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道祖笑眯眯的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薑臨，在薑臨出現之前，即便是他，也沒有絲毫的感應。
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畫筆，以這一方靜室為布，描繪出了薑臨的模樣。
而道祖自己，對於那畫筆來說，也隻是畫布上的一個人影而已。
薑臨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長出一口氣。
抬起頭看向道祖，微微點頭，卻沒有說話。
他還沉浸在和大天尊的對話之中。
雖然自己看到的大天尊有些不著調，甚至二人之間很大一部分時間用在了給比基尼美女擦防曬油上。
但其中所蘊含的信息量卻一點也不少。
單單是大天尊能夠出現在現世這一點，就透露出極大的信息量。
首先第一，按照大天尊的說法，現世是薑臨所締造，那麼大天尊卻能夠自由的出入現世，這是否說明，大天尊和曾經的薑臨達成了一些合作，亦或者二人本就是誌同道合的朋友？
第二，現世的存在，是獨立於陰陽三界之外，而大天尊本該在和陰天尊艱難對峙，但卻又能夠在現世如此悠閒。
而薑臨詢問出現在現世的大天尊，是不是真正的，完整的，正在和陰天尊對峙的大天尊。
大天尊對這一點表示了默認。
也就是說明，即便是在和陰天尊的艱難對峙之中，相比於三界來說，現世對於大天尊，是一個更安全的避風港，可以暫時躲開來自陰天尊的壓製。
換而言之，即便是將一整個陽三界都化作己身之力的陰天尊，也拿蹲在現世的大天尊沒有辦法。
現世的含金量可見一斑。
除此之外，也看得出來，大天尊所麵臨的困局確實已經非常嚴苛，嚴苛到了極點。
否則以大天尊的傲氣，又如何能做的出暫時逃避以求恢複元氣的行為來？
在現世的大天尊看似瀟灑，實則是一種極其無奈的妥協，因為大天尊已經用上了最後的退路。
而這個退路還不能一直用下去。
這是在飲鴆止渴。
因為陰天尊的最終目的，不是打敗大天尊，而是搬開大天尊這塊石頭，然後將陰三界也渲染為他的東西。
這是大天尊萬萬不能接受的。
而大天尊的每一次躲避，都意味著沒有阻攔的陰天尊能夠朝著最初的陰三界，如今的純陽三界更進一步。
早晚，大天尊會有避無可避的一天。
很無奈，但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些跟事實基本沒有出去的信息，讓薑臨心裡仿佛壓著一整塊大石頭。
雖然現在的三界已經做到了平和維穩。
妖族覆滅，佛門覆滅，前者已經沒有了任何重新恢複的可能，後者雖然有觀世音在努力，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看到成果的。
而沒了妖族和佛門，三界也確實做到了宏觀意義上的平穩，但這種平穩是極端且畸形的。
道門和天庭完完全全的一家獨大，對於維穩當然有好處。
但不要忘了，道門也好，天庭也罷，內部也從來不是一條心。
可以預見，如果三界如今的局麵一直持續下去，那麼道門和天庭會不可避免的迎來腐敗和內鬥。
這一點毋庸置疑。
暫時穩定，弊端極大的三界，以及虎視眈眈，要吞噬整個三界的陰天尊，還有已經危如累卵，隻能飲鴆止渴拖延時間的大天尊……
飲鴆止渴……
是啊，不僅僅是大天尊，三界也在飲鴆止渴。
甚至道祖也在這麼做。
所有人都在飲鴆止渴。
隻要陰天尊依舊存在，這一口毒藥就得一直喝下去，然後迎來最後的死亡。
見薑臨沒有搭話，道祖也不介意，隻是默默的等著薑臨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
良久，薑臨的眼裡才有了聚焦，他看向道祖，直接問道：“敢問道祖，您三位能否出手……”
薑臨所說的，自然是三清道祖這三位至高存在，雖然心裡很清楚，三清道祖若是能直接出手，早就乾了，根本輪不到薑臨來問。
但萬一呢？
薑臨懷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卻看到道祖微微搖頭。
“你可知，何為三寶？”
薑臨聞言，下意識道：“三寶者，道經師也。”
這是基礎到不能再基礎的知識。
道祖悠然長歎，道：“吾等三清，玉清元始天尊，為道之源頭，上清靈寶天尊，為道經之祖，吾為道之師。稱之為道經師三寶。”
“但，這並非是道門獨專之三寶，我道門，或許更適合被稱之為玄門。”
“蓋因道之一字，乃吾強字曰之。”
“說白了，道門也好，佛門也罷，三千大道八百旁門，都是對道的追求和詮釋，隻是走路的速度不同，姿勢不同，路線也不同而已。”
