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大楚騎軍突兀展開衝鋒,勢頭狂暴又霸道,如同一座高速滾動的巍峨山嶽,以壓垮砸塌一切的勢頭,帶著憋了許久的迫不及待,狠狠撞向了韓軍陣營。
這一幕完全將城頭上的燕國上下給看呆了,一個個臉色煞白,驚懼不已,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心頭:原來這段時間大楚軍的散亂萎靡都是裝出來的。
大韓三萬大軍剛剛穩住陣型,完成亮相,還沒有耀武揚威一番,就遭到這般粗暴的對待,完全猝不妨及,一接戰,被推的節節後退,死傷慘重。
韓王信也是驚駭無地,渾身寒徹:楚騎軍什麼時候強大到這個地步了?自己三萬騎軍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啊。
不得不說,韓王信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因此毅然決然前來救援;但無疑他並沒有老狐狸張耳的眼光見識,而今一接戰,才發覺自覺一頭撞在了鐵板上,讓這場自覺豪壯的千裡救援之舉,完全變成了自尋死路的千裡送人頭!
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的韓王信,腦袋那是“嗡嗡”的。
然而眼下形勢,卻由不得他退卻了。
韓王信奮起神威,帶著眾將帶領護衛騎兵衝到一線,親自衝殺,抵禦大楚軍的兵鋒。
當前軍隊,特彆騎軍,主將的護衛軍是最精銳的,戰鬥力是最強大的,因此隻要主將親自帶領騎軍上陣,不是到了決勝負的緊要時刻,就是到了形勢最危急的時刻!
而今,對韓王信來說顯然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韓王信一邊親自衝殺,一邊讓人對著城頭大呼,讓薊縣城的燕軍守軍出城夾擊!
看著被大楚軍砍菜切瓜般大肆砍殺,那怕拚儘全力反擊,依舊被殺得血流成河,徒勞無功,並漸漸開始亂作一團明顯就將垮敗的大韓援軍,城頭上,麵對王周、季必出戰的請求,臧荼意外思慮前所未有的清明,斷然拒絕。
王周、季必大為愕然:人家韓王信遠道而來,救援於你,眼看全軍覆沒,你居然就此乾瞪眼看著?人,怎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臧荼卻是心頭雪亮,這一刻完全明白了大楚軍,不,是項昌小兒的意圖。
這段時間兵臨自己薊縣城下,裝模作樣攻擊了幾天後,就開始圍而不攻,目的,卻就是為了逼自己向韓、趙求援,以便於一勞永逸,將三國兵力給一網打儘,避免勞師遠征之苦!
看著城下按兵不動的三萬大楚步軍,臧荼有十足的把握,這些軍隊眼下正眼巴巴看著自己的薊縣城,就等著大開城門,衝出去與他們大戰一場,從而讓他們可以將自己的守軍給一舉擊潰!
如此,臧荼又豈有答允之理?
“諸位將軍,不必以城下的韓軍為意。繼續指揮軍士,守好我們的薊縣,就是大功一件。至於韓軍嘛,韓王信遠道來救,想必也已經做好了戰死在這薊縣下的準備。事後寡人收斂了他的屍身,厚葬他就是。”
臧荼的一番話,卻是聽的王周與季必雙眼瞪大,三觀刷新,情難自已。
眼看己軍死傷慘重,前來救援的主體——燕國,居然緊閉城門,作壁上觀,毫不動容,韓王信驚怒不已,一邊衝殺一邊對著燕國都城方向破口大罵:“臧荼,我造你媽!你不得好死!”
韓王信大罵,被大楚軍殺急眼了的韓軍對龜縮城內不出的燕軍同樣滿懷怨毒,隨之也是罵不絕口。
於是薊縣城下就此上演了一場聞所未聞的亙古奇觀,大楚與韓國大軍拚死搏殺,身為東道主的燕軍卻置身事外,趴在城頭上看熱鬨。而韓軍被大楚軍給殺得血流成河,淒慘無比,卻對著旁觀的燕軍破口大罵……
不得不說,論說悍勇,韓王信的確放眼天下也是堪稱佼佼者,那怕到了眼下依舊死戰不退。
他高大的身軀騎著高頭大馬,那怕在亂軍之中依舊高出一截,遠近可見極為醒目。周圍的上千護衛都是與他一般無二高大粗壯的健卒,披掛著厚重的甲胄,端著六七米長的大矛,在他指派下,並騎合力衝殺,堪稱聲勢驚人,所向披靡,前方所遇到的楚軍儘皆抵擋不住,被生生強行推平!
