄看起來依舊很凶，凝安郡主看起來也依舊蔫兒壞蔫壞兒的。
思及此，十三皇子不再繃緊神經，拿起剛剛沒吃完的點心三兩口塞進嘴裡，然後又拍著胸口手忙腳亂地找水喝。
江清月拍了拍他的背，將還有些燙的甜茶拿遠，倒了杯溫水遞過去。
“十三殿下彆急，若是喜歡吃，在這吃個夠再走就成。”
十三皇子順下嗓子裡的點心後，小臉皺成小包子狀問道：“通常來講，旁人這時候都會說，若是喜歡吃就讓下人打包一些讓我帶走，怎麼到郡主這裡，卻不是這樣了呢？”
江清月好笑地眨了眨眼：“那是因為，這點心就算給十三殿下帶走了，你也帶不進宮裡去呀。”
十三皇子一愣，剛剛升起的高興沉下來不少。
“也對，我帶不走。”
好吃的點心和好喝的甜茶隻能在這裡吃。
他的開心也一樣，隻能在這裡笑。
江清月吃了幾塊慕容懷給她徒手捏的核桃仁，收回打量十三皇子的目光，看向身側給自己將綠豆糕切成小塊的慕容懷。
他倒是花亭下，整張石桌上，除了吃點心吃個不停的十三皇子外，最忙的人了。
一會兒給她剝核桃，一會兒給她掰杏仁，一會兒給她添茶，一會兒又給她切點心。
那綠豆糕統共就小半個孩童巴掌大，慕容懷非要給切成花生粒大小的一塊一塊。
美其名曰：怕她一口氣吃多吃膩吃噎著。
江清月才懶得管他，他願意折騰，就讓他折騰去吧，反正他閒著也沒事乾。
隻不過，能不能彆每弄完點心堅果添過茶，就一副眼巴巴瞅著她求表揚的神色？
這可還有兄長和不太熟絡的十三皇子在呢。
堂堂九皇子殿下不要麵子了嗎？
江清月拿著一柄銀製小叉，舉起一塊花生粒大小的綠豆糕湊到眼前。
“你是真不嫌麻煩。”
“不麻煩，若是讓你點心吃多了，午膳不吃，下午又塞點心，晚膳又不吃，等想偷偷吃夜宵的時候才麻煩。”
慕容懷這一連串預告，弄得江清月惱羞成怒地將綠豆糕塞進了他嘴裡。
“哼！”讓你揭我的短！
江清月嬌矜地揚起臉。
慕容懷抿開嘴裡甜膩的綠豆糕，輕笑著送了口苦澀的普洱，不動聲色地朝江淮晏看了一眼。
看江淮晏放在石桌上的手緊了鬆，鬆了緊，這反應也挺有意思的。
啪嗒——
桌上三人齊齊看去，十三皇子嘴裡咬著一小塊月季餅，麵前桌上還掉了半塊。
看手上的碎屑判斷，應該是沒拿住掉的。
江清月倒是鎮定，抽出一塊乾淨的絲帕給他擦了擦手。
慕容懷則氣定神閒地瞥了他一眼，眼神裡似乎透露著某種名為嫌棄的意思。
十三皇子囫圇吞下嘴裡都還沒怎麼嚼的月季餅，直勾勾地來回打量江清月和慕容懷。
他感覺腦袋上癢癢的，思不出來，又不敢問。
“十三殿下，能否說說，昨日皇上囑咐你常來找你九哥玩時，都說了些什麼嗎？”
十三皇子咽了口口水，小臉上滿是糾結。
倒不是不能說。
而是現在他腦子根本轉不動。
“父皇說，父皇說”
十三皇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隻一股腦盯著江清月看。
江清月再怎麼能裝鎮定，被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也有些遭不住，求助般給慕容懷遞了個眼神。
慕容懷食指指骨敲了兩下石桌桌麵，見十三皇子還不回神，臉色驟然森冷了不少。
十三皇子隻知道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
比宮中夜晚私會的宮女和太監在禦花園假山後怪叫還要不得了的大秘密。
然後他百思不得其解，看著凝安郡主入神，等神智歸體的時候，十三皇子發現自己好像飛起來了。
就是脖子有些勒得慌。
低頭一看，地麵好遠，他飛得好高啊。
咳咳，就是他好像快要憋死了。
“回神了？”
耳邊炸開一道冷戾的聲音，十三皇子瞬間渾身汗毛乍起。
原來他不是飛起來了。
他是要被他九皇兄殺掉了！
“咳咳額救，救命咳咳咳誒呦！”
十三皇子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就橫著飛了出去，摔在一片無比名貴的花叢裡。
有那片花花草草墊著，他摔是沒摔壞，但疼絕對免不了。
手忙腳亂地從花叢中爬起來，還沒站穩，就又被一根手指頭戳在腦門上摔了回去。
慕容懷回頭看了眼與花亭的距離。
兩人如常相談的話，花亭那邊自然已經聽不見了，但慕容懷沒忘了那邊還坐了個江淮晏。
是以，他重新揪著十三皇子的衣領，相當不溫柔甚至說得上粗暴地拽到眼前。
“你若是再盯著你未來九皇嫂沒大沒小的看，這對眼珠子我就給你挖出來，填上燈油，送給你母妃當掌上燈籠！”
十三皇子小臉唰一下變得慘白。
“嗚嗚嗚——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母妃救命，九皇兄好可怕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