“我道門，相比其他，也隻是走的速度合適些，姿勢舒服些，路線也還算順暢，這才厚顏無恥自稱道門。”
看起來，道祖說了很多廢話，但薑臨卻明白其中的意思，眸光也暗淡了下來。
三清道祖不能出手，因為他們是道的具現，是自然規則的一部分，雖然陰天尊所作所為，確實會導致這一整個三界生靈的毀滅。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自然演變的一部分。
陰極陽生，陽極陰生，本就是自然至理。
陰陽三界就好似兩麵鏡子，你有的，我也有，我有的你也不缺。
陰三界有三清道祖，那麼陽三界是否也有呢？
如果有，為什麼陽三界的三清道祖沒有阻止陰天尊的行為？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薑臨無奈垂首。
“那敢問道祖，可知長生大帝與勾陳大帝去了何處？”
薑臨再次提問。
這也是一個疑惑，同時也是薑臨想要增幅己方戰力最快的辦法。
兩位頂尖的大神通者，四禦之二，若是能夠歸來，其他的不說，至少最後真的要麵對陰天尊，也能多拖延一陣……
有總比沒有好。
道祖沉默了一陣，而後說道：“在大天尊被迫休息的時候，是他們兩個在頂著。”
一句話，薑臨再次沉默了下來。
這已經不是拚命，而是徹底的不要命了。
本以為，這兩位是去做什麼大天尊所布置的後手，但沒想到，事實居然如此的殘忍且直接。
沒有什麼後手，也沒有什麼布置，隻有最直接最血腥的結果。
頂尖大神通者，也絕對不會是陰天尊的對手，或許也隻有拚了命，才能延緩那麼一時片刻。
這一個問題，不僅僅沒有任何的收獲，反而給了薑臨更多的緊迫感。
薑臨豁然起身。
而後，對道祖問道：“道祖，若晚輩成功的找回了一切，是否能夠阻止陰天尊？”
道祖沉默不言，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沉默持續了很久，道祖才緩緩開口道：“不知道，沒人知道。”
說話間，道祖的眼睛裡也帶著幾分茫然。
吞噬了一整個三界的陰天尊，即便是在混沌時間之中，在名為道的自然至理的變化之中，也從未發生過。
如果將混沌時間當做一個圈，那麼無數的因果循環就是這個大圈裡麵的一個個小圈子。
而“吞噬三界所誕生的陰天尊”這個因果，其體量與範圍堪比整個大圈。
一旦發生，要麼如同其他因果一般，加入一個名為“成功阻止”的變量，以此達成一個更完美的循環。
要麼……
撐破整個大圈。
自此，再無所謂的混沌時間，也沒有了因果循環，自然至理回到最蒙昧的狀態，整個混沌，也沒有了所謂的世界與生靈，隻有一位天尊，執掌著一切，也毀滅著一切。
這個結果，除了陰天尊之外，誰也不願意看到。
而薑臨現在要做的，就是和大天尊一塊，儘可能的加重“成功阻止”這個變量的分量，以求將這個結果放進陰天尊的因果循環之中。
否則……
薑臨心裡千頭萬緒，但也有一種滑稽的諷刺。
不僅僅是三界，整個混沌的毀滅與否，居然都壓在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太乙金仙的肩膀上。
“在你沒有找回曾經的一切之前，有這樣的想法不足為怪。”
道祖仿佛看穿了薑臨的心思，輕聲道：“但等你找回了自己的一切之後，那麼你就會知道……”
知道什麼，道祖沒有說。
薑臨也沒有問，隻是默默拱手告辭。
懷著重重的心思，薑臨走出了兜率宮。
他摩挲著手裡的接引令牌，腳下有些躊躇。
按照大天尊的說法，自己的宿慧過往，以及一些更重要東西，留在了一次次的輪回之中，大天尊稱之為節點。
而想要找回曾經的一切，就要尋回這些節點。自己如果想要更進一步，晉升大神通者，也需要找回曾經的節點。
每一個節點，都是一位曾經薑臨所接觸過的，有過深厚因果的紅顏。
具體怎麼做，大天尊沒有說，但意思已經顯而易見，也給了許多的暗示。
比如大女婿什麼的……
擺明了是在跟薑臨說，先找回哪個節點無所謂，看在老子的麵子上，你能不能先去找我大閨女……
近水樓台先得薑了屬於是。
薑臨所躊躇的地方也在這裡。
每一個節點都至關重要，那麼該先去找誰？
而且，如果真的這麼做了，薑臨總有一種負罪感，就好像自己去和她們接觸，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因為其他的目的。
雖然薑臨自己也很清楚，這最多算是順水推舟，但那種負罪感還是存在。
良久，薑臨打定了主意，摸出接引令牌，直奔……
天外天，星辰之海，紫微垣。
萬星寶殿之內，紫微帝君沒有在這裡，隻有一個老頭子怪模怪樣的癱在萬星寶座上，在那裡狐假虎威。
“老頭子，我遇到難題了。”
薑臨一屁股坐在了老頭子的麵前，雙手撐著下巴。
沒錯，他的第一站是來見老頭子。
