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姊,侯傑是內鬼。”當然,西漢沒有內鬼這個詞。但意思,大家都明白。李姝在坐在案旁縫補衣物,聽到劉進的話,她抬起頭道:“少君與我說過了。”“真想不到啊!”劉進靠在門框上,看著如洗月光,灑落庭院。院子裡那棵大楊樹,在微風中搖曳著,落葉飄然落下。“想想,有點後怕,他好幾次和我單獨出門。”李姝放下手裡的針線,長出一口氣道:“是啊,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甚?”“侯傑也算是家生子,他父親侯明是太子身前舍人。你可能不知道,當初挑選翁須入宮的,就是侯明。出了這件事,侯明怕是也難逃一死。那,可是老實人。”老實人?劉進心中曬然。老實人在皇宮裡活不久的。他一直在偷偷觀察李姝,而且特意挑起了侯傑這個話題。李姝看上去很平靜。她沒有什麼反應。要麼,她的演技天衣無縫。要麼,她是真的問心無愧!劉進寧願相信,她是第二種情況。“殿下,侯傑會是誰的人?”“我不知道。”劉進有些惆悵。他思忖許久,輕聲道:“說起來,侯傑也是太子宮的家人子。他能是內鬼,那太子宮裡,會不會還有其他內鬼呢?”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仔細觀察著李姝。李姝微微蹙眉,輕聲道:“要說彆人是,我相信。但侯傑,我真沒想到……要不,與太子提醒一下。”“提醒要有用的話,就好了。”劉進撇了撇嘴,搖了搖頭。太子宮的家人子有百餘人之多。便是李姝,也是家人子。這要調查起來,沒那麼容易。能在太子宮裡隱藏這麼久,那都是有本事的。“姝姊,你說侯傑會不會是……”“是什麼?”“是曲和直的人?”李姝愣了一下,道:“不可能吧。”“我覺得可能。”“曲和直,好像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我知道!”“那……”“可他,隻能是曲和直的人。”李姝反應過來了,脫口而出道:“殿下要乾什麼?”劉進笑了笑,沒有回答。“你可彆亂來。”“我這麼廢物,能亂來什麼?”“廢物?廢物可沒有本事殺死六七個死士。”“那是他們太輕敵了,也沒有想到我手裡有弩箭。再加上奉先和王貉子他們的保護,我才能夠得手……姝姊,你想的太多了。”“是嗎?”李姝微微一笑。她臉上帶著笑容,眼睛裡卻閃爍一抹凝重之色。“殿下,你若是亂來,我便與良娣知曉。”終極大殺器,找史良娣告狀!劉進聞聽,忙舉起雙手。“我真不會亂來,姝姊你是知道我的,我能亂來個甚。”李姝,冷笑了兩聲!……沒看出什麼破綻。她的反應,很正常。一如既往的關心他,就好像知心大姐姐一樣。但劉進,並沒有因此打消疑慮。除非,他能知道李姝在巫蠱之禍落幕時的去向。對了,我可以找南哥幫忙。我有穿越點啊!劉進突然從床榻上起身。這件屋子,是長陵縣縣衙的後宅,原本是長陵縣縣令的寢室。寢室分內外兩間。李姝住在外間,而劉進則是在內室。房間裡,點著仙鶴燈。燈焰很小,使得屋子裡的光線很暗。【我想知道,巫蠱之禍中劉進一家被害時,李姝在哪裡?】【……】一連串的省略號閃爍。很顯然,祂在檢索。片刻之後。【李姝信息查詢結束,需支付穿越點一百,是否同意。】叱嗟汝母婢之!劉進差點爆了粗口。二百點,太多了吧。他一共隻有二百多點,一條李姝的信息,就要花掉一半?劉進有點猶豫了!他閉上眼睛,盤算著得失。二百點,未必能夠拿到巫蠱之禍所有的線索。但李姝是否是內鬼,卻對他很重要。那是他最親近的人,最相信的人。如果不能確定她的身份,劉進這心裡就始終會有一根刺。這對於他,還有李姝,都不是一件好事。當然,還有霍嬗的任務獎勵。但目前來看,想要調查清楚,也非一件容易的事。時間太久了!比浚稽山之戰還久。浚稽山之戰的真相,是多虧了他碰到了沈武。而且是在沈武落魄之時,給予了援手,沈武才願意和他交談。說穿了,是劉進的運氣使然。但霍嬗之死的真相,怕更加複雜。裡麵,好像還有齊王劉閎,也就是他二叔早夭的秘密。當時衛青可還活著呢!也沒能查清真相。