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雲,在變。從雲的縫隙、窟窿看天,天是那麼藍,那麼好看。
喇叭花有的蔫了,小傑在挑,小秋不讓動。小家揪下一朵,叼嘴上嗚嗚裝發聲,唱曲。柵欄不好看,有牽牛花纏繞就不一樣了,好看。小寧說粉色花一般,小家說有白的,曉宇說我家是藍色的。
春麗在家吃菇娘兒。她挑好的,用針從蒂口紮進去,然後慢慢揉軟,擠淨裡麵的水和籽。籽不好擠,有點就留裡麵也沒事兒,但她不乾,她都擠得乾乾淨淨,剩了通明的皮兒。她把皮兒放嘴裡,放前部,吸足了,皮兒飽滿了,再用舌與唇、口腔的綜合作用,擠出氣發出聲。她發的聲,中聽,曉宇說不像彆人擠得像放屁。春麗翻眼兒:“說啥呢!”小家和小寧都笑,曉宇說不是那意思,臉紅了。春麗心說臉紅是什麼意思她笑了,女孩猜到男孩心裡的秘密總是很得意的。
田嬸和李嬸在院子說話,一人一把蒲扇呼達著。田嬸說:春妮帶妹妹,那時春麗小,才3歲,出去到菇娘地裡,把春麗放那,自己和人玩去了。春麗一個人也不哭不鬨,自己在那吃菇娘兒。李嬸問春妮現在咋樣“在那處了對象,他爸不同意,她也不敢領回來。我還沒看到啥模樣。”春妮從小在關裡農村長大,一直到上小學才回來。李嬸問:“下鄉咋沒回老家呢”吳嬸說:“就是,人生地不熟……”“回去行嗎——她也不願回,也不好回,她爺爺奶奶不在了。”老司婆子在她自己那院兒,拉長聲大嗓門兒說:“小時候沒在跟前兒好!到外頭能闖蕩!”田嬸說:“啊,是不想家。”李嬸說:“嘴說不想,能不想嘛。”
小家時不時往院子裡看,曉宇也緊張看,春麗說:“我爸得一會回來。”
曉宇他們說去找立本,又喊小全,上小文小武家。
小文他們家有個姑姑,眼睛瞎了,在裡屋,坐炕上摸索著乾活。小家來了總想看她的眼睛,小明附耳說那是假的。“假的是什麼做的”“豬眼睛。”小家跟小寧說,小寧不信,說“儘胡說,他那是罵人呢。”“那假眼睛是什麼呢”“不知道。”“為什麼安假眼睛”小盈說:“好看唄,沒有眼睛多難看,一個窟窿。”曉宇說:“能撐起來,要不就會陷進去了。”小家說“用琉琉多好。亮,還不怕壞。”小偉說:“淨胡說,它和眼睛是一回事嗎給你放一個呀”小家跑,“我好好的,給我放什麼!”
姑姑平時不到外邊來,怕彆人看。小孩們,關注人的缺點;小文看到彆人看他姑姑的眼神就開始發脾氣,他覺得丟臉。同學來,不讓見,更不喊姑姑。
小家各個屋挨個看。姑姑不吱聲。以前她總問“誰呀”,小文總說“你!”
立本問:“小文呢”
姑姑說:“又讓他們給叫走了。”
“上哪了”
他奶奶耳背,看明白了嘴型才尖聲說:到南大溝去了。
小家說,上大溝,咋不叫我們呢
曉宇也不高興,出來說小文家的事:小文他爺爺年輕時候笑話彆人家的姑娘獨眼,還學人閉眼的樣子,結果他姑娘兩眼全瞎。後來他不笑話人瞎子了,笑話人磕巴,啞巴,瘸子,學得像,逗人笑。後來他的牙就全掉光了;後來中風了,連話也說不利索,嘴還歪著。立本問:他在哪沒看著哇。小家說:早就死了。立本說:咱們彆笑話死人。曉宇想了想,說:“你說現在人死了火化了,可那以前不火化就一直埋,地怎麼能埋下那麼多呢”小全說:“細菌,我們周圍都是細菌,人一死,就把人吃了。”小家笑,“咋吃”小全說:“多呀,太多啦,我們肉眼看不著。”小家說:“人活著咋沒吃呢”立本說:“我們身體裡有免疫。”曉宇說:“白細胞。”立本說:“還有巨噬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