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本吃了飯,穿上衣,係全扣子,領口掛鉤掛不上,對著鏡子掛。上學是件嚴肅的事兒。
孩子很多是不願上學,可還想上學校,因為呀,學校人多,人都聚在一塊兒。學校裡,課上有人可以嘮閒嗑,課間有玩伴可以選擇。孩子們願意讓不嚴厲的老師來上課,能隨便一些,可以說個話,可以做些小動作,有的還可以下地溜達。
周老師的課,淘小子不敢亂動,但大夥都很放鬆,也很快樂,老師講得好,還知道學生的心理。學習,是在尋找比的參照。讀文章,怕讀錯的人希望老師讓大夥齊讀,老師不完全由著他們,有單人朗讀,有幾個人接連著讀,有“分工”讀,難易選擇不同的人讀,揚長避短,也安排齊讀。齊讀時,人可以渾水摸魚,恣意怪讀,當然不能讓老師聽出來是誰在作怪。老師給他們一點“機會”,但靜靜看他們的臉,有讚許,也有提醒。她站講台上,把書放講桌上,垂手站著;手裡沒有什麼東西,也不背手,也不叉腰,不抱膀,也不用合手,自然而然站著。立本心裡景仰。老單說,人的儀態是內心的外現。
楊英年來上課,他就可幾個人叫,彆的人不能插話,不能舉手,會也不行。小偉說:“我會!”楊英年看他半天,說:“怕把你當啞巴賣了”
人總是要說話的。一直聽著,也真沒意思。曉宇心說:如果講得好,比我們強,聽你的也行啊,瞅那熊樣!看楊英年的大背頭就不舒服,看他看漂亮女生的眼神,曉宇心裡更加不舒服,“缺德!”楊英年也不喜歡他,不拿正眼看他。小明不願意聽,心裡煩,不好好地坐,歪歪著,東瞅瞅西看看。楊英年生氣敲桌子,講話也沒了範兒,舉止失了方寸,出了一頭汗,開始寫字,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小勤聲音大著說:寫得真好。小家總想和人嘮嗑,瞅老師轉身在黑板抄寫,寫寫一大黑板,他就串到後麵,和曲文擠一塊兒。開始長嘮上了,說他自己受的那些傷,摟起褲腿兒,“看,這卡的,”曲文說:“我這也磕過,磕大石頭上,出了不少血,你看這疤拉——”小家伸手,“我摸摸,”曲文不讓,捂著蓋著,過了一會,“摸吧。”看小家筋起鼻子,問:“深不”小家擼另一條褲腿兒:“我還有一塊,比你這個深,在……”
啪,楊英年的粉筆頭打過來,他打小家,沒有打曲文,“大錯誤不犯,小錯誤不斷!”打得還賊準。這個楊英年,以前搞過宣傳,什麼課沒人上他去上什麼課。他的字寫得美了吧唧,橫的尾巴帶彎兒的。他喜歡用彩色粉筆,總換顏色寫,自己帶個小粉筆盒。
小勤給他放上一整盒白粉筆,所以打人的用白粉筆,他把整根的掰成幾節。也扔彩色的粉筆頭兒,剩一點兒的。大夥看地上粉筆頭,都不吱聲了。小雄趴桌子睡覺,小君用手指捅醒他,老師走了,小雄不高興,“你不會說話呀捅我乾什麼”
下課,幾個人搶著撿粉筆頭。小高喊小國,“過來!”小國不過來。
小濤路過門口,見楊英年就要跑,楊英年一把拉住他,上辦公室,邊走邊說,你考慮好沒有我這是幫你,人家要往上反映。小濤手緊比劃,不想讓說。
小家和大夥收集起粉筆頭給立本,到外邊水泥塊上寫字。小家問:“姓是提手兒揚,還是木字楊”小勤站旁邊,說是木字旁。曲文在地上寫了一個“羊”,小家哈哈笑,曉宇拿過小家的粉筆給“羊”字左邊加上“木”,小偉又在前麵寫“小”,曉宇在“樣”後麵寫“兒”。
春麗經過,看蹲著的男生們笑笑。她的兩個辮子是細的,很好看。男生們抬頭看,看彆人也在看,就轉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