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朝顏的表情從呆滯慢慢變成震驚。
然後頓時覺得嘴裡的火鍋不香了。連忙放下筷子去找紙筆,開始回憶自己看過的幾十遍《家庭教師》時間線。
無論是根據tv還是漫畫的劇情捋,風紀委員會的接待室被主角團隊闖入,並且囂張揚言要將那裡發展成彭格列秘密基地的劇情,都應該是在……九月?
現在明明才七月。
可是能讓雲雀隻能模糊察覺到這種被窺探感覺的人,應該隻有主角殺手家庭教師rebor……他從這麼早就開始為學生觀察可用的家族成員嗎?
“嘶——這什麼啊?”
捋思路時,她無意識地抓了杯手邊的飲料喝,結果味蕾立即被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味道給占據。
近朝顏低頭看見自己手裡的那杯淡粉色果汁。
水果的清香味從裡麵散發出來。
好像是,西柚?
她表情更加震撼地去看對麵的人,“你家,怎麼會有,這麼難喝的果汁?”
雲雀剛剛才親眼見證她讓傭人留下這批被淘汰的鄉下水果,以“不要浪費”的理由讓人榨成果汁,聽見她的話,本來不想搭理她,卻見她皺著臉又繼續喝了一口。
“好苦。”
“好酸。”
“好澀。”
猶如在複習日語詞彙,她喝一口就要冒出個新的形容詞。
因為不知道她都在往他那具身體的胃裡倒什麼奇怪東西,雲雀恭彌忍無可忍地警告她,“不準喝了,給我放下。”
“其實也還行——”
“放下。”
“好叭。”
……
大概是因為在清早的短短時間裡,接連惹了他好多次,近朝顏很快就嘗到了苦果。
接下來的兩三天裡,因為臨近煙火大會,並盛冒出許多亟待處理的相關事務。
譬如神社擺攤的區域劃分、煙火秀的燃放和規劃,協助當地警署解決往年總是在這個季節集中出現的流竄搶劫作案團夥問題。
再加上臨近期末,並盛期末考試撞上馬上開始的全國大賽,一堆社團怎麼看都及格不了的學生申請安排出的五花八門補考時間申請統統堆到了風紀委員會的辦公室——
近朝顏大崩潰。
原著裡這位哥一天天不是隻需要打架和收保護費就好了嗎!怎麼校學生會的活歸他,地方安保秩序歸他,就連政務問題他也管啊?!
最讓她破防的,是她在期末考試的補考名單上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在那張寫著“國二體育期末考核,教習老師榎本”提供的考核不及格名單上,見到“近朝顏(缺考)”這一行字樣時,她的天都塌了。
“委員長?”
發現她說著話,突然就盯著麵前的紙張,並且沉默著開始冒黑氣,還在等下文的草壁哲矢在心中默數了半分鐘之後,小心地出聲提醒。
“他……她人呢?”近朝顏幽幽出聲。
草壁反應了半秒鐘。
立即回答,“之前您交代過不用再跟著,所以……”
坐在柔軟真皮椅子裡的黑發少年被如此提醒,隱約想起來這兩天雲雀確實沒去上課,但她想著反正自己能給批假條,而且也不奢望他能在群聚濃度那麼高的課堂裡老實學習,所以就隨他去。
結果她自己也因為沉迷在這個安靜的接待室裡學習,導致忘了遊泳考試這件事!
“現在,立刻,馬上——”
她看著紙張上寫著最後補考時間,恰好就是在今天下午,而且距離補考隻剩一個小時:“把她找回來。”
-
風紀委員會的所有成員都被一聲令下,大張旗鼓地出動,一邊在心裡嘀咕這又是委員長和女朋友玩的什麼捉迷藏新pla,明明是用手機打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問題,一邊任勞任怨地分頭行動,去並盛各條街區找人。
下午一點二十五分。
穿著校服的女生悠悠出現在接待室門口,半倚著門,往外麵難得空無一人的走廊看去,“聽說你派人到處找我,什麼事?”
