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朝顏按照風給的方子,每天堅持喝中藥調養,早早起來鍛煉身體,等到聖誕和新年假期將近時,才恍然發現自己好久沒咳嗽了。
在雲雀某天從外麵回來時,她正好吃完每日甜點,是牛奶香味的熱飲,裡麵每天配的水果都不同,還有透明絲狀的咬起來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總之很好喝!
她已經習慣在雲雀家的餐桌上吃到很多叫不出名字、卻很美味的食材,如果每一樣都詢問總有種在給傭人添麻煩的感覺,所以對美食一概捧場照單全收。
“找我?”
少年從日光下走入雕刻著圖案的木長廊陰影中,注意到她的目光,遠遠地率先問道。
穿著校服的女生點頭。
她身上的校服比從前更熨帖,顏色也更柔和,雖然看起來和學校製式相同,但麵料卻是傭人精心挑選過的,看起來材質相同實際卻格外親膚柔軟,細節處的剪裁更是貼合她的身形——如同雲雀身上那件製服外套,表麵純黑,內襯卻有獨特的絲繡圖案。
或許因為這個原因,她的氣色看著比從前好很多,麵龐輪廓也更為柔和。
“我恢複健康了,”近朝顏緊張地將雙手背在身後,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馬上就要過年,福利院裡有新年活動,這裡好像不流行新年打擾彆人,我想著這兩天就回去了?”
雲雀忽然發現,她連話都說得比從前流利,不再會在該用介詞承接的地方奇怪地停頓。
然後他驀地意識到。
這段時間他們雖然住在同一屋簷下,見麵的時間卻沒有比學校更多。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麵前的人。
直到近朝顏被他清泠泠的目光看得更為局促,他才姍姍開口:“過年回去,可以。”
“但是,有沒有恢複健康這件事,你說了不算。”
近朝顏:“……啊?”
她訝異地張了張唇,見到雲雀很平靜地抬了抬右手,朝她亮出浮萍拐,“想從這裡搬出去,得先通過我的考驗。”
他不覺得這隻僅僅感冒痊愈的小動物能和健康扯得上什麼關係,即便今天放她離開,下次或許又會因為一些脆弱的事故觸發互換——
總之,她是否達到健康標準,由他來定。
……
近朝顏猶如打遊戲無意間走到最終bo麵前的玩家,光速帶著自己的小號掉頭逃離,堅決拒絕觸發挑戰機製。
連年節後下雪在院子裡和傭人們打著毽子和雪仗時,都要找個離雲雀房間最遠的地方,生怕讓他想起來要練她這件事。
直到新學期伊始。
她照舊在院子裡晨練完,聽見外麵的機車引擎轟鳴聲遠去,看了眼時間,才慢吞吞地回屋拿著自己的書包往外走。
“近學姐!早!”
距離學校還有幾分鐘路程時,她遠遠聽到另一個方向的熱情招呼聲。
她轉過頭,看見衝她揮手的山本武,還有拎著包、神色很臭地站在他旁邊的獄寺隼人。
獄寺恰好揚了揚下巴,露出嘲諷神色:“聽說你差點被某個棒球笨蛋殺掉?”
“山本同學早。”她先和山本點頭,才回答獄寺的話,“不傳謠不信謠。對了,便利店最近還缺人嗎?”
“不知道,你自己去問。”
山本好奇地問:“學姐是想找短時工嗎?我家的壽司店最近正好缺人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獄寺麵無表情:“不建議你去,他家的黑店在暑假可是宰了十代目三十萬日元——”
“喂喂,獄寺!”
就在近朝顏聽著他們倆的相聲時,十字路口另一側又傳來新的動靜:“獄寺君,山本……咦咦咦這位是近學姐?你們怎麼會一起啊?”
她側過頭,見到正抱著包跑步經過一戶拴著吉娃娃小狗家的棕發少年,對方澄澈的大眼睛對她露出詫異神色。
與此同時。
穿著綠中女子私立校服的小春從他身後側過腰:“誒?朝顏也在嗎?”
-
結果莫名就變成一群人去上學了。
近朝顏和澤田綱吉在人群中對上目光,互相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樣的想法。
然後棕發少年打了個寒顫,應該是想起先前幾次照麵,對她仍心有餘悸,不由退後的兩步。
“有時候,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哦。”一道聲音在他背後幽幽響起。
澤田綱吉立即轉過身,對不知何時出現在牆頭,大踏步走在圍牆上麵的西裝小嬰兒大聲吐槽,“你不要總是突然在背後嚇我啊!”
