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仍舊是那一家啤酒館。
這一次啤酒館的人更多了,由於經濟崩潰,大量工人失業,導致他們急需酒精去緩解對於未來的恐懼。
同時在沒有網絡的時代,啤酒館也算是一家信息交流的平台,工人們需要從這裡了解到哪個地方還招人。
“非常榮幸介紹今晚的主講人。”
安東,技術工人會建立者站在台上,跟著其他人介紹道,“很多人應該還記得上次聚會時他說的話,請歡迎,墨昊先生。”
沒有任何的掌聲,甚至沒有多少人看向墨昊,畢竟對於這裡的絕大多數工人們來說,跟熟悉的人打聽一下哪裡還在招人,並且來上一杯入睡前的啤酒,告訴自己明天會更好,已經是極限了。
聽那些不知所謂的演講,對於他們而言實在是一件沒有辦法提起專注力的事情。
“現在我們工人一小時的工資是一萬比拉。”
經過這段時間物價飛漲,工人的薪資也隨之飛快的提升,但無論怎麼跑也沒能夠跑過高昂的物價。
薪資提升了一千倍,但是在提升了一萬倍甚至更高的物價麵前,慢的如同一隻吃不到食物的蝸牛。
墨昊的話語讓其他人撇過來一眼,因為這個開口說話的家夥能夠準確的說出他們每小時的薪資,但也僅此而已。
準確說出每小時薪資,也隻能夠換來撇來的一眼。
“那麼各位的積蓄是多少?沒有,是零。”
“一旦停止工作,哪怕隻是幾天的時間,你們就得餓著肚子,然後再被房東趕出來,在冬夜的大街上瑟瑟發抖,祈求能夠找到一個溫暖的地方熬過這一個晚上。”
“你們的妻子會把頭埋在你的肩膀上偷偷啜泣,你們的孩子那凍得慘白的嘴唇告訴你他很冷。”
“這是因為你們工作不努力嗎?這是因為你們存不住錢,把錢都花在賭場和妓女的肚皮上嗎?還是說你們天性就是懶惰、是無可救藥的?”
伴隨著墨昊的話語聲,啤酒館內的人漸漸有了些騷動。
單純就是墨昊最後的那句話,被人認為是挑釁。
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將手裡麵的酒給喝完,隨時打算衝上來對墨昊的話語發表一些不一樣的見解。
用拳頭來發表。
“不對!”
仿佛驚雷在耳邊炸裂,又好像是雄獅的咆哮,“你們比任何人都要努力,每天天還沒有亮就出門工作直到深夜,一天至少兩份工作,工作時間超過了十四個小時。你們大多數人不賭錢也不找妓女,將所有勞動所得來換取讓家人吃得飽穿得暖。”
“我們的工人每天努力工作,得到的薪水不足以養活家人,當他們一旦失業或者生病,甚至需要他的母親、妻子、女兒出賣肉體才能活下去。”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不是軍隊瓦解,不是經濟崩潰,我們的問題不在於貧窮或軟弱,而是有敵人!”
“敵人並非【埃米尼亞】,【尼斯塔德】,我們的敵人就在身邊。那些在戰敗條約上簽字的人,那些戰爭勝利拿到了好處,卻沒有分給我們半分,現在卻要我們一起承擔戰敗後果的人。”
“他們打算毀了我們工作,毀了我們的國家,毀了我們的家庭!!”
一番話仿佛說中了工人們心底最深處的想法,頓時迎來了無數的掌聲,“說得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啤酒館內已經坐滿了人,甚至有些人沒有位置可以坐著,就乾脆站在那裡。
在這裡的不隻有工人,還有一些做著較為體麵工作的人。
當墨昊說出他們心聲之時,工人們毫不吝嗇鼓掌聲,而那些穿著西裝的紳士也正眼看向了墨昊,默默的將主講人的樣貌和名字記了下來。
……
演講結束後,安東帶著墨昊從啤酒館的後門離開。
“墨昊先生,我沒想到你的言語如此的擁有力量,即使到了現在,我的血液仍舊感到熾熱澎湃。”
在第一次接觸之後,安東顯然似乎調查過墨昊,接著在幾天前他們在某個地方【偶遇】。
兩人交換了一些對當前局勢的看法,以及政治見地之後,安東便順勢的邀請墨昊來啤酒館發表自己的見地。
“我隻是把人們心底的想法說出來罷了,隻有他們本就認同這個觀點,才會有如此熱烈的反應。”
“或許我們以後能夠時常進行這種交流。”
聽出了安東話外之意的墨昊笑了笑,握住安東的手,“我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隨後安東和墨昊約定好了下一次聚會的時間,墨昊便直徑離開了啤酒館。
路上,張角突然在身邊顯現,這個隻有墨昊自己能夠看到的幻影用著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我突然覺得,如果當初有你在的話,黃巾的人數可能會更多也說不定。”
“我還以為在那種情況下,你會需要我的幫助。”
墨昊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知道演講的本質是什麼嗎?”
沒有等張角回答,墨昊便自顧自的說下去,“演講的本質,是替聽眾說話。它不是授課,不是講座,不是洗腦,更加不是扭轉認知。”
“把聽眾們不敢說,沒想透,說不明白,不被聽見的聲音,大聲的,精準的講出來。”
演講從來都不是讓聽眾認同你的理念,而是說出聽眾內心最深處的那個聲音。
這一點墨昊清楚,張角也懂得。
當初張角那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究其本質就是被壓迫的已經沒有活路的百姓們,對於炎漢朝廷最為憤怒的咆哮。
黃天當立之後的模樣是什麼樣子的,他們已經管不了了。
他們唯一想要看到,想要去做的,就是這蒼天去死的模樣。
為此不惜付出一切。
“你能夠選擇【張角】的力量不是沒有原因的。”張角微微歎了口氣,“你的存在對於任何一個穩定的政權,都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之前隻是懷疑,但是現在看到墨昊沒有經過任何訓練,光是第一次上台就吸引了幾十號人發自內心鼓掌的模樣,張角就知道墨昊身上有著一種煽動性。
一種任何穩定政權都不願意見到的東西。
“那麼這就有一個需要回答的問題了,到底是我這個不穩定因素誘惑了眾人,還是人們自發的找上我這個不穩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