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二更時分。
因為朱雀城衙門的大動作,整個朱雀城一晚上都沒個安寧。
身穿肅殺官服的刑吏和占天司煉炁士好似鬼魅般穿梭在黑夜裡,不停地尋找著可疑的目標。
而城守府內,迎客廳裡。
明亮的燭火之下,一個五十來歲的壯碩男子正不停邁步。
此人身穿紫黑色的城守官服,背那威嚴的臉上眉頭緊鎖,背負雙手,來回踱步。
而他身旁,還坐著一個三十來去的白麵男子,容貌俊郎,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出塵之氣,不似凡俗之人。
二人一言不發。
但門卻一次又一次被敲響,一個個吏目走進來,彙報今晚“戰果”。
——抓了好多可疑的人,但一審訊,都和藥王樓主的死沒辦點兒關係。
城守常天樂的臉上,表情也越來越陰沉。
哪怕這會兒,他已經調動了整個衙門的力量,加上還有占天司的煉炁士協助,但那凶手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死活找不到!
“常城守,不要心急。”
這時,那桌旁的白麵男子飲了一口茶,慢條斯理道“藥王樓事發以後,朱雀城已經封鎖,那凶手定然還在城內——隻要他還在,就插翅難逃!”
朱雀城守常天樂一聽,眉頭這才稍微鬆了一些,拱了拱手“那凶手能在藥王樓神薹供奉眼皮子底下殺人,絕非易於之輩,到時倘若真找到了人,還請乾將大人出手!”
“常城守放心,某職責所在,定當全力以赴。”那被稱為乾將的白麵男子微微點頭,雲淡風輕。
朱雀城守點了點頭,看向這位白麵男子,微鬆了口氣。
——占天司,八相將之一的乾將,神薹仙師,同樣也是占天司北神君手下最得力乾將,死在他手裡的妖人歹徒,不計其數!
當時藥王樓事發,藥王樓主慘死,此人便帶著占天司煉炁士而來,第一時間封鎖整個朱雀城區,坐鎮衙門,一同通緝那膽大包天的凶手!
頓了頓,這位占天司乾將又道“勞煩常城守為某準備一間靜室,待某養精蓄銳,鎮殺那凶手。”
常天樂一聽,趕忙點頭,“自然!自然!”
說罷,親自帶白麵男子去了他自個兒的練功室。
而他自己,也回了書房,等著消息。
夜色如水,陰雨連綿,書房裡的燭火幽幽搖曳,熏香繚繞,常天樂隻感覺一陣意襲來。
微咪著眼,正打算假寐一會兒,養足精神。
可突然之間,渾身上下,寒毛直豎!
一個激靈!
驚醒!
那種感覺吧,就好像是食草動物見了恐怖的野獸一般,下意識的反應!
常天樂同樣身為煉炁士,自然知曉這般感覺不可能是空穴來風,猛然瞪圓了雙眼,警惕起來!
他站起身,準備隨時喚人,然後在屋子裡左右環顧,四處尋找。
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後,眉頭方才微微鬆開,自嘲了聲“今兒是太累了嗎?草木皆兵了。”
就準備坐回座位上去。
可就在他轉過頭的那一刻,瞳孔猛然收縮,臉上表情驟然僵硬!
——且看那原本空蕩蕩的椅子上,坐著個人兒!
那人一身黑白戲袍,判官臉譜,好似個鬼魅一般,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書桌座位上,正盯著自個兒呢!
那一瞬間,常天樂心臟狂跳!
——判官!
和所有知曉這個名兒的人一樣,當即嚇出一身冷汗!
在朝廷這些年的通緝名單裡,雖說這判官罪名就一條,但僅是這一條,就足夠讓任何人脊背生寒!
——殺害占天司東神君!
“常城守,怎麼了?”
麵對渾身僵硬地常天樂,那判官站起身來,“你們不是費儘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找我嗎?恭喜常城守,你找到我了——所以,為何不開懷大笑呢?”
於是,常天樂隻感覺渾身上下,一陣冰寒!
他不傻,從這短短的一句話就已經判斷出來,那虐殺了藥王樓主和陳長老的就是這最惡的通緝犯判官!
無可避免的恐懼之下,常天樂強作鎮定“沒想到你這惡徒非但不逃,竟還敢自投羅網,簡直……狗膽包天!”
說話之時,他特意凝聲於炁,讓他的聲音足以傳遍整個城守府!
——常天樂很清楚,對方是能與占天司神君子一戰的存在,自個兒那個藥王樓主差不多的靈相境的修為,不可能是其對手!
所以這會兒要做的,就是搖人!
傾儘整個朱雀城甚至占天司的力量,將眼前這家夥鎮壓!
