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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南疆日頭正盛。
“嘶,你彆急,我慢慢跟你說說。”
卓紜陡然被程開顏用力抓著手臂,眉頭微皺,吃痛道。
“抱歉,是我激動了。”
程開顏見狀將手收回,歉意道。
“不礙事。”
卓紜搖搖頭,她知道林清水對程開顏很好,一直拿他當弟弟對的,而且還救過他的命,也難怪如此緊張林清水的去向。
她有次生病去醫院,就是林清水給她看的病。
對那個女人的印象,不算好也不算好。
一頭乾淨短發,厚厚的黑框眼鏡將鼻梁壓出兩道紅印子,鏡片底下透露出一雙無神的眼睛,神色笨拙木訥。
但在自己看病時,拿著聽診器在心口聽聲音的動作都異常輕柔,明明打針的針頭那麼粗,但在林清水這裡卻感受不到疼痛,有種彆樣的溫柔。
總的來說是個好人。
正因為程開顏的關係,卓紜對這個奇怪的女人留了些心思,這才知道這些消息。
心中思緒紛飛,卓紜看了眼程開顏,繼續說:“你也知道前線醫務資源緊張,三月份的時候,總醫院應上級領導要求,派遣名數十名醫生,一百護士前往前線醫院。
就在上個月,林清水就被調到老山前線去了,我找她們同事打聽後,說是被領導穿小鞋了。”
說完,卓紜眼神有些擔憂的看著程開顏。
前線的條件可比軍區總醫院差太多了,而且上前線自然是有生命危險。
明擺著是被領導穿小鞋刁難了。
“調到前線去了?在老山?我知道了。”
程開顏臉色嚴肅鄭重起來,畢竟是軍區醫院,上前線是根本避免不了的。
隻要不是出事了就好。
至於被領導刁難……
程開顏眼神一冷,將心事壓下,轉而笑著說:“多虧你了,小卓同誌,要不是你我恐怕得一通好找。對了,你這大半年過得怎麼樣?”
“不客氣,順手的事情。”
卓紜淺淺一笑,兩根大辮子在腦後開心的晃悠,“我的話,又沒什麼好講的,你也知道文工團裡無非就是每天練舞,或者參加各種表演,上個月才去了趟前線做表演。
說來也遺憾,自從你走了之後,團裡才發現居然沒人會彈鋼琴了,都是一些半吊子。
上次表演的時候領導說要看芭蕾,就結果沒人會彈,還是用其他樂器代替。”
“嗬嗬,怎麼我走了才發現呢?”
程開顏輕笑一聲。
“就是你走了大家才發現原來你這麼重要啊,我跟你說,你走了之後,我聽葉子楣她們幾個討論過你好幾次。”
卓紜不好意思的緊了緊手,她也是才發現。
在她印象裡,程開顏在團裡算是比較邊緣的人。
一開始還蠻受歡迎的,他長相出眾,還彈得一手好鋼琴。
私底下不少女孩都比較欣賞他,就連那個家裡是高級乾部的葉子楣都對他有些好感。
隻是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惱了文工團裡那夥由乾部子弟結成的小團體,被他們針對。
那夥人也不敢做的太過,畢竟程開顏在團裡就比較優秀出名。
也就是團裡每年的評優評先這些好事,沒他的份,再就是一些不痛不癢的小刁難。
以至於讓一些人漸漸疏遠了他,畢竟誰也不想這樣的情況落在自己身上。
而卓紜家境一般,和程開顏接觸的也不多,自然隻能隨波逐流。
後來程開顏幫了她,卓紜這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許星那個王八蛋還有騷擾你嗎?”
程開顏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不欲在這個話題上多言。
“他啊?他現在沒這個膽子,也可能沒有這個能力了。
自從上次被你揍過一頓,好像傷到……那裡,但是關了一個月禁閉,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
卓紜有些幸災樂禍的笑著說。
緊接著又有些擔憂的看向程開顏,許星被傷到了那裡自然是要找程開顏出氣,隻是後來程開顏立下了二等功,就連許星他老子都不敢輕舉妄動。
但程開顏傷好了之後就直接退伍了,這件事他們再恨也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現在……
“你回來的事情彆讓許星知道了,不然他肯定要找你報複的。”
卓紜擔心的說道。
“放心,沒事。”
程開顏淡笑著點頭,區區一個乾部子弟,根本上不了台麵。
要是許星他老子來,程開顏可能會正視一眼。
采風工作小組。
雖然屬於臨時性工作小組,但它是由總政直轄。
總政治部本是部隊的軍政工作機關,其直轄的工作小組級彆極高,一般等同於直屬部門,或低半級。
而且還由總政治部的高級乾部江雲霞,劉白玉統籌領導。
另外考慮到其任務,涉及全國範圍內的軍旅采風文藝創作和宣傳工作。
其級彆接近正軍或副軍級。
這種級彆設置,能夠確保其在執行任務時有足夠的權威和資源調配能力。
“那就好,哎,對了,聽林清水說你現在成作家了?”