也許查清了,但劉徹和衛青都保持了沉默。如果是這樣的話,牽扯很大。劉進想要拿走那一百個穿越點,會很難。所以……【支付!】劉進最終選擇了支付李姝的信息。巫蠱之禍開始,還有時間。他還有機會去賺取穿越點。但如果不弄清楚李姝的身份,那他連睡覺都不會安穩。麵板閃爍不停。又等了一會兒,開始出現字幕。【李姝,李敢女。李敢死後,戾太子劉據收留李禹兄妹……李姝,有才學,善思謀,甚得劉據喜愛。李姝成年後,劉據欲收李姝為中人,為李姝所拒。據遂不喜。史皇孫進視姝為姊。征和元年,太子命進遷出太子宮,姝隨皇孫彆太子宮。】【巫蠱之亂,姝屢諫皇孫,皇孫不納,遂逐姝離。】【太子舉兵,遂敗。皇孫舉家被害,姝聞遂死……】很全麵,很詳細,很感動!麵板消失。劉進呆坐在絨毯上,一種莫名的傷感,縈繞心頭。李姝,沒有背叛他。她不是內鬼!甚至被趕走之後,聽說劉進一家被害後,便自殺了。劉進對李姝的疑慮,也隨之煙消雲散。他覺得有點對不起李姝。他不應該懷疑她。她之所以不在,是因為他趕走了她!想到這裡,劉進突然站了起來。他一把拉開內室的門,衝了出去。外間,燈光比內室亮。李姝身著內裳,正在燈下看書。她嚇了一跳,轉身向劉進看了過來。“殿下……”“姝姊!”劉進跑過去,一把把她抱在了懷裡。和王翁須身材嬌小不同,李姝的骨頭架子大一些。她的身子,很豐潤。“殿下,你這是怎地?”“姝姊,你彆動,讓我抱一會兒。”李姝剛開始,想要掙紮抗拒。但是劉進用力抱著她,她慢慢的,停止了掙紮。就依偎在劉進懷裡,也不說話。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劉進突然生出一種衝動,一把抱起李姝,轉身就往內室走去。而李姝這一次,並沒有再抗拒。……天,亮了。劉進被李姝喚醒。“姝姊!”“殿下快起身吧,一會兒咱們就要啟程了。”她看上去好像沒事人一樣,就好像昨夜的衝動沒有發生。倒是劉進,有些赧然。李姝忍不住笑了,輕輕揉了揉他的臉頰。“殿下不必掛懷,姝自隨殿下離開太子宮,便已是殿下的人了……好了,快些起來,奉先他們都已經拾掇好了。殿下再不出去,難免會與人荒唐的感覺,於殿下名聲不好。”劉進,也笑了。他掀開被褥,紅果果從床榻上跳下來。那床上,猶自有一朵梅花綻放。李姝的臉一下子紅了。卻故作無事,把床單疊好,收起。然後伺候著劉進把衣服穿好,又端來了洗漱用品。一通折騰下來,已是天光大亮。二人從縣衙裡走出來,就看到趙安國、樊勝客還有史高,帶著四百部曲,等候多時。李姝隨強作鎮定,但終究是破瓜之痛,行動難免有些不便。劉進先讓她上了車,扭頭看見仲氏女抱著樊阿蒙在不遠處,於是招手示意她過來,讓她也上車,順便照顧李姝。劉進則走到了樊勝客麵前。他穿著一件乾淨,但已洗的發白的外衣,長發盤髻。身上背著那麵大盾,手持一口雙刃長鉞。就是雙刃斧。他的氣色看上去很好,已經沒了昨日初見時的頹然之氣。劉進道:“想好了,跟著我未必能飛黃騰達。”樊勝客則笑道:“若無殿下,客許鬱鬱一生。今隨殿下,願為犬馬,搏取功名。”“哈,你想好了就成。”劉進說著,拍了拍樊勝客的胳膊。他轉身,也上了輛馬車。“樊勝客,可會馭車?”“會!”“那你來馭車!”“喏!”樊勝客也不客氣,大步流星上前,跳上馬車,站在馭手的位子。“表兄,奉先,我們出發。”說著,他衝著長陵縣令擺了擺手。昨日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也清楚,以他現在的情況,可以招攬到樊勝客,但想要招攬長陵縣,卻很難。而長陵縣也不囉嗦,隻微笑著在門階上抱拳,躬身一揖。伴隨著一聲呼號,馬車緩緩行進。四百騎士簇擁著馬車,朝長陵縣外駛去。仲氏女小心翼翼坐在一旁,樊阿蒙則在馬車上爬來爬去,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李姝,雙眼微合。她靠在車窗旁,把窗簾拉開。陽光,照射進來。她頭倚在車窗上,陽光灑在她的側臉,更顯嫵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