可對方好似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卻沒有任何動作,任由他大喊大叫。
——一片死寂。
除了常天樂的聲音以外,整個城守府沒有一丁點兒動靜。
那明明就候在門外的守衛,還有距這書房僅百步之隔的練功室裡的占天司乾將,沒有任何反應。
這會兒,那如潮水一般的恐懼方才淹沒過來!
常天樂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這家夥先前能在藥王樓悄無聲息地將人給殺了!
“本官……還就不信了!”
常天樂也不愧是見過大世麵的,不僅不慌,反而臉色一狠!
天地之炁在他手中彙聚,化作一枚古拙大印,向著那判官砸去!
神通大印上,環繞一圈圈玄奧的符文,氤氳無儘光芒,帶著恐怖恐怖巨力,將空氣都壓塌!
常天樂用儘了全力!
當然,他並不奢望自個兒能把眼前的這個家夥陣殺,那肯定不是靈相境的他能做到的事兒。
他真正要做的,是造成巨大的動靜,以驚動整個城守府的人和守衛,驚動那占天司的煉炁士們!
但下一刻,卻隻看那坐著的判官輕輕吹了口氣兒。
呼——
一股微風從他口中吹出來,輕柔平緩。
然而,那威勢無雙的神通大印便好似枯朽了無數歲月的廢墟,頃刻之間化作飛沙,灰飛煙滅。
一點兒動靜都沒造成。
緊接著,隻看那判官伸出一根手指,道一聲,“定!”
那一刻,常天樂隻感覺自個兒渾身剩下好似都被定住,無論是血肉身軀還是炁海靈庭,都動彈不得!
除了嘴和眼珠子還能動以外,其餘身體部分好似完全不屬於他一樣!
定身之術!
在無儘的驚恐之中,他看見那判官站起來了,緩緩搖頭“常城守,體麵一點。”
說罷,就看他取出一枚銅鏡,一枚留影石,開始問。
“朱雀城寧花坊元英之死。真相為何?”
常天樂當然不想說啊,可在那銅鏡之下,他卻好似無法控製自個兒兩張嘴皮一樣,將一切真相娓娓道來。
“藥王樓陳長老酒後煉丹,煉出劣品續生丹,服下以後,爆體而亡。”
“既如此,為何藥王樓沒收到處罰,反而說元英之子元忱敲詐勒索?”
“元英?元忱?他們算什麼東西?本官與藥王樓主提出補償已是天恩,可他們非但不接受,還揚言狀告本官,簡直自尋死路!”
“……”
一問一答之間,將常天樂最黑暗最深層的想法,儘數道出。
說完以後,這位常城守已是冷汗涔涔,臉色煞白,渾身顫抖!
“你……你這到底是什麼手段?!”
常天樂驚駭莫名!
但轉眼就看見,金光從那判官手裡綻放,化作一道道恐怖的金光刀刃,高懸於頂。
那一刻,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地籠罩了常天樂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
寒毛直豎!
“本官是朝廷命官!你殺了本官!你也插翅難逃!”
慌亂之下,常天樂不住掙紮,但卻完全無法掙脫定身之術,已是口不擇言,“那元忱父子給了你什麼?本官十倍給你!不!百倍!千倍!隻要你放過本官!本官一生財富珍寶都給你!
或者你說,你想要什麼,本官有的,通通給你!通通給你啊!”
常天樂,不想死!
他堂堂一方城守,在朱雀城一手遮天,奢華安逸,還遠沒享受夠啊!
變著法兒求饒,又是威逼,又是利誘!
隻為活命。
可惜,那凶神惡煞的臉譜之下,好似有一顆鐵石一般冷硬的心。
不為所動。
他看著朱雀城守,搖頭,手指一動。
“我分毫不取,隻為那元忱,討個公道。”
漫天金光,撕裂而下!
唰唰唰!
一時間,血肉飛濺,肢骨斷裂,靈相境那堅如金鐵的身軀,這會兒卻像是豆腐一樣被寸寸切開!
劇烈的疼痛,無儘的恐懼,最深的絕望,讓這位城守大人鬼哭狼嚎之餘,神智一陣恍惚。
好似回到了兩天前。
回到了那折磨元忱的那天夜裡——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年如砧板魚肉被他們仨兒輪番拷打折磨,怒不可遏但又無可奈何。
彼時彼刻,正如此時此刻。
隻不過啊,如今任人宰割的變成了他常天樂自個兒。
金光如刀,燈火搖曳之下,那漫天血肉,好似紛飛大雪。
那朱雀城守的慘嚎聲和求饒聲越來越弱,越來越低,渾身上下,除了那腦袋外,已隻剩下一副五臟六腑和森森白骨。
卻還沒咽氣兒。
靈相境煉炁士可怕的生命力,這會兒卻成了痛苦折磨的煎熬。
那僅剩的腦袋上,雙目呆滯無神,紫黑色的嘴唇開闔,氣若遊絲。
“本官錯了……本官錯了……”
好似求饒,好似懺悔,好似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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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