卓紜見他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便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好奇的詢問彆的。
“算是吧,不過也不是作協的專業作家,隻是平時隨便寫寫。這次來南疆也是受總政部號召,到前線來采風。”
程開顏笑著解釋道。
雖然這大半年以來,他在文藝界已經有了不小的名氣,甚至還有不少書迷。
但南疆這個地方,不同於BJ上海這些大城市。
這裡偏遠落後,消息閉塞。
可能其他發達城市流行的,火爆的書傳到這裡來都過去好幾個月了。
而且部隊這種半封閉式,軍事化管理的地方,和外界的交流還是相對較少。
即便是負責文藝工作的南疆文工團,也隻有每個月放假的時候,才有機會離開軍區,到外麵去,這個時間可能也隻有一兩天。
這裡的書店都沒有幾本他的書,買都買不到。
因此卓紜也隻是從林清水那裡聽說程開顏現在是作家,寫了一些書。
“原來是軍旅采風啊……那也很厲害了!”
卓紜感慨道,她說怎麼程開顏忽然回來了。
話音剛落,文工團大樓裡的喇叭聲響起。
女人臉上神色一緊,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要集合排練了,程開顏下次再聚吧,對了,你現在住在哪兒?”
“沒事,你去吧,我現在XXX宿舍201。”
程開顏擺擺手。
“我知道了!”
卓紜揮揮手,隨後轉身離去。
……
軍區文工團大樓。
排練室。
此時正值上午,明淨的陽光透過長長的方框窗戶,落在黃色木地板上。
頭頂兩頂綠色吊扇,呼呼轉悠,在地上留下扇葉的陰影。
乾淨地板上放著一台錄音機中,熟悉的樂聲響起,是《草原女民兵》。
“站在草原上哎~把BJ遙望。
心中升起不落的紅太陽!
牛羊成群,馬兒肥壯。
因為有了碧綠的牧場。
牧場碧綠翡翠一樣,因為有了雨露陽光。
毛澤東思想把我們武裝!
草原女民兵心紅膽壯~誌如鋼!”
……
等身鏡前。
站著一排身著軍裝的女兵,穿著軍綠色短袖,寬鬆長褲,腳踩舞鞋,手持紅色旗幟。
女兵們在陽光下,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留下一個個倒影。
儘顯英姿颯爽,美麗舞姿。
“收緊,踢腿!好!”
“葉子楣,注意表情,剛強一點!”
“大家注意間距!”
一頭短發的中年女人手中拿著教鞭,在側麵不停觀察,毫不留情的指出演員們的錯誤。
不一會兒,練習告一段落。
女同誌們紛紛疲憊的坐在地上。
葉子楣也不例外,漂亮大方的臉蛋沾著汗水,她捋了捋耳邊汗濕的頭發。
“子楣,我怎麼覺得陳老師今天怎麼這麼嚴格?連你都被訓了。”
這時,一個圓臉女同誌湊到葉子楣身邊來,抱怨道。
“呼……不清楚啊,對了小卓呢,不是讓她回去拿水壺去了嗎?”
葉子楣搖搖頭,表示不清楚,隨後又問起卓紜的下落。
“卓紜應該快來了吧。”
圓臉女同誌遲疑的說。
就在這時,被稱之為陳老師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低頭看了眼二人,隨後大聲說道:“之所以對大家這麼嚴格!是因為過兩天有一場表演。”
“過兩天有表演?為什麼我們不知道?”
“這也太突然了吧?”
現在不僅僅是跳舞的女同誌們在抱怨了,就連團裡負責其他事情的男同誌此時也炸鍋了。
“閉嘴!軍人首先要服從命令!”
