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健一四郎和晴子結束商議時，卡爾已等候了四十分鐘。
千代女頻頻投來催促的目光，顯然希望儘快結束這場會麵，健一四郎欲言又止，事務纏身的他隻能反複打量著卡爾，最終不得不拿起文件起身告辭。
在房門即將關上的刹那，他又回望了一眼，這次，卡爾準確接住了那道複雜的視線。
“工作辛苦了，健一四郎先生。”
卡爾立即回以溫暖的微笑，那笑容像初春的陽光，試圖融化這位中年人眉間的疲憊。
但是麵對卡爾展露出來的這份溫暖，健一四郎本來一直能緊繃得住的麵容忽然扭曲了。
“臭小子。”
可最後，麵對笑盈盈的卡爾，不知道是不是感覺伸手不打笑臉人，健一四郎還是在轉過頭後，才低聲得狠狠罵了一句。
而隨著健一四郎的離開，卡爾這次被晴子拜托過來麻煩的事情，也終於是步入了正軌。
“需要休息會兒嗎，晴子？”
“沒事。”晴子輕輕搖頭，“方案早就擬好了，今天隻是最後確認，我並沒有辛苦什麼。”
在確定事務結束後，千代女適時地引著卡爾轉移，他們從招待客人的茶室穿過長廊，前往另外一處更加寬廣的客廳中央，晴子想讓卡爾能在自己準備的時間裡可以坐著輕鬆等待。
而在引領著卡爾抵達客廳後，千代女微微欠身告辭離開，顯然是準備去給晴子幫忙，而按照她的話語來說，這個客廳裡的東西卡爾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意取用。
晴子的住所卡爾來過多次的，自然不會對他現在所身處的房間不熟，在千代女離開後，卡爾很自然得就是在客廳裡準備的一個小型冰箱裡拿出了一些鮮榨果汁調配了起來，接著又從小型冰箱旁邊放置著的櫥櫃中拿出了一些小麵包。
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自調果汁，卡爾咬了口麵包。
當鬆軟的小麵包入口，卡爾咀嚼了一下，發現這麵包奶味似乎有點太濃了。
略微思索一下，卡爾就明白了這個麵包的製作人是誰了。
看來現在住所中的麵包都開始自己做了之前還聽晴子說自己的手藝練習了很久也不太出色，不如麻希，但是現在吃起來，也還行。
卡爾等待著的時間裡打量了一下這間客廳。
雖然來過幾次了，但是像是今天一樣等待著仔細打量的機會可是少有，今天好像才是第一次。
從大小來看，單單是一個客廳，都已經快比他整個公寓還要大了，水晶吊燈在天花板上閃爍著冰冷的光芒，牆上掛著幾幅風格有點類似於浮世繪的畫，不過都是風景和植物，那種人物畫倒是沒有。
腳下的地毯柔軟得像是踩在雲朵上，如果不是能猜到大概的價格，卡爾也考慮過要不要和v他們商量商量買同款的
說起來自己吃麵包，渣子要是不小心掉地毯上會不會不太好？
卡爾記得地毯這東西清理起來挺麻煩的，雖然如今似乎有各種專門的清理設備，但是好像一些比較考究的地毯不能用設備去洗，不然會導致損壞之類的。
正當卡爾思索的時候，晴子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卡爾，請稍等片刻哦！”她的清脆如風鈴，“我馬上就好！”
啊？
卡爾聽著聲音向著旁邊的牆壁看去，他的腦海中在這一瞬間冒出了三個想法。
第一個想法是晴子居然就在隔壁換衣服嗎，他原來以為晴子會去其他地方。
第二想法是這隔音效果，難道牆壁是可調節傳音材料製造的嗎，在印象中這彆墅的隔音效果很不錯來著。
第三個想法是
晴子，不會是在變換衣服，便和自己說話吧？
“好的，我知道了。”卡爾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裡回蕩著，之後他一口吃完了白麵包，喝完了調配果汁，而後開始清理起了現場。
當卡爾整理完畢時，一陣輕快的足音由遠及近，千代女輕輕推開門扉，站在她身後的晴子讓卡爾呼吸一滯。
