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人流熙熙攘攘,不少人都很好奇一個看上去氣質不凡的先生和說書人在聊些什麼。最關鍵的是,二人相談期間,說書人臉上總會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笑容,以及他還找來了紙筆,飛快的記錄著什麼。不少好奇的看客們紛紛上前打招呼,想聽聽他們在聊些什麼。結果那平日裡待人接物皆是笑臉相迎的說書人,竟板了個臉,讓大家莫要打擾他與先生交談。見對方不願讓人聽,一眾好奇的看客也不自討沒趣,紛紛打著哈哈離去。“好!好!好!”一手拿起麵前的宣紙起身,說書人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其上未乾的墨跡後,又是輕輕將其擺下:“先生,聽完您之所述,我現在還真有點相信,你這故事是那故事的男主人公告訴您的!”“情節嚴絲合縫,張合有力,若不是真的,哪有人能想得出那麼曲折的故事?”顧寧安笑應道:“那你現在,相信這世上有魔了?”聞言,說書人老臉一紅,笑道:“哎,管他什麼魔不魔的,有這種好故事,我就是信了有魔也無妨。”顧寧安笑應道:“不說這些,你對故事的脈絡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嗎?”“還真有!”說書人一拍大腿,湊近了顧寧安,低聲道:“這故事中,最後那九天之上的幕後之人,究竟是何等身份?是老天爺嗎?”“這……”顧寧安頓了頓方才應道:“我也不知他是誰,不過肯定不會所謂的老天爺。”若有所思的說書人撚了撚須,拱手道:“成,此間故事我已了然,顧先生您放心,我回去加以梳理潤色之後,定儘快將其說與天下人聽。”“那就有勞先生費心了。”顧寧安笑著起身,拱手道:“既已無事,顧某就先走了。”見狀,說書人連忙起身作勢相送:“先生慢走。”“哎!諸位留步!”陡然間,客棧正堂門口忽然響起一道洪亮的聲響。循聲望去,乃是一位身著米白色寬袖長袍,頭戴儒生冠帽的青年男子。男子長得濃眉大眼,膚色呈健康的小麥色,算是個標準的俊朗男子。“謔,這李家的癡情小子,又來尋人拚船了。”說書人的話音落下,那俊朗男子已然行至顧寧安身前,遞出了一張有些粗糙的麻紙:“先生看看,有需要的話,還請聯係我就是。”不等顧寧安回應,那俊朗男子已然笑著拱手走向了正堂內的其他人去。俊朗男子的手中捏著厚厚一疊麻紙,宛若後世的傳單員般,將手中的麻紙一張張發給在場的客人。有些客人會接,有些客人則是笑著婉拒,不過那些拒絕接麻紙的客人,看上去也是認識那俊朗男子的。看了一陣,顧寧安收回視線,落於手中的麻紙之上。隻見其上寫道:【鄙人李尋山,穀城縣人,家住穀城縣東南李家宅,於洪員外家做陪讀先生。】【近五日內,若有意前往江陵府者,可隨時聯係在下!】【乘坐馬車前往江陵府,需耗時三日,銀錢五兩!】【徒步前往,每日休息三個時辰,仍需耗時七日,路途遙遠,徒步前往耗費心神,不過耗費銀錢最少,隻需買些乾糧即可。】【乘船前往江陵府,隻需耗時兩日……包船出行,耗費銀錢二兩……】【李某識得一老者,從其手中租一木舟,整船隻需四錢銀……在下負責劃船,現尋同道之人平分租船費用,木舟太小,最多乘坐四人,現尚缺兩人,有意者請聯係在下!】通過這紙上的內容,顧寧安頓時覺得這位李姓青年很有頭腦。首先,這位青年上來就來了一個相當具體的自我介紹。這算是為了後續的尋人拚船,打了個底子。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你拚船是真的想省錢,還是想“圖財害命”?穀城縣本地人的身份,外加上員外家陪讀先生的身份,最後直接將自己的住址都說出來,那想拚船的,稍微一打聽,就能查清楚這位的底細是否清白了。進而,這位俊朗青年還直接將各種前往江陵府的方法和費用耗時給說了出來。有錢的,自然是不會選擇拚船……沒錢的一看到他這方案,肯定是會心動的。誰會拒絕一個,既省錢,又省時的出行方案呢?“先生,你剛說這位李姓青年是癡情小子,這是何意?”顧寧安轉頭看向了說書人,笑問道。說書人折扇一展,扇了扇風道:“顧先生,您可是有所不知,這位李尋山,在江陵府有一位紅顏知己。”“李尋山與他相戀已有數年之久,在這數年之中,李家小子幾乎每月都要去一趟江陵府與其紅顏相會。”“但這路途遙遠,銀錢耗費不少,他這才找了條舊船,月月尋人拚船前往江陵府。”在這個年代的異地戀,可是要比後世要需要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顧寧安頷首道:“這麼說來,確實是個癡情之人。”“顧先生,在下先回去潤色這篇故事,您若是要在這穀城縣多待一陣的話,可一定要來聽聽我這潤色後的故事。”將寫滿了小字的宣紙收入胸前衣襟之後,說書人也是迫不及待的要走。顧寧安拱手笑道:“若我不走的話,一定來聽。”“那就好!”說書人大笑一聲,隨即快步離開了福滿樓。……夜色如墨,穀城縣外的河道邊,到處都是明晃晃的火把。“大家手腳都麻利點兒!今晚的貨船多,莫拖時間,將後頭的船給堵死了!”一位身材高大,穿著短麻汗衫的大漢,高聲吼了一句。“好!”“知道了!”一陣陣不算太齊的應答聲響起,盤旋在河道上空。河工可是個力氣活,又是按勞算錢,這苦活大多數年輕人都受不住。因此,這放眼望去,河岸邊正在卸貨搬貨的漢子們,大多都看上去四十來歲的樣子……“哎!這位先生,您是白天在福滿樓客棧內的那位吧?”肩上扛著兩袋一人高貨物的李尋山怔了怔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