這座“騎軍槍陣”,是韓王信傾全國之力打造而成,也是他借以縱橫天下的憑恃。大楚騎軍與之對上,毫無經驗之下,也吃了大虧,被他在軍陣中犁出了一條恐怖大豁口,死傷累累。
項昌遠遠看到,不由大怒,雙眼灼亮,殺機凜冽,縱騎徑直迎去。
韓王信抬頭見兩麵翻滾如怒濤般的玄青大旗下,一名黑袍鐵甲、身材健碩、英姿勃發的少年將領,在數百勁騎的眾星捧月下,氣勢洶洶對自己衝來,——一眼認出正是項昌本尊,禁不住驚喜交集!
以前沒有見識過項昌武勇的他,原本麾下兩萬韓軍敗局已定,心頭已經絕望,率領騎軍槍陣衝殺也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而今見項昌膽敢主動對自己衝過來,卻是讓他看到了反敗為勝的希望。
“小兒,想不到你有這般膽色,真是太好了!來、來,寡人親自送你上天!”韓王信喜出望外之下,興奮的“啪啪啪”直拍大腿!
後方坐鎮三萬大楚步軍的李毅,一直密切關注項昌動靜。身為霸王心腹愛將,他自覺自己有義務在戰場上守護項昌安全。而今一見項昌帶領麾下護衛騎軍親自衝鋒,神色大急,縱騎就要進行支援,卻被旁邊的屈複給一下攔了下來:“李將軍,意欲何往?”
見屈複居然一副安之若素的神色,李毅更感匪夷所思,怒急道:“你們怎能讓昌公子親自衝鋒?我等將領還沒有死光呢!”
屈複“哈哈”一笑,絲毫不以李毅態度為意,搖頭指著戰場:“你對昌公子之勇,一無所知!——且看!”
李毅不覺轉頭再次看去,卻是一下怔在了當場!
“變陣,槍起,——衝!”戰場上,韓王信聲色俱厲,自喉嚨深處噴薄出一聲怒吼,上千衝殺的勢頭正盛的護衛騎軍槍陣,齊齊隊列調整,由齊頭並進的戰陣突變成了犀利的尖錐,對著項昌飛刺過去。
上千騎兵的上千根犀利雪亮、染滿鮮血的長矛,散發著懾人魂魄的強大攻擊力,足以將擋在身前的任何事物給刺個稀爛,撕成碎片!
而項昌周圍的五百鐵騎,同樣全身鐵甲森嚴,矛戈縱橫,精悍強橫,氣勢迫人。
兩位主將在各自護衛騎軍簇擁下,越衝越近,眼看就要撞擊在一起。
就在即將狠狠碰撞一起的前一刻,相距還有幾十米時,項昌的護衛騎軍忽然同時自戰馬上半站了起來,吐氣開聲,身軀半側,將手中的一根根投矛驟然飛投出去。
半空一片犀利尖銳的投矛,挾帶著刺耳攝魂的勁風,飛蝗般密密麻麻暴射過來,韓王信的護衛騎軍猝不防及,麵色巨變,幾乎是眼睜睜看著投矛落下。 “噗哧”
“噗哧”
……
一連串沉悶的銳物入肉聲響起,韓王信的護衛騎軍衝在最前的數百“鋒尖”,瞬間齊刷刷被插在了地上,淒慘嚎叫著,無力抽動著,死傷了一地。
整齊堅固嚴謹的騎陣,瞬間崩潰。而緊接著,五百大楚精騎在衝在最前的項昌帶領下,狠狠衝了過來,長矛、大戈、巨斧,縱橫砍劈,將慌亂不成隊列的韓王信護衛騎軍長槍給紛紛砸斷、砍斷,然後上挑騎士,下刺馬腿,直將韓王信的殘餘護衛騎兵給一舉淹沒。
項昌縱馬舞戟,直取韓王信。
韓王信被大楚騎軍這突如其來、無異爆炸的殺傷力給震驚了,這時見項昌衝來,怒至極限,手中大矛當胸狠狠刺去。
項昌毫不示弱,大戟一振,毒龍般角度刁鑽,連擋帶砸,反震出去。
一聲悶響過後,韓王信身軀為之一晃,手中大矛一下高高反彈了起來。
項昌連連冷笑,對這廝戰力立時有了一個清晰判斷,較之英布那等一等一的猛將差了足有一籌。
當即奮起勇力,大戟飄飛,刺、劈、挑、掃、震,瞬息間揮出了七八記,狂風驟雨般潑灑了過去,直將韓王信殺得左支右絀,上擋下攔,死死壓在了下麵。