層層疊疊的粉紗蓬蓬裙宛如綻放的八重櫻，蕾絲鑲邊的領口襯得她脖頸如雪，梳著雙馬尾的晴子笑盈盈地跨進房間，突然輕旋半圈，裙裾飛揚間露出內襯的淺色薄紗，像意外掀開的甜蜜夾心。
“怎麼樣？“她捏著裙擺期待地問，“這是特意按歐洲最新時裝定製的。“
卡爾一時語塞。
記憶中的晴子總是裹在淡粉櫻花色振袖裡，此刻才驚覺她混血輪廓或許除了和服外，天生也適合綴著蕾絲，眼前的少女仿佛被施了魔法，讓卡爾的思考從浮世繪走進了洛可可油畫，直到——
冰箱裡那個精致的甜點突然閃過腦海。
“像是個會走路的翻糖蛋糕，粉色很適合你。”卡爾脫口而出。
聽到卡爾的前半句話，晴子的笑容僵了一瞬，嘴角微微下垂，正打算露出嬌嗔的表情，就聽到了卡爾的後半句話，於是她的麵容很快又恢複了光彩。
“真是的，誇女孩子的時候，形容她像是個蛋糕是怎麼回事，這可是不合格哦。”晴子說著，卻又是主動給卡爾轉了個半圈：“既然這件不錯，那等一下，我換另一套。”
她突然轉身跑出了房間，而聽著她話的卡爾卻有點不太理解。
為什麼不錯反而要換一套？
不錯，難道不就應該考慮決定下來了嗎？
在卡爾想著的時候，千代女又是微微向著卡爾欠身，而後帶上了房門。
不到五分鐘，晴子又出現了，這次是一件深藍色的絲絨禮服，領口開得很低，背後是大片的鏤空設計，她的頭發也從剛才的雙馬尾變成了優雅的盤發，耳垂上掛著閃閃發光的磁鐵式耳墜。
“這件是意大利設計師的限量款，”晴子微微抬起下巴，“感覺怎麼樣卡爾。”
卡爾眨了眨眼，他其實覺得這衣服看起來像是什麼窗簾布料，而且這設計似乎有點過於露出度太多了，“呃很漂亮，”他努力尋找合適的詞彙，“藍色讓你看起來很成熟。”
猶豫了一下後，卡爾說著：“但是我不太喜歡。”
晴子歪著頭看他，卻似乎從卡爾的視線中看出了什麼。
她若有所思的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領口。
“確實，我也不太喜歡這件的設計呢，不過母親說自己很喜歡這款，果然母親的推薦還是不太符合我們的喜好，真是的，母親明明什麼都不懂，還硬要參與。”
如此說著，晴子又是轉身離開了房間：“拜托了卡爾，再等一下！”
看著晴子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自己的麵前，卡爾感覺自己好像額頭出汗了。
出乎意料，真的隻能說出乎意料。
他忽然發現，看女孩子換衣服是個勞苦活，比想象中的要累多了。
卡爾一開始的想法是‘不過就是看換衣服選一件嘛，能有多難，能花上多少功夫，雖然自己不太懂衣著什麼的，但是好歹也是跟著傑克他們去買過衣服，一起挑過衣服的，這時代的衣服他還是能懂一點的’。
他的想法一開始是十分自信的，雖然覺得不懂，但是就是莫名自信，可現在
晴子隻是換了兩件衣服，從她的表現看來，這甚至隻能是個開始，卡爾就有點頂不住了。
見鬼，這真比去和賽博精神病乾一架累多了，也比做飯自己包辦全程，又做又洗要辛苦多了。
卡爾也說不好為什麼自己會出汗，也說不好為什麼會感覺這麼累，但是他現在有點後悔自己剛才一口氣喝乾淨自己調配的果汁了。
拿出手機，卡爾看了看時間，發現他的等待一共也就過去了十多分鐘，晴子換衣服的速度已經相當快了，十多分鐘就能完成整套的換裝和梳妝，不如說快到不可思議了，但是哪怕隻過了十多分鐘，卡爾也確實體會到了些許名為度日如年的緩慢感。
說實在的，有點想開溜了。
卡爾這個念頭冒出的同時，想到了晴子期待的眼神，又有些不忍心，他咬了咬牙，終究是沒有動彈一下。
晴子那亮閃閃的期待模樣，再加上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兩者之間所透露出來的拜托感，卡爾真的難以拒絕。
當晴子第三次出現在卡爾麵前時，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陽光透過紗簾灑落在她身上，那件純白的連衣裙像是被鍍上了一層柔光，沒有繁複的裝飾，隻有領口處那個小小的蝴蝶結，隨著她輕盈的步伐輕輕顫動，像是落在她鎖骨上的一隻白蝴蝶，散落的發絲垂在肩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每一縷都溫柔地牽動著卡爾的心弦。
