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你為什麼想變成燕子，而不是鳳凰、朱雀這種神獸呢？”東野瑜有些好奇。
飛乙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抿了抿小嘴，不說話了。
大概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東野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你的幻術還算不錯，足以把自己變成燕子了吧？”
拜殿屋簷邊上有一窩燕子，飛乙抬起頭，與那對正在孵蛋的燕子對上視線，神色中難掩羨慕。
她依靠在石桌上，手托著臉頰，歎了口氣：“我想要完全變成燕子，不是虛假的，那樣隻不過騙了彆人，卻騙不了自己，更何況還有被除妖師識破的可能。我想要的就像你剛成說的那樣，是從身體到羽毛的完全變化。”
“這樣的話，那就難了，神通法術不是那麼好學的。”東野瑜說道。
飛乙聽到這裡，連忙問道：“你知道神通法術的名字嗎？它們在哪裡學？”
“變化之術，多不勝數，不過有名有姓的，我隻聽說過兩種，分彆是天罡三十六變，和地煞七十二變。你，想學哪一種啊？”
東野瑜微笑著說道。
這也不算什麼秘密，西遊記嘛，神州那邊遍地都是，最近還出了一款改編西遊記的3a遊戲，可惜自己現在沒電腦，不然肯定要買來玩上九九八十一天！
當然，其實隻是這麼一說，東野瑜心中清楚一件事，自己轉世以後再不是前世那樣有雙親兜底無憂無慮的大學生了。
不僅要賺錢幫襯孤兒院，還得考慮自己的未來，要學習要修行，和最喜愛的遊戲已經漸行漸遠了。
即便自己有空，估計不是用來學習就是用來修煉，要麼就是賺錢。
至於休息？東野瑜近二十年如一日的修行，心中也不乏有開擺的想法，不過都是剛冒頭就被掐滅。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難！難！難！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閒。不遇至人傳妙決，空言口困舌頭乾。”
自己其實比大多數修行者都要幸運，踏入修行之初就得傳大道，要知道連大聖當年都是砍柴打雜吃了七年野桃才始聞妙法。
如此輕易就得到大道之法，更要時刻自省，不可以懈怠。
真能學嗎？
飛乙聞言怔然，一陣清涼的大風吹過，樹蔭猛地搖曳起來，周圍的陽光好像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自己尋找了一百多年，到現在終於找到辦法了嗎？
少女微微抬頭，眯起眼睛，從樹葉間隙流落的金光仿佛從她的頭頂一下照到了腳跟。
她對於眼前這個可以輕易擊敗自己的男人還是有幾分信任的——隻限於修行上，畢竟他比自己厲害。
不過該學哪種呢？
她思考起來，眼神中的靈慧開始發散，仿佛靈魂逐漸被抽離，到了一個未知的星空領域，有一種逐漸理解一切的升華感。
“我想學多的！”清脆悅耳的聲音擲地有聲。
東野瑜抿著嘴：“我也想。”
“噗！”明日見早苗正寫著，聽到這裡，捂著小嘴沒忍住笑起來。
禦子也莞爾一笑：“東野尼桑又戲弄人。”
飛乙：“？”
少女愣了一秒，頓時反應過來自己被戲弄了，小臉當時就黑了下來，恨不得撲上去啄死他。
你不會還問我想學哪種？耍我是吧？
不過想到他比自己厲害，貿然撲上去恐怕會被揍個半死，少女憋了半天，小臉漲紅地哼了一聲。
避其鋒芒，權且忍讓。
東野瑜惡作劇得逞，笑了笑，見飛乙臉色不好看，勉強正色道。
“你先彆急，雖然我不會這些法術，但你總算有了奔頭不是？沒頭蒼蠅似的到處找，再找一百年也不會有消息。”
明日見早苗笑得臉紅，好容易平靜下來，喘了會兒起，眉眼如彎月牙似的問道：“騎士閣下，這好像是西遊記裡的法術名字吧，真的存在嗎？”
