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那一刻,北神君渾身上下,抖如篩糠!
時間滴滴答答,一分一秒過去。
但每一個呼吸,在北神君心裡都好像一萬年那般漫長。
度秒如年!
無比折磨!
終於,在十幾個呼吸以後,他聽到了國師的聲音。
“罷了,劫走了,就罷了。”
那話語,明明像是釋懷,但聲音中,卻透著一股子讓人頭皮發麻的憤怒。
“你先出去吧,傷好以後,還有事要你去做。”
“是!是!”
北方神君都感覺自個兒方才在生死邊緣徘徊了,這下如蒙大赦,也不管為啥撿回來一條命,趕緊哐哐哐磕頭!
跪著退出去了。
合上門扉。
就剩下國師一個人,在密室裡,麵無表情。
然後,一個突兀的,蒼老的聲音在密室裡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在譏諷,又像是在嘲笑。
國師的臉色,更加陰沉。
但不管他如何憤怒。
事兒,已經是那麼個事兒了。
第二天黃昏時候。
那判官夜闖京城,劫走齊安公主,大敗禦林鐵衛,壓製守城軍隊,力破三大神君,飄然而去。
這般傳聞,一天不到,傳遍了整個京城,街頭巷尾。
無論平頭百姓,達官貴人,三教九流,都在討論這事兒。
“咱跟你說,咱昨兒晚上可是親眼看見的,那判官就在咱們房頂上飛過去!他還看了咱一眼呢!”
“你們說這判官個齊妃究竟是啥關係?天下美人兒那麼多,為啥非要夜闖皇宮也要劫一個妃子?”
“這你們就不知曉了吧?那齊妃可不是一般妃子,還是陛下的女兒呢?”
“啊?陛下還好這口,什麼鬼父?”
“噓!噤聲!你想被殺頭嗎!憨貨!”
“誰知道呢?反正我在朝廷當差的二舅說的,聽說那判官是齊妃故人,當初含恨看著陛下娶了她,如今修得大道,回來接人來了!”
“嘖!那可真是癡情種子呢!”
“……”
種種傳聞,不一而足。
說什麼的都有,真真假假,讓人分不清虛實。
昏黃街巷上,人群絡繹中。
“臭看墳的,想不到你還有這段兒故事啊?”聽著那些越來越離譜的傳聞,虞幼魚眨了眨眼調侃道。
餘琛瞪了她一眼,麵對傳言,卻是隻有苦笑。
真這就是三人成虎,傳什麼的都有。
他甚至聽到傳聞,有人信誓旦旦說自個兒是皇帝的私生子,皇帝播種後就跑了,留他母女倆流落民間,母親慘死,也讓他對朝廷怨恨至極,這會兒是得勢之後回宮複仇了。
而奪走齊妃隻是第一步,他的目的是讓啟元帝失去了所有的東西。
簡直不要太離譜。
餘琛趕緊拉著虞幼魚走了,找了個僻靜茶樓,聽了場曲兒,看了場戲,喝了壺茶,等到日落西斜,這才優哉遊哉回了不歸陵上。
這些日子過去,石頭已經熟悉了不歸陵的活計,就每天打掃打掃,抹抹墓碑,和那幾個斂官兒也熟識了,他一個人就能接待那些個送葬的隊伍。
凡事也不用餘琛親力親為了,所有他在不在不歸陵上,問題都不大。
——雖說禮部的規矩是守陵人必須一年四季都待在陵上,但規矩這玩意兒,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
天色入暮,餘琛拉著意猶未儘的虞幼魚,回了山上。
但一走進陵園大門兒,就遠遠瞅見幾個斂官兒正提著有燈,擱那兒挖坑。
而石頭在一邊看著,旁邊放著幾個茶杯,一壺熱茶。
幾個斂官兒對石頭相當客氣,當然不隻是因為石頭憨厚老實,待人和善。
還有他那跟熊一般壯的身子,這些個靠力氣吃飯的斂官兒看了也是心裡發怵。
見餘琛回來,石頭立刻退後,讓餘琛現在了前邊兒。
而那幾個斂官兒看了熟人,也是笑著跟他打招呼。
餘琛揮了揮手,回應過來,目光看向那板車上頭,蒼白的布帛蓋著屍首。
而在板車旁邊,一條腦洞大開的鬼魂,確實正拄在那兒。
——他真的是腦洞大開。
前腦門兒上,被不曉得啥玩意兒砸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還能看見裡麵被攪成一團的灰白腦花兒,滲人得很。
那幾個斂官兒見餘琛這般好似好奇地看著屍體,也並不感到意外。
好多次他們送屍體上來,這年輕的守陵人都好奇得很,幾個斂官兒自然看得出來,他喜歡聽這些死者的故事。
而他們也樂得乾活兒的時候有人聽他們吹些亂七八糟的。
也不賣關子,就將起來。
說這具屍首,年紀不大,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姓甚名誰都不清楚,也沒個親屬認屍。
屍體是前天在山下玄武城的一條小巷子被發現的,幾個乞丐看到了,就報了官。
而這會兒,玄武城得衙門已經結了案,據說是幾個地痞流氓喝醉了酒,回家路上碰上這倒黴蛋兒,發生了衝突,退後活生生把人給打死了去。
而那幾個破皮無賴,聽說已經被朝廷捉了,刑訊之下,又牽扯到幾起命案,幾個混賬都算的上罪無可恕,已經被收監,擇日問斬了。
說罷,幾個斂官兒也是感歎,好久沒見到官府這般快速的效率了。
——以往他們抬屍上陵的時候,大部分案子都沒破呢!最後也成了無頭懸案,不了了之。
可餘琛聽了,卻隻感覺怪異。
據幾個斂官兒說,事兒發生在前天晚上。
哪怕是官府當場給捉拿了凶手,這也才兩天日子,咋就那麼快辦成了鐵案?