“遊泳考試補考!”
焦慮地不斷看時鐘的少年風一般掠到她跟前,“還差五分鐘!你現在去還來得及!”
看著那雙灰藍色鳳眼裡透出的焦急,雲雀定定地站了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說出答案:“不去。”
近朝顏:“?”
她呆了一秒,本能詢問,“為什麼?”
雲雀覺得有些好笑。
因為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需要向彆人解釋決定。
但過了幾秒,還是啟唇,“那群喜歡在煙火大會流動作案的小混混,我找到蹤跡了,今天就去解決他們。”
這是幾天前就被草壁送過來的消息,然而這隻用著他身份的草食動物卻習慣地回避這種會發生肢體衝突的事務,囫圇著將事情往後推,更喜歡處理那些書麵的文件——
好在他從不沒有寄希望於彆人的習慣。
雖然這副身體很弱,但怎麼也是青春成長期的年輕身體,憑借一些巧力和戰鬥策略,將那群草食動物各個擊破倒也不難。
雲雀甚至還為此專門改裝了一副更為輕便的浮萍拐。
不過這些細枝末節的計劃就沒必要交代了。
他於是很平靜地又問,“還有其他事嗎?”
……
在他兩段話之間的短暫空白裡,近朝顏腦海中飄過無數思緒。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困擾自己的,倘若他們倆之間的互換一直持續,以後究竟怎麼協調生活的問題,現在她依然沒有找到方向,可是雲雀卻給出了他的回答——
他會繼續用他的方式生活。
哪怕是用她的身體。
那麼,她呢?
眼見女生問完就想轉身,她條件反射地伸出手去,不容置疑地捉住了對方的纖細手腕,力氣之大,仿佛想用力抓回自己脫出計劃的人生。
“嗯?”
雲雀恭彌順著她的動作,揚了下眉頭。
還沒等他將“鬆開”的詞彙道出,附近卻傳來一道極為樂觀的嗓音,“咦,接待室就在這個方向嗎?我還從來沒來過呢。”
緊接著是熟悉的,好像永遠都在被人招惹,所以總是充斥不爽情緒的反駁聲音,“嘁,還不知道陳設和布局怎麼樣呢,我們彭格列家族要選基地,肯定得經過我這個左右手嚴格仔細篩選……”
然後聲音的主人畫風一百八十度轉變,調轉向另一側,帶著恭敬和十足的期許,柔和地詢問道:
“對吧,十代目?”
應答的少年聲音發虛,恍恍惚惚,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跟著兩人來到了這邊:“啊、啊?”
-
本就在門邊的兩人同時朝著出聲的方向看去。
出現在空蕩走廊上的三人極為明顯,左邊的銀發少年是前幾天在便利店遇到的獄寺隼人,中間有著茂盛棕發的,近朝顏也曾見識過他當街爆衫的模樣,倒是最右邊的本屆並盛論壇校草熱門候選人,棒球部主力健將山本武,嚴格來說是第一次見到。
就在近朝顏打量他們的時候,三人也看到了門口的人。
澤田綱吉:“雲、雲雀學長?!”
獄寺隼人:“又是你們倆……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山本武:“糟糕,怎麼會遇到那個雲雀——等等,獄寺,你什麼時候見過他?”
他們的目光幾乎都聚集到了近朝顏身上。
而近朝顏則是很快將注意力挪回了身邊的人這裡,因為雲雀往說話難聽的獄寺那邊看了眼,隨後瞥向她,語氣裡帶著不滿:“你那天用的力道太輕了。”
對於獄寺這麼快又能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他麵前挑事這件事,委員長表示很不滿意。
近朝顏:“……”
她隻好去看不知道什麼原因,提前來到接待室的幾人,尤其是盯著中間的澤田綱吉,禮貌地出聲詢問:
“現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解決——”
“你們可以改天再來找茬嗎?”