“這是”卡爾不自覺地注視向那蝴蝶結，目光無法從那個蝴蝶結上移開，那蝴蝶結隨著晴子的呼吸微微起伏，讓他想起春日裡第一朵綻放的櫻花。
“我衣櫃裡，最普通的一件。“晴子的聲音比羽毛還輕，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蝴蝶結的邊緣：“不是什麼特彆的定製服裝，隻是”
“這個最好看。“卡爾脫口而出，不曾有半點猶豫。
比起來像是個蛋糕，還有披著窗簾的服裝，卡爾還是更加喜歡這種淡雅點，在他心中更適合晴子的衣著。
雖然粉紗蓬蓬裙和深藍色絲絨禮服都不能說不好看，卡爾也得承認穿著那兩件衣服下的晴子也有著獨特的美，但是卡爾就是覺得，那不太符合晴子的氣質。
之前那件粉紗蓬蓬裙——雖然甜美得像童話裡的公主，卻讓晴子顯得過於稚嫩，像是刻意扮演的可愛；之前那件深藍色絲絨禮服——儘管優雅高貴，卻讓她看起來像一位過早成熟的社交名媛，仿佛連呼吸都帶著疏離的禮節感此刻的她，才是卡爾最熟悉的晴子。
純淨、自然、毫不造作。
白色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曳，像是被風拂過的花瓣，沒有刻意的華麗，沒有過分的修飾，隻有那份恰到好處的淡雅，襯得她的氣質更加清澈。
卡爾看得出來，晴子今天挑選的都是偏向於西式的衣著，這可能是為了在那場見麵上對新美國那邊展現出一定文化親和，但比起來另外兩種服飾，白裙這種最普通，不帶有任何多餘裝飾的衣著，卻是卡爾感覺最好看，最適合晴子的。
果然，比起刻意迎合的裝扮，那份與生俱來的淡雅才最能展現出卡爾所熟悉的晴子。
卡爾又開口了：“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喜歡
聽著這個詞，晴子明明知道卡爾所說的是衣服和自己的搭配，但是她卻愣了一下，而後臉頰慢慢泛起一絲紅暈，卻又被她自己感覺到想要掩飾：“真、真的嗎？”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卻又藏不住期待，“你真的……很喜歡？”
卡爾點頭，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笑意：“嗯，因為這才是你——不是‘荒阪家的大小姐’，而是我認識的晴子。”
客廳裡忽然安靜下來，仿佛隻剩下呼吸聲，晴子站在原地，嘴唇輕輕抿了抿，眼底浮動著卡爾讀不懂的情緒，像是欣喜，又像是某種更深的東西。
“謝謝。”最終，她輕聲說道，聲音柔軟得不可思議，“其實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件果然，把選擇交給卡爾你永遠不會錯，卡爾你永遠不會讓我失望，真好啊”
說著，晴子忽然笑了，像是陽光穿過雲層，明媚而溫暖：“要來點茶和點心嗎？我做了馬卡龍，卡爾你一定沒有注意到吧，是放在冰箱小盒子裡的哦，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她看向冰箱，轉身時裙擺劃過一道弧線，發梢掠過卡爾的手背，像是一個不敢觸碰的輕撫，“因為想著如果是和你一起吃的話”
未儘的話語融化在午後的陽光裡，而卡爾知道，這個瞬間，連同她白色連衣裙上跳動的光斑，都將永遠刻在他的記憶裡。
伴隨著馬卡龍的那份甜味一起。
儘管如此。
“這馬卡龍還是太甜了吧。”
在卡爾帶著吃不完的馬卡龍回家的時候，和其他幾人分食了的奧利弗和v一起開口吐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