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來福客棧。
宋陽洗漱完畢，上床睡了片刻。
忽然一股森然的冰寒之意，自他掌心傳出，將他從睡夢之中驚醒。
宋陽立刻坐起。
右手掌心處，深淵徽印正在微微發光，眼前一行輝光小字同時打印：
【高維通道重啟完畢，即將前往深淵之塔】
【請注意避免外力乾擾，以免傳送失敗】
是了，兩個自然日到了。
當初回歸時，提到過高維通道，因為什麼歸墟之潮的影響而關閉，如今看來是重啟成功了。
宋陽趕緊抓起邊上的半臂戎裝。
但想了想還是放下，換上了平日自己身穿的常服。
深淵徽印的光華越發濃厚，逐漸擴散，仿佛一團致密粘稠的冰湖之水，將他緩緩包裹。
同時周圍的空間也出現明顯的扭曲、塌陷，將宋陽完全吞沒。
宋陽能感覺，自己隻用稍作掙脫，便可阻攔這種傳送力量。
但他自然不動。
很快，平凡的客棧房間之上，再次疊加上了一個奇異的世界。
銀輝璀璨的蒼穹，白玉樣的地麵，巍峨聳立的漆黑石柱群。
不同的是，這一次兩個世界全都是運動的，像是兩台放映機，將兩場電影重疊在了一個熒幕上。
當那種空間的包裹感到達極致，客棧房間的畫麵迅速化為透明，蠻荒石柱群則異常清晰起來。
光影陡然明亮，頭頂被一片流淌如銀汞的星野蒼穹覆蓋，腳下延伸出大片白玉一般的平麵。
眼前出現一大片淵渟嶽峙、古樸蠻荒的黑色六角石柱群。
高矮錯落，巍峨聳立在蒼穹之下，仿佛一根根擎天之柱，雲霧環纏。
“這些全都是……深淵之塔？！”
所有石柱，或者說石塔，俱都由一種黑玉一般、細膩而堅硬的石材堆疊鑄成，通體漆黑如墨，有一種古老滄桑的韻味。
它們高矮不一，多數隻有不到六七米，兩層樓，像個巨大的石碑。
但少數高的，則是聳入蒼穹，仿佛天階，根本看不到頂。
宋陽此時，就站在其中最高、最大的一座石塔之前。
其表麵遍布無數破裂的瘢紋和裂痕，仿佛經曆了無數風霜雨雪的歲月，而磨礪出的老人斑一樣。
——在所有石塔中，它是最高，卻也最破敗的一座。
“拜見上仙！上仙萬安！”
忽聽一聲高呼，身側不遠，一農夫裝扮的漢子，已經噗通一聲跪倒下來，磕頭不止。
他頭頂漂浮三個大字：【王老二】
宋陽剛進來時就注意到，來的並非隻有自己一個人。
包括他在內，有男有女，總共五個人一同出現。
而在五人身前，立著一個全身都罩在黑袍中、身材高瘦的神秘男子，閉著雙目一動不動，仿佛連呼吸也沒有，像一尊雕像。
跪倒的【王老二】應該也是深淵行者，但明顯是將傳送之事當成怪力亂神，對著神秘黑袍男子磕頭不止。
“這就是個木頭人，你磕頭他不會應你的。”
一穿直裾胡裙、容貌清麗的少女走上幾步，笑著說道。
她頭頂的d是：【朝如青絲暮成雪】
“阿姊，跟這田舍村夫說甚？”
她身畔又跟上一個華服年輕公子，眼神睥睨掃過其餘三人，語調夾雜鄙夷，臉上滿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和高傲。
他頭頂的d是：【黃河之水天上來】
這兩人顯然是一道進來的，連d也都一同出自李白的《將近酒》。
聽意思，似乎對深淵戰場頗為了解。
最後還剩下一人，則是一個著牛皮步甲的壯漢。
——近兩米個頭、一百公斤級彆的那種壯。
他左眼角一道凶疤，眼神刀鋒一樣，腰間佩一把擘張弩，正伴隨著眼神掃視，有意無意將手覆在其上。
他的d則是：【長安不良人】
——大唐特有的緝盜捕匪官職。
宋陽觀察幾人的時候，眾人也在彼此觀察。
過於雄壯的長安不良人，自然是最讓人關注的。
不過宋陽的d【送陽頂天】，風格迥異，“意蘊悠長”，也是惹來眾人多看幾眼。
——宋陽隻當沒看見。
忽然。
嘎吱嘎吱。
仿佛機關擰動的聲音，自神秘黑袍人身體之中響起。
眾人俱都轉過視線。
隻見那神秘黑袍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他的手臂，以一種十分僵硬的姿態抬起，伴隨著一陣陣機關卡動的聲音，將他頭上的黑袍帽子掀下。
“歡迎你們，年輕的深淵行者。
“我是守塔木傀，你們可以叫我，墨九。”
“上仙！上仙！”
咚咚咚咚，王老二大駭，再次磕頭不止。
口中神神叨叨，用極快的語速，虔誠地念叨著某種鄉間俚語的頌詞。
不止是他，便是宋陽和長安不良人，也俱都震了一震，下意識退了一步。
隻有似乎了解內情的暮成雪和天上來，神色如常。
因為那黑袍所罩之下的人影，根本不是真人，而是個木偶人！
手指、手臂、肩膀、脖子甚至頭顱，全由一種棕黑色木材削製而成，以木質輪軸、齒輪連接。
雕琢它的人顯然並不用心。
不止左肩高右肩低，左右不對稱。
連兩隻木手臂都沒有磨圓削平，棱角分明，光溜溜的腦袋頂上全是七零八落的粗糙刨痕。
唯獨一張臉，仿佛是把某個真人的臉剝下來，貼嵌到木頭腦袋上一樣，栩栩如生，以至於宋陽之前都誤將他認作真人。
嘎吱嘎吱。
守塔木傀墨九並未在意幾人的震驚，僵硬地轉身背對他們。
各關節處齒輪輪軸扭轉，發出響亮的摩擦聲，向著那座古老的石塔走去。
“請跟我來。”
暮成雪、天上來神色如常，大步跟上。
宋陽和長安不良人頓了一下，也是壓下震驚和疑問，緊隨其後。
磕頭的王老二見著四人都跟著走了，趕緊麻溜地爬起來，躬身跟在最後麵。
墨九一邊向前，一邊古井無波地介紹：“這裡是不存於現世的安息之地，你們可以稱之為：無間界。
“無間界是抵抗深淵淵和歸墟的前沿，也是深淵行者的核心陣地。
“守衛無間界，是所有深淵行者的責任和義務。
“無間界存，則世界存。
“無間界覆滅，則世界沉淪歸墟。”
墨九的講述無悲無喜，像是早就準備好的錄音一樣，例行公事地播放，卻讓眾人聽出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
很快，它已經帶著五人，走至那座巨大的深淵之塔正下方。
臨近些看，這深淵之塔顯得更加恢弘宏偉，仿佛昆侖巨柱，人站在麵前，如同蚍蜉麵對大樹。
“無間界的核心，則是深淵之塔……每一個深淵行者，都有自己專屬的深淵之塔。”
墨九指向整個無間界中，零星密布的所有高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