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青冥天的鐘聲宛若遠古的呼喚,化作了一隻大手伸展天空,將那萬裡基業牢牢的攥住,也讓登山的身影輕微一頓,轉而看向前方的引路之人。引路修士肅然,站而行禮,恭敬吟唱:“天佑裴氏!”引路者行禮之後,這才轉身說道:“青冥鐘響徹,便代表著有族人對家族的決議提出質疑,要問族老。”緊接著,目光一凝。看向那身著法袍的高挑修士。那人自是氣度不凡的。一張麵容更是壯麗非凡,好似一位神妃仙子踏入人間。不正是久未返回的許三娘。許三娘就像是對這件事了然於心的說道:“不錯,今日我就要與我娘對簿公堂,並且取回我許家的一切!”“帶路吧。”引路修士詫然,感歎於三娘勇氣的同時也沒有多言,轉而繼續帶路。他可是見識過這位家族外姓的手段,跋扈如裴紹啟依然輕易被製服,甚至那一張打碎了半口金牙。他隻是一個引路者,家族中的是是非非與他沒有關係,他不想多管閒事,更不想多費口舌。要說心中沒有波瀾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卻是對這樣盛事的新奇,激動於看到了有人敢站出來挑戰家族的權威,哪怕他是家族的一份子,也對這一行充滿了憧憬,希望許三娘能成功,又期望家族能重整威嚴。就像是他以前聽說過的故事一般,凡是敢於敲響青冥鐘,問責族老的修士,從來沒有哪一個成功過。不是死在路上,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憤而離去,亦或是被打入宗族的幽天大牢麵壁思過。“她?”引路者微微搖頭。他聽說過許紅裳的故事,知道這麼一個外姓的表小姐。據說那時候許紅裳的修為才堪堪築基,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連紹字輩的修士都已並不是許紅裳的一合之敵,但,他知道,修士總歸是有極限的。這麼短的時間,許紅裳就算再是天縱奇才,天生道體,也不可能撼動族老。因此,他的目光不由挪到一直跟隨在許紅裳身旁的高大身影上。也許這位就是許三娘找的外援強手。想到這裡,引路修士粲然一笑,揣度道:“不知道是哪家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道友與我說話?”“不……呃,我是說,道友真是少年英才,又是十足具備膽魄之人!”“少年?”“我?”塗山君指了指自己,莞爾一笑。像他這樣的老家夥已經很久沒聽人說過他像少年了。“你也是裴氏的修士?”引路修士頓時壓住心中的惱怒說道:“當然是,我叫裴紹錫。”像裴氏這樣的大族,肯定有輩分的劃分,然而宗族龐大,又要論資排輩就顯得非常雜亂,像是揉搓起來的巨大毛線團,看不到哪裡是首尾。因此,族老商議,擬定出以天資定字,至少這樣的安排變沒有出現大差錯。就像是裴紹錫說的那樣,他是正八經的裴氏嫡係。純以天賦論,是可以和裴紹啟排在一輩的。說話功夫,山路已儘。眼前的是上連青天的高大拱門。門內,重巒山峰宛若流轉的波。震動一響。腳下的雲霧迅速抬升。就像是天空敞開了自己健碩的胸膛。恍惚間,不覺來到‘上蒼’。上蒼頂是一方巨大瑤台,中懸一接天的橋梁,名曰‘長生’,橋下,碧波與雲朵彙聚成朦朧的地麵,而在對岸,一隻若隱若現的青鐘占據了遠方的天空,天空下,是分而置之的三位上席。九隻環繞的中席。以及繼續布滿小半瑤台的下席。“嘭!”驚案聲。池台之上,身著青金法袍的老者起身踏上台階,行至石壁前,吟誦祖訓,取三柱高香,置於麵前的鼎爐之中。伴隨嫋嫋青煙,一道虛影從中走出。輕聲的講述起有關於這一場銅鐘問道的始末。那道虛影的目光呆滯,縱是前輩高人,也不過是留影。虛影坦言為防止日後家族弟子未宗族掌控,凡裴氏後輩,皆可在他道器青冥鐘的見證下,開啟一場上問青天的儀式。“拜!”“再拜!”“……”“天佑裴氏。”……直到繁瑣的儀式結束,三位長老落座,九位判官就位,以及那些能夠趕來此地參加的宗族嫡係安然。那位身著青金法袍的老者,如星辰深淵般的神光挪動,開口說道:“老夫裴萬明,宗族大長老,操持此會。”“共議者,裴冥儒、裴起舜。”黑袍的中年修士微微頷首示意。另一位身著青色法袍的老人似有些老眼昏花的眨了眨眼睛。“裴氏許紅裳,為何要開啟宗族之議!”