陳老師冷哼一聲,頓時眾人不說話了,她滿意的點點頭,“這件事情我也才剛得知,是因為總政號召全國文藝工作者上前線進行采風工作。
就在今天從BJ乘專機而來的采風工作小組攜三十餘位作家,詩人等文藝工作者抵達我們南疆軍區,再過幾天,全國各地,數百名文藝工作者將抵達。
為此軍區領導決定讓我們文工團舉辦一場表演。”
“原來如此。”
一番解釋後,大家心中雖然還有不滿,但這時都明白了。
乾係重大,由不得他們。
眾人坐著休息,簡陋的排練室裡嘰嘰喳喳的討論著表演的事情。
葉子楣身邊坐著五六個女同誌,都是他們小團體裡的。
不少人都是乾部子弟。
此時,紮著兩根羊角辮的女同誌卓紜抱著水壺跑了進來,一眼就找到葉子楣。
她有些興奮激動的喊:“你們知道我在路上遇到誰了嗎?”
“誰知道呢?渴死我了,快給我!”
葉子楣白了眼卓紜,將懷裡的水壺搶過來,灌了口。
“誰?是誰?難道碰到你相好的男同誌?”
圓臉女孩好奇的問。
其他人則麵色平淡的看了眼,當然隻是對出身一般,還汙了名聲的卓紜不太感興趣。
要是葉子楣開口,肯定是七嘴八舌的詢問。
卓紜見狀心中頗為微妙,知道有些人是故意忽視自己。
她也不在意,而是叉著腰,對葉子楣等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程開顏!”
“我遇到程開顏了!”
“什麼?!”
圓臉女孩驚呼起來,連帶著葉子楣都微微側目。
這下眾人紛紛驚訝了。
“程開顏不是退伍了,啊?他怎麼又回來了?”
一個臉型狹長,看著有些刻薄的女同誌很是好奇的問,看了眼葉子楣:“莫非是為了我們子楣而來的?乖乖!這小子回去大半年這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的是誰?”
“估計是被他那個從小一直長大,考上了北京師範大學的青梅竹馬給拋棄了,然後這才想起來我們家子楣的好,哼!這種男人可不能要。”
圓臉女孩冷笑一聲,然後看向葉子楣尋求認同。
“大家不要亂說了,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回來,都和我無關。
至於以前的事,那隻是我那時的年輕氣盛,一時的錯誤罷了。
我早就對他不感興趣了。”
葉子楣較常人白皙一些的臉很是淡漠,仰著下巴說道。
她在十八歲生日那天的夜晚,找到程開顏,拉著他樹林中,向他告白,卻遭到對方拒絕。
當時程開顏以家中還有等待他回去,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拒絕了她。
趙瑞雪!
葉子楣直到現在都還記得這個名字,趙瑞雪這個名字,帶給她刻骨銘心的恥辱。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拒絕,以她的家世,她的美貌,她為人,居然根本比不上這個女人。
如她這般高傲的性子,自那次之後,就再也沒有跟程開顏說過一次話。
“嗬嗬。”
眾人尷尬的笑了笑。
葉子楣見狀,冷冷掃過的眾人,淡漠道:“程開顏除了樣貌和鋼琴,他又有什麼值得說道的?
論學識他隻是個高中輟學,論家境,父親是北大教授但早已去世,母親是個小學老師……隻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像這樣的男人實在不起眼。
另外我家裡已經給我介紹了門當戶對的對象,家裡是省裡的高級乾部,他本人又是陸軍學院的學生,一畢業就是高級軍官,前途不可限量。
程開顏從部隊退伍後拿了退伍金就走了,目光短淺到連工作都沒選擇分配,實在愚蠢。
聽說現在因為知青返城的事情,鬨得城裡不好找工作,他該不會是找不到工作,這才灰溜溜跑回來了吧?”
說到後麵,葉子楣臉上滿是嘲弄,譏諷之色。
看得出來,她心中對程開顏還是抱有怨懟之意。
“這倒也是,程開顏確實比不過那位。”
眾人默默點頭,葉子楣那個家裡介紹的對象來過一次,人長得高大,身材健碩,個人條件非常不錯。
就是樣貌比不過程開顏而已。
“呃……程開顏不是沒工作,他現在是作家,而且這次是來南疆前線采風。”
此時,卓紜弱弱的舉手,解釋道。
“作家?!采風?”
“那我們過兩天,豈不是要表演給程開顏看了?”
眾人紛紛側目,向卓紜這個小透明投來視線。
葉子楣也眼睛張大了,有些驚訝。
沒想到程開顏現在成了作家?
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下來,她雙手抱胸道:“那又如何,他又沒讀過多大的書,最多是個小作家而已,沒什麼可驚訝的。”
“說的也是。”
眾人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
程開顏好像隻是高中輟學吧?
另外哪個大作家會上前線來采風呢?
與此同時。
排練室的門外,一個身材消瘦臉色枯槁蠟黃的年輕男人,聽見她們聊的事情,頓時眼露凶光。
“程開顏……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