或許就連薑臨自己也不清楚，當自己在迷茫且無措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自家那看似不著調的老頭子。
也隻有在老頭子麵前，薑臨才會沒有任何羞恥心的，將自己所顧慮的一切都說出來。
‘啪！’
清脆的，巴掌拍擊在後腦勺的聲音在整個萬星神殿回蕩。
薑臨被打的往前一撲，老頭子則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薑臨的身後，收回手掌，痛心疾首的咆哮：“丟人啊！臭小子，你真是丟人啊！”
“想老夫兢兢業業，一刻不敢懈怠，一把屎一把尿的養了你這麼多年，怎麼就把你養成了這麼要臉的人？”
薑臨直起身子，晃晃腦袋，老頭子手勁有點大，拍的他有些昏沉，剛清醒就聽到了老頭子痛心疾首的咆哮。
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小子，來，老夫問你。”
老頭子俯瞰著自己的丟人孩子，掰著手指頭一個個的說道：“驪山的，塗山的，天庭，西昆侖，老檀家的，還有老黃家的，再加上那個誰，是不是都喜歡你？”
薑臨揉了揉眉心，下意識的正要點頭，突然覺得不對，說道：“老頭子，你把妙清加進去做什麼，還有，那個誰是哪個誰啊？”
“咳咳，口誤。”
老頭子難得的有些尷尬，而後頗有幾分氣急敗壞的說道：“拋去後麵那兩個，剩下的呢？”
“是吧。”
薑臨撓了撓鼻尖，有些尷尬的點點頭。
老頭子這個問題太直接也太尷尬，讓薑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你喜不喜歡她們？”
老頭子說道：“不要說名字，老子問的是所有。”
這下，薑臨跟尷尬了，有些遲疑的點點頭，道：“大概是喜歡的……”
“那你還說個屁！”
老頭子一腳踹在了薑臨的屁股上，怒其不爭道：“你想那麼多乾蛋？郎有情妾有意，誰也沒攔著你三妻四妾，更何況你這才五個。”
“至於什麼利用，什麼負罪感，都是瞎扯淡。”
“小子，你仔細想想。”
老頭子的語氣舒緩了下來，說道：“你的進步太快了，快到她們根本就跟不上你的步伐，你現在已經是太乙金仙，就算是楊戩和那猴子，也最多是和現在的你勢均力敵。”
“但她們呢？即便是大天尊家那個九世渡劫，剛剛找會了宿慧，拿回了一切的丫頭，如今也不過是金仙境界，勉強摸到了太乙金仙的門檻而已。”
“檀若堂堂天人女王，卻也幫不上你什麼，其他幾個更不要說。”
“所以她們不回來煩你，哪怕明知道你在哪裡，哪怕依靠她們的背景，就算你在淩霄殿，她們也能湊過來，但沒一個這麼乾的。”
“因為她們很清楚，即便站在你麵前又能怎麼樣呢？又能幫上你什麼？”
“個人實力的差距，是最令人絕望的差距，小子，你知道嗎？”
老頭子沉聲說道：“感情就是感情，其本身是純粹且神聖的，你所擔憂的東西，隻是感情之中所附帶的福利而已。”
“沒有感情作為基礎，你根本就沒有機會去擔憂這些有的沒的。”
“老子能理解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你會覺得如果自己現在著急忙慌的去如何如何，是對她們的不尊重，但小子，你這個想法本身，就把自己放在了一個上位者的位置。”
“但感情是相對的，感情裡沒有上下位。”
“你信不信，就算你把一切都跟她們說了，她們也不會似你這般去想，反而會因為能幫到你而高興。”
老頭子一口氣說了很多，雖然老頭子一直都很話嘮，但這麼正經的長篇大論，在薑臨的印象裡還是首次。
說完之後，見薑臨還是一副呆呆的樣子，老頭子氣不打一處來，又踹了一腳，道：“都特娘的火燒貂毛了，你還在猶豫個蛋。”
“不是猶豫。”
薑臨拍了拍屁股站起來，嘟囔道：“就是覺得，大天尊和兩位大帝在前麵拚命，我卻在後麵泡妞，是不是有點……”
雖然不知道泡妞什麼意思，但老頭子何許人也，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當即說道：“你現在去泡妞，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
說著，老頭子正色了起來，道：“小子，老夫知道的東西不多，但之前也確實瞞著你一些，但老夫能跟你保證，你我之間的師徒情分，沒有摻雜任何其他的東西。”
“如果你會死，那老夫一定會死在你前麵。”
“死在徒弟的後麵，或者和徒弟一塊戰死，是對一個師父最大的恥辱。”
薑臨卻笑了，道：“但對於我來說，能在最後的時刻和您一塊戰死，是對弟子最大的榮耀。”
老頭子瞪了他一眼，問道：“決定好了嗎？”
“決定好了。”
薑臨點點頭，拜彆了老頭子，朝著自己的第一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