澤田綱吉下意識地瘋狂點頭後退。
然而獄寺隼人揚了揚下巴,卻對他們道,“不想打也行,識相的趕緊讓開,彆占著我們彭格列看上的地盤,膩膩歪歪的小情侶給我換個其他地方談戀愛。”
於是,身邊的女生輕笑了一聲。
隻要他一笑,近朝顏就知道有人要生死難料了。
果然。
雲雀恭彌淡然開口:“正好我現在心情很不好。”
“今天,你們一個也彆想輕易離開。”
……結果說那麼帥的話還不是要她代打!
近朝顏餘光瞥見他有動作,含淚迅速先他一步衝了上去,寄希望於能趕緊打完獄寺和山本,挨完澤田綱吉的打,爭取能趕上體育考試的補考時間。
然而——
一拐揮出。
卻沒有意料之中擊中對方的聲音。
視野之中,咬著煙卷型自動打火器的銀發少年唇角一彎,“哼,以為我還像上次一樣不堪一擊嗎?嘗嘗我的新招。”
順著矮下身形的慣性,獄寺成功與她而過。
留在原地的,是天女散花般將黑發少年包圍的無數炸.彈,炸.彈在空中停留著,恰好在她抬頭睜大眼睛的刹那燃燒完引線。
爆.炸聲怦然響起。
隨著恐怖煙塵霧靄漫開,走廊兩麵玻璃一同被震碎。
……
不遠處。
仍靠在接待室門口的長發女生闔上眼簾,靜靜等了會兒,卻沒等到意料之中的金光,莫名揚了下眉頭。
“我還以為你會很期待他被打中。”
橫裡忽然出現一道極其稚嫩的,帶著笑意的篤定聲音。與之一同飄過來的,還有十分濃鬱咖啡芬芳。
雲雀恭彌側過頭,見到接待室的沙發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名西裝革履的嬰兒,對方麵前還擺著一套袖珍的咖啡機,裡麵熬煮的咖啡正在因為沸騰而冒出咕嚕嚕的聲響。
想到近朝顏之前提到的窺探感,雲雀眯起眼睛:“你就是這次惡作劇的策劃者?”
“算是吧。”小嬰兒翹起唇角,對他笑著自我介紹,“我是阿綱的家庭教師rebor,本來打算過段時間再讓他們來這裡的,不過你們倆的關係之間實在讓我有些好奇,就忍不住想要提前進行這場測試了。”
“你的語氣真讓人不爽——”
女生從門邊站直身體,深棕色眼睛鎖向他,“既然是事件策劃者,從你開始咬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毫不猶豫衝了過去。
Rebor輕鬆從咖啡機旁跳開,站在沙發靠背上,笑吟吟地回答,“雖然殺氣很強烈,但怎麼看你這副身軀也不像是適合戰鬥的,不如一起坐下來喝杯咖啡等等那邊的結果如何?”
雲雀恭彌麵無表情,“那邊最多三分鐘,這個時間內,一定咬殺你。”
他已經聽見獄寺隼人被打倒的聲響。
還有一個運動社團的成員,身上還帶著傷,就算近朝顏再怎麼不濟,也不可能輸給他們,至於最後一個湊數的,不提也罷。
“我和你的判斷結果不同哦~”
Rebor再度輕鬆閃過他的拐,同時抬手碰到禮帽帽沿,攀在上麵的綠色變色龍順應他的心意,變成了一把捷克C.Z75的手.槍。
就在山本武倒下的刹那,他的槍.口對準那邊陷入混亂裡、唯一神色驚恐又無助的少年,在怦然扣動扳機的清脆聲裡,他的下一句話也接了上來:
“不論是那邊,還是我們這裡。”
-
在雲雀所說的三分鐘裡,近朝顏度過了澤田綱吉死氣模式五分鐘裡最漫長的一生。
她一邊要應付猶如小強般擁有旺盛生命力、怎麼打也不會倒下並且非常纏人的澤田綱吉,一邊餘光瞥見雲雀竟然用她的身體去挑戰rebor,不得不心驚膽戰地注意那邊動靜——
更過分的是!