行!
就算玄虛城的咱們有個通天神探,雷厲風行,辦案迅速。
但……你跟我講凶手是幾個破皮無賴?
餘琛看向屍首。
天眼之下,透過白布。
他看到了男屍的全貌。
——哪怕是已經死了兩天,那身軀之上殘留的濃鬱的天地之炁也縈繞不散,而且他那肉身雖然看起來和一般人沒什麼大的區彆,但實際上血肉凝聚,筋肉強韌,明顯是長期被天地之炁衝刷和洗禮的結果。
據此判斷,這人生前,至少也是一個靈相境的煉炁士。
一個靈相煉炁士,和一眾破皮無賴?
前者哪怕站著不動,讓後者拎著二錘什兒隨便招呼,連著砸個三天三夜,也不見得會受任何一點兒傷。
——他是怎麼被幾個破皮無賴打死的?
但這事兒吧,餘琛也沒說透,隻是聽著幾個斂官兒繼續講。
毫無疑問,他們沒理由騙自個兒。
也就是說隻有一種可能。
——替死鬼。
那幾個身上背著人命的破皮無賴,就是幾個倒黴蛋兒。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等幾個斂官兒把屍首埋下去了,餘琛目送他們離去,方才進了屋。
而那跟著屍首上來的鬼魂兒,也亦步亦趨地跟著。
進了屋裡,坐下來,餘琛喝了口茶,才看向眼前的鬼魂。
除了腦洞大開以外,能看出麵容還算得上端正。
隻是那漆黑的眸子,讓人不寒而栗。
——不甘,怨恨,猶如實質的滔天怒火。
這是餘琛從他眼裡讀到的情緒。
而那鬼魂,也在極力壓製著自個兒那快要沸騰的憤怒。
他也好似明白,眼前之人,是唯一能了卻他那死不瞑目的遺願的存在了。
噗通一聲跪下來,道“大人!那些渣滓!不該活啊!”
緊接著,度人經金光大放之間。
男人的走馬燈,一一閃過。
且說他名兒,喚作黃越。
這黃越還有個妹妹,小他十歲。
倆人是孤兒,無父無母,從小拜入一個名為“烏山觀”的道觀,煉炁修道。
但說白了,整個烏山觀,也就他們兄妹倆,還有個師傅,一共就仨人。
——據說烏山觀百年前挺輝煌的,但隨著風雲變幻,逐漸沒落了,最後隻剩下了仨人。
但不管如何,在烏山觀的日子還算悠閒,倆兄妹一天到晚就練功修道,砍柴燒火,而他們師傅則負責下山去斬妖除魔,換取靈銖,養活三口人。
直到八年前,黃越二十二歲,他妹妹黃言紓十五歲,他倆的師傅有一次練功走火入魔,修為費儘,受了重傷,自知命不久矣。
便將兄妹二人叫到跟前,告訴他們自個兒壽元無幾,囑咐他們不要再守著這破道觀了,下山去罷,安度一生。
兄妹倆悲痛之餘,也充滿了迷惘和恐懼。
——他倆從小就沒下過山,能去哪兒?
而這事兒,他倆師傅自然也想到了。
師傅取出一個破碗,告訴這倆徒弟,當初有個在山林中迷了路的年輕人餓得饑腸轆轆,幾欲昏厥,他便給了他一碗飯,並帶他回了家。
那年輕人在碗上做了個記號,說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並說待自個兒日後功成名就,讓師傅或他的後人帶碗尋來,無論何事,隻要他能幫上忙的,萬死不辭!
而聽說這會兒,那曾經迷路的年輕人,已經成了京城裡的大官兒,權勢無雙。
黃越的師傅,就是讓他們兄妹倆帶著破碗,卻投奔他。
倆兄妹哭著接過破碗,師傅便好似了卻了最後的心願,眼睛一閉,沒了聲息。
黃越忍著沒哭,埋了師傅,帶著十五歲的妹妹第一次下了山,入了京城。
懷著三分恐懼,七分憧憬,踏入滾滾紅塵。
踏入……地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