許三娘徑直走過長生橋,來到瑤台的對角,淡淡地說道:“在老祖道器的見證下,取回我許家的靈劍,我父遺骨、遺產、以及我許家祖宅地契。”大長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黑袍中年人。中年儒雅修士微微點頭。他始終覺得這本來就是許宣的東西,應該讓許紅裳取回。不過那並不是許家的祖宅,而是裴氏祖地的一部分,並不能讓許紅裳帶走。當年許宣的事情,他做為知情人,不能言說的地方,實在太多了。“老夫覺得既然是許家的東西,就該許家的人帶走。”似有些老眼昏花的裴起舜說道。“諸位意見如何?”“長老不可!”九座之中,一位年輕修士出聲。“哦?”“四十九年前,許紅裳曾與裴許氏約定,九年之後前來宗族赴約,若違約未至,則將靈劍與許家的所有無償贈與宗族,如今多年過去,許紅裳不僅未曾履約,還逃避宗族的追責。”“我這裡有當年契約的留影印件,還有裴許氏為人證。”“人證物證俱在。”“我認為,應該追究許紅裳責任!”青年還要說什麼,高座上的大長老微微擺手說道:“請裴許氏。”裴許氏走上瑤台另一角。這一下,倒真的成了對簿公堂,而且還是和自己的親娘打官司。不管前因後果如何,亦或是其中的內情怎樣。和親爹親娘打官司的就會被人習慣性的扣上一頂摘不下的‘不孝’的帽子。當裴許氏真正站在自己對麵的時候,三娘心中的酸楚早無法言說。她咬牙切齒的問:“你就非要控製我,才安心嗎?”裴許氏愕然,愴然道:“我所做的一切難道不都是為了你好,裴業元乃是家族天驕,更是宗門的候選道子,能與這樣的天才結親,於情於理都是一件大好事!”“你知道我為你做了多少努力啊。”三娘冷冷的注視著還在演戲的裴許氏,她已對這個親娘完全失望於是說道:“我要分家。”“從此許家是許家,裴家是裴家。”“一切基於與裴許氏簽訂的有關於契約都要重新考量。”三娘繼續說道:“當年我迫於無奈才簽下契約,是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脅,隻能以性命為先,而在我簽訂之後,裴氏依舊阻止我的離去,妄圖再次將我控製起來,這種情況下的契約,哪裡還能作數!”青年起身厲喝:“你胡說。”“做為契約的一方,宗族有理由派遣修士確定你的位置和安全。”“而且據我所知,你在離開天機城的時候,並沒有遭遇阻攔,那價為宗族客卿根本就沒有對你出手,你還敢在這裡信口雌黃。”“你是何人?”青年拱手說道:“裴業正。”“裴四的哥哥?”“正是!”許三娘胸膛起伏不定。當年在畫舫的時候,裴四雖說和她有些過節。但裴四至少還有出手相助的心思,因此她要承著一份情,也就強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冷靜的說道:“有!”“二長老裴萬泓曾阻截過我。”嘩!一片嘩然。彆說是那些看戲的嫡係,就是高座的三位長老也紛紛互相對視。似乎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到此事真假。然而他們全都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三人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檔子事,裴萬泓竟在不召開族老會的情況下獨自出手。“不對吧,既然是二長老出手,以二長老的實力……”嫡係的座位中有人小聲呢喃。“我聽說二長老早就閉關。”“扯謊呢吧?”“我看這許紅裳也聽會編故事的,又恰逢二長老閉關潛修,沒法讓長老前來對峙,到讓她信口雌黃。”“對啊。”“要真是長老出手,哪還有她離開的份。”“……”“肅靜!”“這件事,你們知道嗎?”大長老看向黑袍中年人,以及那位白發白須的老爺爺修士。兩人均是搖頭。“沒有人證物證,裴萬泓長老又在閉關之中,你所言的事情無法查證。”大長老沉聲說道。裴業正冷笑道:“你就算扯謊,也該有圓的法子。”“以二長老的實力,彆說是現在的你,縱然是尊者,也要在二長老麵前低頭。”“許紅裳,你昏頭了!”“誰說她沒有人證。”空靈中帶著幾分嘶啞的聲音響起。站在許三娘身旁的黑紅法袍修士摘下兜帽說道:“我就是人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