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
星期六,號兒是綠色,快到星期日了,孩子們撕了一篇兒還想撕一篇兒。大人不讓,“還沒過呢。”小傑撕了黑的,把綠的又粘上。
小華挨著院牆洗臉,牙膏放花牆空裡;刷牙,冒沫兒,飄出水果味。
東院的小秋從花牆拿出牙膏看:“九分錢的。”她哥小林用胳膊肘碰她:“給我擠點。”他不滿意小秋擠的那點兒,眼睛斜看說:“又不是你的。”拿過來自己擠。
“你吃牙膏啊”小秋瞪他。
小林又擠,出一長條,想收又收不回去,小秋連忙找自己的牙刷接了。
小林邊刷牙邊說:“你說,小華,學校哪來那麼多事兒脫什麼坯呀”小秋憤憤說:“要那麼多!”小林從嘴裡拿出牙刷說:“我不給它交。”小華說:“不交不行。”
小林說:“交也不交好的。”
小秋推他,“你還沒弄土呢。”
小林刷著牙嘴裡烏魯著:“我今天上山,你沒事就備土。”
小秋問:“你上山乾啥”“我,整草。不放草不行。”“我們交的少,你們交的多,我不乾。”小秋洗著臉,就洗一條兒,耳朵前後和脖子都不洗,手撩一點水,拍拍眼睛,然後就找毛巾擦。小林在小秋腦袋後指點著,呲牙說:“像個死物。”
“你才死物。”小秋回頭瞪他。
大孩子走了,小孩子覺得自己大了似的,跑跑顛顛,說說笑笑,更張狂了,家裡家外角色似乎變了。他們活動範圍也大了。老田說:這幫小牤子,長起來了可不得了。
在學校,小偉說曉宇:你昨天值日咋不關窗戶曉宇說關了。小偉說早晨我來,開著呢。立本說現在風大,一定要關好。小家說不關窗丟東西怎麼辦曉宇說肯定關了,你有什麼東西呀
小文偷摸兒找春麗,說他想調班。春麗說往哪調呀,小文說二班、三班、四班哪不行啊,非得在這個班呐,它哪塊好,有那麼多人不咋地,煩人。誰咋地你了彆問了,等以後再告訴你,你調……咱們一塊兒調哇,去二班……
為啥呀
……
擦玻璃,小組分任務,小靜不去擦,那塊兒立民坐著看呢。春麗幫她去擦了,然後幫擦自己的窗戶。
小雄來站立民那,喊:“這兒,這兒,擦這兒——”
“擦過啦!”
“再擦一遍怕啥”
“你擦吧!”
學校開大會,開完會就放學了。
上山呐!
“開火車”,後邊的人拽著前邊的衣服,嗚——,酷嗤,酷嗤。山好像和他們配合,在忽悠悠顫動著。
山上的路幾次交叉,遠看像畫的線,又像晾衣服的繩兒。
小林一個人先蹬上山,在山頭揮舞衣裳。
小林搶先上山為了撿子彈頭。曉宇不喜歡他,說他“財迷”。“你不是財迷不是財迷你彆跟著去呀!”“我不去。”
撿子彈頭為賣錢。子彈殼早就被撿的沒多少了。不好找了。小林坐壟台,卷紙,點著吧嗒嘴兒抽。小六說小林不學好。小林說有什麼呀。小六說抽大煙、花臟錢早晚是病。小林說:我這哪是煙呐立本說:老魏家,解放前抽大煙,犯了煙癮,就賣家裡東西,賣光東西賣房子,把身上衣服也當了,白天都出不了屋,解放後,費了好大勁才戒了。小林搖晃腦袋。後來,老魏見著立本,繃著臉,罵些不好的話,也不指名,立本也不好回應。
找子彈在土層表麵。子彈頭射在土坡,風蝕雨衝,加上耕作,逐漸地露到地麵來。子彈頭外層是紫銅的,裡麵是鉛,把它放在鐵皮罐頭盒子裡,用鐵鉗子夾到爐火上,立著涳,化出鉛。鉛在火的高溫中熔化,倒出,定形。彈頭外殼和鉛分開賣,紫銅更值錢。這兒的子彈頭都是過去早時候的,現在新的子彈頭不行,裡外都是鋼的。小光說:“鉛的,打人炸子兒,肉都迸開,梆!”小林訓小光:“彆在那瞎白話。”這次是小光張羅要來的,說他哥撿了那麼多子彈頭。“都在哪呢啊”“他來又沒帶我。就應該是這塊兒。”“淨扯,遛土豆也遛一筐了,”小林要回去,踢了一腳土坷垃,“遛傻子呢!”脫鞋倒土,襪子露腳尖了,小傑笑,“你不剪腳趾蓋”小海和小光關係好,他端著鐵鍬在小林後頭,碰小林的腿彎,小林不提防,從坡上跪下去,弄個嘴啃地。小海拖著鐵鍬往山下跑。小林起來吐唾沫吐出土麵子,用手背擦嘴,然後兩手端一大塊土,去追。土塊散了,掉腳上,他跳起也沒躲開,氣得罵,徒手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