韓王信心頭叫苦不迭,這時候才明白過來,項昌為何敢親身衝殺,感情是得了霸王真傳,一身悍勇卻是不弱於霸王多少了。
後方步軍中的李毅將軍,也是看得雙眼大亮,連連喝彩不斷。
韓王信知今日是難以善了,見麾下韓軍已經開始潰敗,周圍的一千護衛騎軍也堪堪戰死大半,大勢已去,一聲絕望的慘吼,將對項昌的憤怒、對臧荼的怨恨、對自己自大的懊悔,全部灌注手中大矛,雙眼魚眼般暴突,血紅如鬼,對著項昌狠狠搠來。
項昌一聲長笑,昂然不懼,大戟猛然掃出,將韓王信長矛給一舉砸斷,震飛上天,然後其勢不衰,淩空砸下,狠狠抽在了韓王信左肩頭,將之差點砸落下馬。
韓王信用力一蹬馬鐙,穩住身形,趴在馬背上狂踹馬腹,落荒而逃。
項昌大怒,揮舞大戟,就此隨後緊追不舍,一副不斬殺他誓不罷休的架勢。
他之所以執意要斬殺此獠,在於這廝是實打實的背叛族群的奸賊。
這廝前世被劉邦立為韓王後,一直心懷鬼胎,不住與匈奴眉來眼去,後來乾脆直接反叛,投靠了匈奴。如果僅此也就罷了,關鍵他還蠱惑了駐守代地的陳豨一起反叛,甚至最後還聯合了匈奴一起侵漢,簡直罪無可恕。當然在前世曆史,他最終也被劉邦麾下大將柴武擊敗並斬殺。
見韓王信落荒而逃,項昌隨後驅馬緊追,殘餘的韓王信的護衛騎兵,齊撲過來,一部分將項昌擋住,一部分護持著逃出戰場,向著來路飛遁而走。
待將阻攔的護衛騎兵斬殺,韓王信已逃的不見了蹤影,項昌大惱,恨恨而歸。
隨著韓王信逃走,此戰也到了最後的收尾階段,除了半數的韓騎軍僥幸逃生外,剩餘的韓步軍徹底失去了鬥誌,紛紛棄械投降。
對著薊縣虎視眈眈的大楚步軍,分出數千名,過來有條不紊清掃戰場,押解俘虜,在最短時間將城下戰爭痕跡清掃乾淨。
城頭上,一直將此戰始末看了一個完整的燕王臧荼,咳嗽一聲,強行鎮定,對簇擁周圍的將領們道:“有了韓軍的試探,對大楚軍的戰力,諸位也都有了清晰的認知了吧?接下來就不要抱有什麼過分的念頭了,老老實實守城。隻要再堅守過月餘,到了最酷寒的嚴冬,楚軍自然就會退去。”
諸將參差不齊的抱拳領命,神色卻是不見輕鬆多少。
他們也算看出來了,前番大楚軍攻城勢頭疲軟,用意就是“釣魚”。而今成功將韓軍給釣了來,完成了殲滅,接下來的攻城就怕也將粗暴凶猛的嚇人。薊縣雖然牆厚城堅,但能不能守住月餘,他們誰人也是心下無底。
看著諸將神色,包括大將軍高茂在內,都神色畏怯,知他們是被城下的大楚軍給嚇破了膽,臧荼大為無奈。想了一想,看了看旁邊神色威猛絲毫不懼的王周、季必二將,道:“兩位將軍,要是我將城防交給兩位,不知有沒有信心在大楚的攻擊下守住?”
王周、季必對望一眼,眉毛揚起,傲然道:“有高城厚牆可以憑恃,城內又士卒充足,糧秣豐裕,大楚軍不過五萬而已,如何守不得?如若大王將城防交給我們二人,大楚軍要是能攻破城門,我二將願自裁以謝!”
臧荼大喜,當即任命二將為左、右將軍,並命原先的城防主將高茂,將職權移交兩人,並命國內諸將務必聽從兩人之命,膽敢違逆者,斬!
一切安排妥當,臧荼與兒子臧衍擺起儀仗,前呼後擁,排場十足,返回王宮而去。
“父王,您如此信重王周、季必二將,高官厚爵,委以重任,王國的將領都很是不滿。”臧衍對臧荼重用王周、季必二將,很是不以為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