Rebor隨手將列恩變成個1T綠色錘子,將他砸進地裡,在獄寺努力搖晃著少年並大叫“十代目”的聲音裡,同她微笑著打招呼,“cao~”
近朝顏和他道了聲“早安”,然後若無其事地和小春交換電話號碼,應下她下周聚會做甜品的邀約。
等小春走到另一條路,她便去和笑眯眯旁觀獄寺強行搖醒阿綱的山本武搭話:“對了,你們運動社團,如果不是新學年的話,還招經理嗎?”
他沉思:“其他社團我不太了解,但是我們棒球社一直沒有決定,好像是今年開始就有很多女生提交了申請,學姐想來嗎?”
近朝顏其實還沒想好是報女生社團參與活動,還是去當個社團經理先找找興趣愛好。
她剛想回答,澤田綱吉從旁邊戰戰兢兢地冒出一句:
“那、那個,學姐你……可以不去風紀委員會的嗎?”
她為什麼要去風紀委員會?
近朝顏表情疑惑地和澤田綱吉對視。
過了幾秒,像是恍然想起來什麼,開始解柔軟毛衣外套下的襯衫袖扣,一圈圈地挽衣袖:“你提醒我了。”
澤田綱吉看她這架勢又開始再度貓貓後退,“什、什麼?”
近朝顏重新綁了發帶,檢查完鞋帶:“雲雀今天上學的時候騎的是摩托,現在肯定已經在學校了,距離他出來抓遲到還有一分半鐘,我先跑了——”
她說著就衝了出去。
山本下意識地跟著提速:“誒,跑步遊戲嗎?我喜歡,哈哈,阿綱那我們也快點吧!總不能輸給女生吧?”
獄寺額角跳著十字對他們倆背影罵:“你們兩個家夥搶跑了!”
他對才剛拿出麵包,準備邊吃邊走的澤田綱吉笑容滿麵地躬身,“十代目,請!放心,我等會兒就幫你炸飛這兩個家夥,絕不會讓他們得第一的!”
澤田綱吉:“?”
不是,他什麼時候要參加這種莫名其妙的比賽了?
然而想到雲雀的臉,少年隻能含淚把麵包銜著,抱著書包也跟著跑了出去,順便含含糊糊地製止獄寺拿出炸.彈,他不想因為參與謀害雲雀學長的女朋友這種事被咬殺啊!
……
好消息,近朝顏再度成功躲過了雲雀。
壞消息,她差點沒跑贏澤田綱吉。
忽然被激發了奇怪勝負欲的她單方麵給自己增加了一項上學前的健身項目,試圖在挑戰最終bo之前增加經驗,而山本也每次當最捧場的那個配合者——雖然每次跑第一的人也都是他。
殘留在並盛的冬雪早已不知不覺消融,就連校園裡的櫻花樹也抽出了嫩綠新枝。
但春天並非由還未開的櫻花帶來,而是學校家政課上的巧克力味道。
“討厭學校把小測安排在這天TAT,我們明天再一起做巧克力怎麼樣?”小春在這天課後給她發來訊息。
“朝顏會想提前送嗎?如果想提前送的話,我聽碧洋琪姐姐說一平這兩天都有在嘗試,你可以和她一起?”
她又發了幾個小太陽的表情包。
近朝顏拿出這部依然沒有還給雲雀的手機看了眼,思考著自己最近用手機的頻率似乎增加了,裡麵多了陪小春周末買甜點時加到的京子和碧洋琪的聯係方式,甚至還補上了之前入江正一的。
她邊琢磨改天找雲雀把手機買下來。
邊打字回複,“不用,沒關係。我沒有什麼非要送的人——”硬要說的話,給雲雀送一份感謝借住的禮物,是不是得用買的才行?
義理巧克力用商店買的,才比較不容易引起誤會吧?
“好哦!”
“那就明天放學後!我們在阿綱家門口見麵!京子也會一起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做巧克力!”
近朝顏回了個“好”。
但忍不住想,她們這樣單方麵把澤田綱吉家定成見麵地點,真的沒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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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澤田綱吉家門口時,近朝顏這份顧慮就完全消失了。
因為有更需要擔憂的事情出現了。
麵前是不管第幾次見都依然給她驚豔感覺的美女碧洋琪,對方抬手撥了撥耳後的粉色波浪長發,輪廓深邃的麵龐展露笑容:
“小春和我說了,你也想一起來學習製作巧克力,歡迎~我會認真把我的技術全部傳授給你們的!”
