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搪瓷缸子被摔的叮當作響,孫大聖一抹鋥明瓦亮的大光頭:“讓糾察隊先得意兩天!”
同為管委會下屬治安隊伍,東北軍組建的警備司令部一般瞧不上這些“小案子”,出手必然是雷霆。
而位於公安街的公安總局,和司法街的糾察總隊在某種無言的默契下,形成了“你追我改”的比拚局麵。不使絆子、不耍花招,全憑各自能耐!
這種良性競爭在行伍之間很常見,就譬如圍城期間為了誰能“優先進城”,在城外開展的大比拚一樣。
多爺此時正在翻看報紙,順嘴搭音:“昨天東城同仁堂那場槍擊案?如果不是糾察隊的衝鋒槍班組及時趕到,就憑咱們的火力”
孫大聖猶自在憤憤不平:“我說的是那個小叛徒!”
多爺放下報紙:“那還不是怪你,當初要是直接把人辦進公安大院,哪有這麼多事情?這風頭不就歸了咱麼?”
桌對麵的回答略顯尷尬:“年紀小了些,剛好又卡著糾察隊的線再說,糾察隊隻是暫時的。等到北平局麵平穩,新晉隊員十有八九會就地安置,我打算引薦他加入青年團的”
多多撇撇嘴:“說到底,不就是把駁殼槍麼?上回你但凡能痛快點兒”
孫大聖這回更尷尬了:“說是賊贓,其實早就入庫重新分派,槍支現在也很緊缺”
“再找一把能有多難?我倒是覺得,你上回直接張口要人太唐突。”
孫大聖猛地一拍桌案:“要個人怎麼了?又不是娶小媳婦兒,還要遮遮掩掩咦!”
多爺一眼就知道他沒憋什麼好屁:“得,您千萬彆打什麼歪主意!我看榮哥兒現在這樣就挺好。”
孫大聖滿臉壞笑,附耳嘀咕一陣,多爺聽的眉頭緊皺。
何金銀還不知道自己成了“香餑餑”,就算知道也顧不上,正忙的昏天黑地。
成功發展報童群體以後,糾察隊和北平大小報社達成了“合作”關係。日漸熟稔,很多報社都請示約稿,甚至要隨隊采訪。
起初還隻是一些針對糾察隊出任務的專訪,後來更由新成立的電影製片廠跟隊拍攝。基本上都是圍繞糾察總隊的日常工作、巡邏、學習、宣傳、表彰慶功、市民擁軍等內容。
聽說以後還會專門剪輯成《新聞簡報》,在北平城為數不多的電影院公開放映。
糾察隊的部分戰績經過允許登報見刊,不僅大大鼓舞了糾察隊的工作氣勢,也變相拔高了北平市民檢舉揭發的積極性。
這一點,郵局的同誌最有發言權。
“起初我還是一兩封的送,後來是裝在郵袋裡送,實在裝不下,就開始成箱送。現在倒好,一個人搬不動,得兩個人跟我一起專門送”
瞧著猛增的信箱數量,何金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聞名遐邇的“朝陽群眾”,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埋下的種子吧
張隊沒再讓他們“自己克服困難”,暫調來兩名識字的糾察員“打下手”。四人按照多層篩選方式,舉報信的工作雖然壓力大,但仍能有條不紊的進行,可以說成績斐然。
這之外,何金銀還被張隊加了副“擔子”。
“我們糾察隊裡,有很多都是打仗勇敢、甚至立過功勳的隊員。可他們畢竟是從農村出來的,又長期在農村戰來戰去。剛進大城市,出點洋相總是難免。前陣子還好,現在嘛”
何金銀頂著倆黑眼圈,神態疲憊:“您就直說吧”
“爽快!”
張隊伸手整理著何金銀散亂的衣襟:“現在每個駐點都有記者,大駐點還有拍攝人員。我希望能將糾察隊的整體麵貌往上提一提,避免讓同誌們在鏡頭前露怯。”
何金銀有點納悶:“剪輯不行麼”
張隊口吻嚴肅:“不搞那些花花腸子!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自己丟醜出洋相,甭指望我去求人擦屁股!”
何金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您倒是彆給我加擔子啊
“我聽說你之前跟過一個洋記者,你下去跟著戰士們轉轉,提前幫他們打打預防針,順便也能跟隊員們熟悉熟悉。等過陣子糾察隊的工作緩下來,我給伱申請一份補訓兵團的畢業證書。”
何金銀並不清楚這份“畢業證書”意味著什麼,悶頭就紮進了各個駐點。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胸前掛著當初從約翰記者那裡“順”來的相機,才短短半天,何金銀就覺著張隊確實有“先見之明”。
譬如某位糾察隊員去中直供應部的合作社買香蕉,拿起來就吃,急的供應部的售貨員直擺手:“同誌、同誌!這個要剝皮的!”
“不不不,我就喜歡吃帶皮的。”
隨即在詫異的目光中徑直離開,出門後才忍不住對何金銀“吐槽”:“香蕉為什麼要叫香蕉?吃不出個‘香’來!”
何金銀嘴角微微抽動:“要不您剝了皮試試”
這位此時倒是很“聽勸”,腮幫子嚼的鼓鼓囊囊:“香!還是剝了皮好吃!”
何金銀在一旁看的又好笑、又心酸,這些曾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戰士,何嘗不也是“可愛的人”?
這座剛剛經曆過和平解放的北平城,確實有太多他們不熟悉、不習慣的地方
還有一回,有名糾察隊員錯把老百姓佩戴的耳機當作電台,嚷嚷著要沒收。
“能冒出聲響的東西,不是電台是什麼?”
戴耳機的那位,越是著急越說不出個囫圇話來。扥著耳機不肯撒手,兩人這就僵持住了。何金銀檢查過一番,確實隻是耳機連連跟這位遭受“無妄之災”的北平市民賠不是。
幾天下來,何金銀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洋相”。可有一點,糾察隊員們“聞過即改”,誰也不煩何金銀,凡是有拿不準的東西,都會主動找上他,好好“請教”一番。
每當這時,何金銀就在想:如果這些為了祖國浴血奮戰的先輩,“穿越”到後世。麵對高樓大廈、霓虹光彩,無助和不適之下,是否會感到一絲欣慰
就在他忙的不可開交的這些天裡,北平城悄悄發生了一件“小事”。
前門大街,一位微服暗訪的老人,親眼目睹了無恥老鴇欺壓弱女子的可憎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