月之魔女小姐居然看過西遊記？
東野瑜有些詫異，不過想到她對漢語的精通程度，搞不好四大名著都看過。
於是神色認真地點點頭：“確實是存在的。”
自己獲得的斬妖、法天象地傳說裡是屬於天罡、地煞術中的法術，因而這天罡三十六變和地煞七十二變的名號應該不是虛假的。
東野瑜解釋道：“這兩種法術都是大神通級彆的法術，西遊記雖然是神魔，但我確定這兩種法術都存在。不過會這兩種法術的人很少，基本都是天尊道祖級彆的人物，稀有程度比我教你們的道經還有難得，恐怕即便是天照大神也不會這兩種法術。”
這人大抵的確是壞的。
飛乙聽到這裡，有些喪氣地趴在石桌上，天照大神都不會，自己這個小妖怪去哪兒學？
“這樣啊。”
明日見早苗想起東野瑜先前對於那位太清道德天尊的介紹，微微頷首沉思片刻，繼續書寫自己的月之魔女遊記，筆觸極快。
東野瑜稍微留意了一下，拋開類似於晉書魔法目錄的月之魔女遊記內容不談，隻說字跡，的確是優美好看的。
禦子見飛乙情緒頹喪，於是輕輕拉住東野瑜的衣角：“東野尼桑，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飛乙尋找變成燕子的辦法已經很多年了”
趴在桌上的飛乙看著東野瑜眨了眨眼睛，有可憐兮兮的樣子。
“你這樣看著我也沒辦法。”
東野瑜無奈：“禦子，飛乙，我剛才說了，不管想變成什麼，如果不是幻術，而是切切實實涉及到血肉變化的，都是神通級彆的法術，這種法術隻有大神會。”
如果你要說想變成人，那我還有辦法。
當然，即便是這種限定隻能化形成人的神通，也是不能輕易傳授的，不說九九八十一道考驗，按照妖怪的壽命，自己至少得考察飛乙兩百年才會考慮傳授給她。
大神也會？飛乙當時就坐了起來：“稻荷大神會嗎？”
“這”
東野瑜感覺稻荷大神應該是不會的，不過自己現在在人家的神社，又承蒙人家關照，不好說這些掃人家麵子的話，於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飛乙聽到這個回答也不喪氣，準備以後有機會求求春塬，說不定自己好好表現，說不定過個一兩百年稻荷大神就被自己感到了。
作為妖怪，飛乙從來不缺耐心，也不缺時間。
明日見早苗寫得差不多了，看了一遍自己寫的月之魔女異聞錄，沉吟兩秒後，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騎士閣下，為什麼你口中人類修行各種優勢，但傳說中厲害的都是神明和妖怪，很少有人類呢？”
東野瑜思考片刻，先疊了個甲。
“我遇到的除妖師和妖怪還不算多，因而不能確定我的答案是否正確，不過有限的樣本也能作為參考。”
“從我的觀察來看，同樣的境界，妖怪的力量通常來說的確比人類修行者厲害許多，除非人類的天資極其優秀，又有資源的情況下，才能勝過妖怪。”
“另外，像是上天賜予妖怪們的補償似的，他們雖然很難擁有好的修煉方法，但隻需要依靠天賦耐得下性子修行，就能獲得人類修行者羨慕的壽命長度。”
“比如飛乙，隻是一個修為一般的妖怪，卻能活幾百年。而以目前我觀察到的島國修行者來看，他們的道路雖然不算走錯，但光論肉身壽命，他們的極限也就是一兩百歲而已。”
目前島國修行者普遍沒有經過煉精化氣這一階段，有了氣感就猛猛煉神，雖然鬼仙也是大道之一，但鬼仙追求的是拋卻肉身，兵解成仙。
因而即便開始的時候修為進步很快，但想要肉體能長生，除非吃仙丹，或者吃蟠桃人參果火棗這種靈物，否則基本是水中撈月，夢幻泡影而已。
“我們的修行和神宮寺審判官的不同嗎？”
東野瑜解釋道：“都是大道，不過路線不同，我教殿下的修行方法雖然修煉速度慢，但隻要每天刻苦修煉，偶爾吃點靈藥，壽命不說一千年，三四百年是沒問題的。”
自己教明日見早苗她們的煉氣術是參照鐘呂傳道集、抱樸子，再對照上清靈寶洞玄真經弄出來的乞丐版金丹修煉法門。
說是金丹修煉法門，但其實根本修不成金丹——畢竟自己現在精氣神快圓滿了，都還沒有結丹的法門。