近朝顏目光停在她左肩上蠍子尾巴的心形紋身圖案上,眼神往旁邊遊移,見到圍牆外捂著肚子勉強撐著不倒下的獄寺隼人對她顫抖著伸出手,伴隨著幽靈般的念叨聲:
“拒絕她你趕緊拒絕她近朝顏你也不想被她毒死吧……”
碧洋琪明豔的麵龐離她更近:“嗯?”
視野不由自主捕捉到美女笑容的近朝顏動了動唇:“那就,拜托你了?”
小春抬手比了個“耶”,推著她和京子一起進了廚房,“太好了!我從一周前就滿懷期待地想要迎接今天!”
京子也對她笑眯眯地說,“歡迎加入我們的巧克力製作小分隊。”
被美女環繞的近朝顏假裝聽不見獄寺沿圍牆滑落、猶如墜入地獄前的怨念低語:“你這個叛徒——”
什麼叛徒。
能和美女一起玩,誰要和你們這堆臭男生群聚啊。
……
因為做巧克力是秘密行動,所以放學後趕過來、試圖扒拉在廚房門口偷聽碧洋琪又在研究什麼有毒.料理的男生們喜獲她穿透門板的刀叉威脅。
近朝顏聽著小春和京子的提議,餘光往那邊瞥了眼,“好帥。”
她也想擁有這種抓到什麼都能當武器使的實力!
被誇獎的碧洋琪轉頭對她溫柔地笑,“所以你們討論好,要做什麼樣的巧克力了嗎?”
小春舉手:“巧克力火鍋怎麼樣,能夠用手指餅乾或者蘇打餅蘸著吃的?我感覺這個形式很有意思?”
京子往旁邊意有所指地看去:“可是這樣一來,朝顏學姐那份就不方便帶走了吧?”
陡然成為決策焦點的近朝顏:“唔?”
她指了指自己,“我嗎?我沒有要帶走的啊,就做巧克力火鍋好了,等會兒大家還能一起吃!我還沒有嘗過這種呢!”
總之她會幫忙注意碧洋琪碰過的材料!
而被她時刻關注著的毒蠍本人,則是在她的回答後,用塗著漂亮甲油的指尖點了點下巴,隨後宣布:
“聽說你才來這邊不久,之前應該也沒有在情人節做過巧克力吧。”
“不如把傳統的巧克力做法也加上。”
也、也行吧?
近朝顏確實沒吃過自己做的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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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半。
欣賞完澤田綱吉被碧洋琪熱情地逼著吃下她單獨做的蘇打餅乾配巧克力熔漿的畫麵後,在獄寺暈倒的背景板裡,近朝顏和女生們愉快地品嘗了成功的巧克力甜點,告辭離開。
身上的甜香被一路的風吹著,伴著夜色回到那間奢華宅院。
路過廳堂的時候,她見到草壁正指揮著人把那些係著漂亮彩帶、有的還塞了同調香紙的巧克力盒子往屋裡擺放。
雖然近朝顏根本沒在今年學校論壇的校草校花評選裡看到和雲雀有關的提名,但顯然並盛校園裡暗戀這位身世背景不可說存在的人很多。
“晚上好,副委員長。”
她跟著往那座壯觀的巧克力禮盒山上望了眼。
草壁看到她的神色,聲音頓了下,“晚上好……要不,我還是讓人把這些巧克力放到其他更遠的房間裡?”或者乾脆他帶走處理吧?
近朝顏歪了下頭:“啊?”
“反正這些委員長也不會吃的——”草壁自覺品出了她的態度,認真幫著解釋。
“真的嗎?”
近朝顏果然在他的回答裡變了神色。
然後。
草壁眼睜睜看著她朝著那堆巧克力走過去,彎腰在一堆禮盒裡找了半天,最後找出了一盒禮品袋都是品牌贈送的精美包裝,對他笑著晃了晃手中的巧克力,“既然他不吃,那我就自己帶走了?你彆告訴他啊。”
近朝顏買的時候就有點心痛,因為這是她自己根本不舍得吃的品牌。
沒想到雲雀不吃。
太好了,就當她已經送過了吧!心意送到,禮物她就收回了哦?