在她很有先見之明地將列恩變成的拖鞋在半空中打飛到遠處之後,明明應該赤手空拳揍人的澤田綱吉卻因為她所有的動作都下意識用來保護臉之後,開始本能地想拽住她,以至於手刀掠掉她的幾縷發絲。
近朝顏回想起一些關於劍道部流氓被正義學弟空手拔光頭發的故事。
於是她打著打著變成了對雲雀這張臉和柔軟頭發的保護戰。
她恨彭格列打人專打臉的傳統!
“鏘!”
是雲雀的浮萍拐和rebor隨手拿出的精鋼武器撞在一起的聲音。
“怦。”
這是澤田綱吉終於被她一拐子打中,失去意識倒下,並且額頭火焰熄滅的聲音。
由於過分心力交瘁,近朝顏甚至都把雲雀這身體折騰得有些呼吸不勻,在確定麵前這人終於不會再彈起來一次之後,過了將近半分鐘,她才往接待室裡去看。
“好像到此為止了呢,連這種程度也打不過,看來他們的修行還是不足。”
Rebor單手架住女生進攻角度刁鑽、卻力道欠缺的攻擊,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窗台邊,恰好往外看見了泳池方向被體育老師放到嘴邊的口哨。
“你們真的很有意思——”
“作為在關鍵時刻打擾你們重要事情的賠禮,”他變魔術般從身後拿出了一顆巨大的圓形炸.彈,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女生,又去看遠處不由自主睜大眼睛的黑發少年,微笑著說道,“就把這個送給你們吧。”
說著。
他把炸.彈輕輕一拋,丟到了女生的麵前。
……
好熟悉的爆.炸聲。
近朝顏在恍惚中想,她的耳膜、不對,雲雀這身體的耳膜真的還好嗎?雖然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他跟前,但是好像在浮萍拐試圖擊飛炸.彈的瞬間,衝擊力就已經產生了。
後背和脊椎都很疼,手腕好像也被什麼壓到,渾身上下都疼。
……該不會被rebor炸死了吧?
念頭剛起。
“嗶——”
窗外應和著蟬聲,象征著考試結束的哨聲悠長地吹響。
還好沒聾。
她如此想著,才終於鼓起勇氣動了動眼皮,準備接受眼前被炸成焦黑色的接待室。
然而眼前確實是黑色一片,卻不是火.藥燃燒殆儘的顏色,而是讓她格外眼熟的黑色舊校服,上麵的紐扣花紋樣式也特彆熟悉。隻不過,再往上卻是敞開的襯衫領口,以及從這個角度看到的鎖骨……
“彆動。”
清冽的少年音自上方落下,帶著和她說話時截然不同的意味,是一種靈魂和身軀本能契合的自然感,也因為如此,在這樣近的距離落進耳畔,有種耳機細碎電流滋啦滑過的微癢感。
近朝顏:“……”
近朝顏:“!”
她倏然反應過來,也意識到耳畔響起的哨聲意味著什麼,於是立即想要推開人趕緊去參加自己的補考,卻因為先前用對方身軀撲過來的姿勢過於不講究,導致現在被壓在下麵的她動作扭曲——
“啊!”
在少年輕鬆地單手撐著,挪到旁邊的動作裡,她一把捂住自己的手腕,在原地蜷成一團,眼睛裡冒出淚花,“好痛好痛好痛!”
雲雀恭彌坐在狼藉的、落滿碎玻璃渣的地毯上,支起一條腿,胳膊肘抵著膝蓋,掌心托著下巴,灰藍色鳳眼微斂,或許是因為回到了自己身體,眼尾不自覺帶上笑意:
“我不是說了,讓你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