不過用來打好煉精化氣階段的基礎卻是非常不錯的，因為運氣路線都是參照上清靈寶洞玄真經，沒什麼危險，隻是缺了口訣和天尊親筆闡述的對大道的詳解，慢是慢了點，勝在安全、紮實。
往後等自己修成金丹，算是在金丹大道上有所小成再去問問看上清靈寶天尊祂老人家同不同意自己傳給彆人。
到那時，自己得了天尊許可，再考驗過她們的求道之心，方才可以傳授給她們。
否則自己連金丹都不是就想要開宗立派，說出去都得笑掉諸天神佛的大牙。
就好像初入門下，連切紙都不是的學徒居然想開劍道館收徒，不僅不自量力，甚至有誤人子弟，玷汙門庭之嫌。
到時候要是惹得天尊發怒東野瑜不知道上清靈寶天尊的性格，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試探。
能活這麼久？明日見早苗，“那等我學會修行，能教給王庭的其他成員嗎？”
東野瑜神色嚴肅地告誡：“不可以！修行是非常嚴肅的事，先不說你對修行的理解不夠，無法教導彆人，其次如果你所教非人，到時候他出去惹了事端，招來大禍，你我恐怕都會被牽扯進去。”
“殿下必須要清楚的是，我教你的修行之法是極其珍貴的，是無價之寶，把明日見集團賣了也不換的那種。如果殿下將這法門透露了出去，讓其他除妖師知道，他們會不擇手段的奪取。不擇手段知道是什麼意思嗎？明日見家一定會家破人亡。”
“如果殿下想讓家裡人活久一些，最好守口如瓶，安心修行，忠言逆耳，殿下切記，禦子也要記住。”
東野瑜的話極其嚴厲，連飛乙都縮著腦袋老老實實聽。
當然其實是有些誇大的，這法門殘缺不全，隻能用來煉精化氣打基礎，價值很高，但要說有多高，其實也就那樣。
東野瑜之所以說的這麼嚇人，主要還是為了避免麻煩，不然到時候透露出去，除妖師們一窩蜂找過來，光是處理他們都得花不少精力，浪費時間。
而且不管是明日見早苗的爺爺，還是禦子的爺爺奶奶，大多都是七八十歲的年紀了，其實都已經錯過了修行的最佳時期。
自己的乞丐版法門修行速度又慢，對他們來說，搞不好剛有氣感沒幾天，壽元就將近了
至於續命的天材地寶，那種東西從古到今都是有價無市的，連妖市都沒有，自己上哪兒搞去。
飛乙怯生生地聽了一會兒，很快反應過來，跟自己沒關係啊，自己又沒學那什麼法門，頓時支棱起來。
明日見早苗被東野瑜這一番疾言厲色的話說得有些懵了，她從來沒有見東野瑜用這樣的神色語氣和自己說話，輕輕咬了咬下唇，有些委屈地抿嘴。“我知道了。”
她將筆記本收起來，正要起身，隨後想起什麼似的，氤氳著水霧的眼眸看向東野瑜：“神宮寺審判官也不行嗎？”
“她麼”東野瑜沉思片刻，自己與她在桃鄉並肩作戰，也算是有些情誼，雖然性格冷淡了些，但人還不錯。
“我再看看吧。”
“為什麼你教給我，卻不教給她？”明日見早苗摩挲著落在自己小挎包上的光點，輕聲問道。
東野瑜沒有思考，笑著回答：“因為殿下和禦子是我最信任的兩個朋友。”
“你不怕我們背叛你？”明日見早苗問道。
禦子微微皺起黛眉，認真說道：“我不會背叛東野尼桑的。”
東野瑜朝禦子笑了笑，隨後看向明日見早苗，非常真誠地說道：“如果哪天連殿下也背叛我，那麼說明人心的確是難以捉摸的，我不會再相信除了禦子以外的彆人，這塵世間也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了。”
騎士閣下真是無禮，說的什麼啊，怎麼能對自己效忠的皇女說這種話。
明日見早苗聽罷先是怔然幾秒，隨後反應過來，輕哼一聲，晶瑩的耳垂在正午明亮的陽光裡蒙上了一層緋色。
她側著臉不看東野瑜，抿了抿小嘴，與禦子和飛乙道彆，也不理他，轉身朝神社外走：“我要走了。”
“我送你。”東野瑜剛想跟上去，就聽到少女說道：“不用，車在下麵的停車場等我。”
她幾乎是跑著離開神社的，背影像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