她在草壁莫名石化的慘白背景裡,拎著那盒歌帝梵的禮盒離開。
才剛拐過這廳堂的轉角,忽然聽見一聲清冽的嗓音自前方響起:
“彆告訴我什麼?”
……
近朝顏嚇了一大跳!
女生下意識地把手裡的東西往身後一藏,看向似乎是巡邏回來、但掌心裡也依然拿了一個粉色禮盒的黑發少年,他看過來時,額發下的灰藍色眼眸如屋簷外夜幕裡的碎星。
雲雀將她的小動作瞧得清清楚楚。
想到她這段時間單方麵跟他開啟的躲貓貓遊戲,再看她現在因為心虛、陡然闖到自己跟前都忘了跑的樣子,他挑了下眉頭:“嗯?”
“……”
近朝顏安靜了會兒,示意他看手裡的巧克力,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看你收到的巧克力挺多的,想著巧克力吃太多也上火,所以幫你分擔點——當然我隻能幫你吃我送的這份。”
雲雀恭彌順著她視線,將掌心那個粉色盒子又拋了拋。
那是一個穿唐裝的小女孩送的,最早應該是在商業街見過。
背麵貼著的紙條上用不怎麼熟練的日語寫著“對不起”,不用想也知道,應該是近朝顏用他的身份屢次湊到小孩跟前求爆.炸,讓那個小孩感到愧疚所以才特意送出的歉禮。
“讓你幫我分擔這件事,”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近朝顏:“……”
如果不是打不過,有時候她是真的很想把他那張嘴縫上。
她垂頭喪氣地將身後的巧克力拎出來,遞到他跟前。
雲雀恭彌看著她的模樣。
忽然覺得她像是一隻被逮住時會不情不願地吐出頰囊裡儲備糧的小倉鼠,而且是那種趁人不備,就會伺機把瓜子再重新吃進去藏起來的倉鼠。
讓人很想戳一下她圓滾滾的腮幫子,看看能不能再恐.嚇著倒出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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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長廊外吹進來,將一股莫名的甜香吹得到處都是。
黑發少年又往前走了一步,垂眸看著被她雙手拎著遞過來的、除卻原本包裝之外,沒有任何多餘裝飾的巧克力禮品盒。
鼻間卻捕捉到來自她身上的,更濃鬱的巧克力香味。
“隻有這盒?”他問。
近朝顏被他的話驚得抬頭,不能理解他什麼時候對巧克力有這麼狂熱的愛好。
明明公式書裡也沒有提過他特彆愛巧克力——剛才草壁帶回來那麼多還不夠他吃的嗎?
她張了張唇,不知怎麼回答。
雲雀恭彌卻語氣篤定地開口,“你自己做的呢?”
他並不在意近朝顏送了他一盒義理巧克力的事。
但是,想到她有一份自己手工做的,並且還因此將頭發和衣服都弄得全是巧克力味……下午風紀委接待室的桌上,還擺著一份由她簽過名的棒球部經理申請表——
雲雀麵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十分糟糕的畫麵。
是關於他哪天一不小心再和她互換、要麵對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男朋友的場景。
他的心情陡然降至冰點。
忽然感覺到一陣西伯利亞冷風過境的近朝顏:“?”
求生直覺迫使下,她本能地將自己從澤田家帶回來、根本沒來得及嘗味道的另一個巧克力小袋子也遞了出來。
“就隻有這點?”雲雀睨著袋子裡的分量。
剛想問她是不是有送出去的,卻聽見女生用一種心痛的語氣回道,“這是成功的部分,剩下大部分失敗的在澤田家垃圾桶,你也要嗎?”
……
被迫吐出存糧的小倉鼠生氣了。
雲雀心情卻好了起來。
他甚至很認真地換了個想法,覺得這應該不是一隻被迫吐出存糧會鬱悶的倉鼠,而是脾氣更暴躁的、會因為食物屢屢被偷而氣到找樹枝上吊的小鬆鼠。
他抬手將小袋子裡的巧克力拿出來咬了一口,在近朝顏直直盯著他的怨念眼神裡,全部吃完之後,給予正向反饋,“味道還不錯。”
不過女生好像沒有因為這個回答而高興起來。
於是他看向庭院花園,隱藏在樹枝間的一團團燈光,喚醒了在綠葉之間隱隱約約冒出花苞的櫻花樹。
東京的櫻花季快到了。
想到近朝顏很喜歡看各種花,他再度出聲,“周末要去公園賞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