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見早苗站起身,走遠一些,靠近院牆的邊緣,正好進入到陽光的範圍裡,燦金的朝陽沉入那雙晶瑩澄澈的眼眸裡。
她手搭涼棚,微微眯起眼睛,看向碧藍的天空。
“東京春天的早上不算太熱。剛洗完澡,身上還有些濕的貓,為什麼不出來曬太陽呢?”
“你這麼一說......”東野瑜仔細觀察那些小貓,下意識用鼻子嗅了嗅,眉頭微微挑起。
怎麼一點貓味兒都沒,就算是貓又也不至於一點味道都沒吧?
東野瑜伸手想抓一隻小貓到手裡研究研究。
“小桃子它們有些怕生,東野君應該是抓不到的,先進來坐吧。”
櫻田和歌子不知何時站到了緣側上,露出慈和的微笑看著兩人,今川柏木跪坐在客廳的大方桌旁,朝這邊伸著脖子,滿臉疑惑。
他剛才走神了,之前還以為櫻田夫人在廚房燒熱水,一晃眼,她怎麼出現在緣側那邊?
這種情況東野瑜也不好強行抓貓,與明日見早苗對視一眼,正要說什麼。
這時候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回頭一看,是衫田夏子跟了過來。
櫻田和歌子看著一身小西裝的衫田夏子:“這位是?”
“那是我們社長的保鏢,衫田夏子。”東野瑜解釋道。
大戶人家的孩子啊。櫻田和歌子聽罷,也不在意,隻是微笑著點點頭,“衫田小姐,歡迎。”
說著,她像是古時候島國的藝伎般,側身伸手做出一個歡迎的動作:“請都先進來吧,水已經快燒開了。”
光天化日的,東野瑜也不怕遇到什麼妖魔鬼怪,三人於是脫掉鞋子進了客廳。
這間客廳依著院子,寬敞明亮,古舊的木製櫃子上擺放著茶水器具。
右邊擺著上世紀生產的大腦袋電視,上麵蓋著一張有鏤空花紋的白色大方巾,看上去暫時沒有在使用的跡象。
經過剛才的事後,東野瑜一進屋就不動聲色地開始嗅氣味,果然有所發現。
客廳中彌漫著一股很久沒有住過人的黴味,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極淡的血腥味。
像是很久以前這裡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不過應該已經經過清洗處理了。
如果東野瑜不是已經築基的狐狸妖怪,大概聞不出來。
“待會兒的茶水和點心,都不要喝。”東野瑜小聲對其他三個人提醒道。
今川柏木和明日見早苗雖然心中疑惑,但都點了點頭。
衫田夏子則皺起眉頭看了他一眼,自己檢查過,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難道比自己這個職業保鏢還專業,發現了什麼端倪?
還是說隻是裝神弄鬼,想在小姐麵前展示自己?
不過到陌生人家裡不要隨意吃喝這也算是常識,因此也沒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老太太端來茶水和粗點心。
“家中沒有什麼精致的點心,隻有這些粗點心,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
“我們冒昧來訪,才是失禮。”
東野瑜幾人紛紛低頭行禮,隨後直入主題:“櫻田夫人之前說的‘那孩子’,是指貓又嗎?”
見東野瑜開門見山地開始問關於貓又的事,明日見早苗不緊不慢地從自己的小挎包裡翻出筆和筆記本,衫田夏子觀察著屋內陳設,今川柏木正坐著呈聆聽狀。
櫻田和歌子苦澀地笑了笑,沒有正麵回答,正襟危坐地跪坐在首位,手裡捧著茶水,嫋嫋升起的蒸汽模糊了那張被歲月銘刻過的美人的臉。
蒼老的聲音將一段故事娓娓道來。
“它叫小櫻。”
“我是在葛飾區那邊的一個菜市場的巷子裡遇到小櫻的,當時它遍體鱗傷,傷口化膿嚴重,還有蛆蟲在上麵啃噬,已經昏迷了。”
“我不忍心看著它這樣死去,於是帶著它去了寵物醫院。醫生說它傷得很重,恢複希望不大,不過我還是讓醫生給它處理了傷口,又用了抗生素。”
“後來的幾天,小櫻開始慢慢吃東西,身體漸漸好轉,於是我便將它帶回了貓之町。”
櫻田和歌子說到這裡,有些驕傲又有些害羞地捂著嘴笑了笑。
“貓之町是那些年輕人給這裡取的名字。因為我收留照顧的流浪貓比較多,這些貓也親近人,因此這裡漸漸有名起來。”
“許多人都來這裡看貓,也有一些人會想給貓之町捐款,不過我都拒絕了。”
“照顧那麼多貓,應該要很多錢吧?”
東野瑜有些驚訝老人居然拒絕捐款,要是換自己,不得直播做視頻,狠狠恰他個幾千萬円?
說到底,恰這種錢也不是什麼昧良心的事,收留流浪貓、給流浪貓絕育也算是為城市做貢獻——流浪貓身上或許帶有病菌、跳蚤什麼的,除了會捕殺鳥類等小動物,還可能會傷人。
這其實已經成為了城市安全的一個隱患了。
“是要很多錢,不過我倒是暫時可以支應。”
櫻田和歌子看向東野瑜,慈和的目光在少年那滿是毛邊的衣服袖口掃過。
“我其實是京都人,東野君也是京都人吧?獨自一人遠道東京來求學,很不容易吧?”
“您也是京都人嗎?”東野瑜倒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京都老鄉,感慨道:“人生哪有輕鬆的——”
他說道這裡,目光落在明日見早苗身上,沉默下來。
少女見他看著自己不說話,微微皺起黛眉,投向疑惑的神色。
東野瑜朝少女笑了笑,表示沒什麼,然後沉聲說道:“我沒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但能選擇自己的歸宿。”
歸宿就是入贅明日見家?衫田夏子在一旁冷冷旁觀,精明的保鏢早已識破黃毛的奸計。
“不愧是立花高的學生,誌向遠大。”
櫻田和歌子稱讚一聲,然後有些慚愧地說道。
“我年輕時就沒有東野君這樣可貴的覺悟,那時候在京都討生活,靠出賣色相,賺了不少錢。”
“後麵搬來東京,生了個兒子,卻沒把他教好,到老了也沒個人可以依靠,偶然間看到了流浪的小貓,便萌生了收養它們的想法。”
“因此收留它們隻是我一時心軟,是為了滿足我自己的私欲,填補我那空虛的心。它們於是成為了我的責任,這份責任不該轉嫁給其他人。”
老人對於自己難堪的過去並沒有遮掩什麼,非常坦然灑脫地講述給四人。
她說罷後捂著嘴笑起來:“嗬嗬,說著說著話題就歪了,還是回到那孩子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