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打起來了!”洪亮的聲音穿過走廊,一位年輕人跟隨前傳的聲音一路小跑。
這是一家外表香油店,背地裡囤積軍事物資,並且潛伏玩家的秘密據點。
數十名玩家待在後院搬運偷買的貨物,或是吃喝談天,或是手持利器攻擊假人鍛煉自身的技巧。
外門傳來的驚呼聲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們紛紛起身圍攏到走廊。
隻見來者喘著粗氣補充道,“有玩家在某處酒樓打起來了,殺了本地一大戶的公子哥和一個營哨軍官——援助的玩家趕到地點,跟官府人馬開始拚殺了。”
“還有這事?”
幾名玩家當即猶如放氣的娃娃癱軟下去,待他們下線求證完畢,回來的時候又帶來附加消息——
“趕過去戰鬥的是一分隊,基本是一二期的老玩家。”
“章獻忠說,隻要聲名狼藉的惡人都可能變紅名,這麼說我們不用辛辛苦苦自衛反擊咯?”
“有人殺貪官汙吏,那我一定要去幫幫場子。”一人領頭,周邊十幾個玩家都抄起家夥作勢要幫忙。
“等等!”
站在牆根角落的男人出言阻止,眾人回頭看去,那人戴著一頂鬥笠,腰間挎著一把紅色刀柄的直刀,頭頂『楊文理』的大名。
“乾啥?”
“我們進城的玩家,滿打滿算能有一百來號人就不錯了,一分隊殺了兩個重要人物,背後牽連著數百人馬的戰鬥力。就算我們趕過去,也是添油戰術對添油,人數多的那一方獲得勝利——”『楊文理』握住直刀環抱在胸前。
“所以呢,你的想法是什麼?”
“不去支援,然後等。”『楊文理』的語氣自信,就像脫口而出一加一等於二那般篤定。
“等?”
“等到更多的兵員衝到酒樓絞肉,那時縣城的大多數武裝力量都集中在某個地點,這好比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其他籃子會怎樣?”
“空了。”
“沒錯,許多地點都會兵力空虛,尤其是縣城最核心的位置——”楊文理拿起直刀指向一旁的假人,“縣衙!”
縣衙二字恍若一團火星,點燃了玩家們眼中的火焰,他們好像看見一間偌大的寶庫敞開大門,裡麵的金銀正閃閃發亮。
“你想跟敵人換家!”
“是的,眾所周知縣衙是一縣之地的行政首腦,三班六房聚集著大量縣城的吏員,也是一片區域最有權力的人。
古代王朝的權力是沒有約束的猴子,你永遠不知道這些人會用權力做什麼。把他們全都殺了可能有冤枉,挨個殺了絕對有漏網之魚!”
楊文理頓了頓,繼續說道,“現在衝到酒樓跟一群人數優勢的敵人硬碰硬,能換到多少功勳?最後隻會白白送掉自己的裝備。
可要是直撲縣衙就不同了,若是能殺掉一兩個主事的貪官,不僅大賺功勳和聲望,讓百姓都知道‘乞活軍’敢殺敢乾。
萬一運氣極佳,殺掉一縣的所有主官,讓縣城變成無政府狀態,那我們就能在此大顯身手了,屆時就算送掉一身的裝備,又有何妨?”
“可要是縣城癱瘓了,賊寇橫行禍亂治安,豪強士紳趁機摘桃子也有可能的吧?”
“你傻啊,規則與權力的本質永遠是暴力!那時候手裡有刀的你我才是真正的豪強,其他的什麼豪強士紳就是第二個高家莊,我們想吃就吃!”
楊文理一番聲情並茂的論調有理有據,他唾沫橫飛,雙臂舞動,言語中極強的煽動力像極了某個雙眼炯炯有神的落魄美術生。
“聽說本縣最大的武裝力量握在姓趙的手裡,他是本地的鄉勇首領,幾百號人也有點難啃。”
“這倒不難,鄉勇的建立本質是保衛家鄉,麵對名聲不錯的義軍,他們一般不作激烈抵抗。隻要我們殺死那個趙老爺,鄉勇的組織自然瓦解,我們甚至能順勢接收鄉勇武裝。”
“可是你不知道縣衙的內部構造,衝進往哪走都不知道啊!”仍然是那個猶猶豫豫,滿腦子擔憂的悲觀玩家。
“明清大多數縣城的縣衙都是相同形製,隨便上網搜一搜就能看見。”
“啊?怎麼搜?我不會啊。”
“都是二十一世紀的新青年了,能拜托伱學一學怎麼使用度娘嗎?你不會搜索簧澀都要彆人手把手教吧?”另一個玩家看不下去了,一字一句地說道,“來,現在打開遊戲界麵,點擊下線按鈕,然後打開你的私人終端,找出搜索引擎輸入,明清時代縣衙平麵圖,這幾個字,對著高清圖片好好瞧瞧,看幾遍就明白了。”
“噢,知道了。”
“既然大家都覺得不錯,那就這麼說定!”
於是原本還打算進行小規模巷戰的玩家,紛紛拿出大決戰的勢頭。
有些人從木箱中取出皮甲、鏈甲換上,有些人揣上不久前剛采購的裝備部小道具,或是給自己的箭袋塞滿箭矢,還有些人在腰帶、後背係上大刀小刀,儼然一副左千戶的帥氣模樣。
“安陸山披甲完畢……黃朝披甲完畢……洪秀清準備完畢……劉關張準備好了……”
三十五規模的二分隊全員進入戰鬥狀態,此戰絕不能吝嗇個人裝備,隻為最大程度殺傷敵人。
所有人看向提出意見的『楊文理』,就跟任何聯機遊戲的玩家,下意識聽從大神指揮一樣。
服從聰明且強大的大神,是每個競技玩家良好本能,這無關素質與習慣,隻關乎最後的輸贏。
而他們想贏!
楊文理拔出直刀伸長胳膊遞出去,其他人紛紛遞來自己右手與堅定的作戰決心,一如曆史上玄武門之變前,秦王府一眾文臣武將所處的關鍵時刻。
“此戰務必血戰到底,做好全員戰死的準備!死戰不休!”
“殺殺殺殺殺殺殺!”
……
酒樓發生凶案的消息還沒傳來,縣太爺正在後花園的涼亭,吃著冰鎮小酒,品著糕點,那殘留糕餅碎屑的右手,迎合著歌伎的曲調搖擺回旋,好不輕鬆。
日常公務由幾位師爺料理,張知縣在這沒人打官司的日子真是悠閒自在。
就在他的興頭跟隨曲調即將邁過**之際,刑名師爺忽的闖進來。
師爺湊近縣太爺的耳朵輕語幾句,閉目賞樂的大老爺忽地兩眼瞪大,慵懶的身子坐起,神色凝重慌忙地看向師爺,略加懷疑地問道,“趙家公子被賊人殺了?”
“千真萬確,還是市麵上盛傳的‘乞活’賊人,不僅是趙公子,連守城的把總也被砍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